第11章

第11章

程天石和夏小曲商量着要出一趟遠門,秀風村盛産棉花,現如今棉花到了采摘期在招工,他想去。

“可是,還有三天就到中秋了,不在家裏過中秋了嗎?”

夏小曲比劃了一通,上前去緊緊抓住天石大哥的手,一副小可憐的委屈樣。

“我不能帶上你,太遠了,得住在那邊,我們往年都是在棉花地裏搭一個棚子,幾個大男人擠在一處湊合着睡,你去了不方便。”

“可是……”

夏小曲低下了頭,手指将程天石的袖子拽得皺巴巴的,不開心全都寫在了臉上。

“我答應你,一定回來陪你過中秋好不好?”

程天石也很無奈,秀風村那邊本來早就找好了人的,只是有個男的摔傷了腿,他們缺了人手忙不過來,又臨近中秋不好找人,這才托人把消息遞到抱月村來,看有沒有人去。

“那好吧。”

夏小曲怏怏不悅,轉身去竈屋裏忙活,他再不樂意也得給天石大哥準備好幹糧,畢竟是出去做活,不能餓着。

程天石看着那瘦瘦小小的背影落寞地離去,心裏跟被刀剜了一樣的疼,忙跟過去站在竈屋門口,對着正準備起鍋燒水的人兒輕聲道:“小曲兒,不用給我帶幹糧,那邊管飯。”

話音落下,夏小曲手上的動作一頓,看了一眼天石大哥後直接背過身去,扯着袖子抹眼淚。

哭了?

這比殺了程天石還難受,他快步上前攬住夫郎的肩膀,小心地将正哭泣的夫郎轉過來面對着自己,笨手笨腳幫忙擦眼淚,布滿老繭的指腹撚紅了細嫩的臉蛋。

“小曲兒,我的小心肝兒,你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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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急之下,一向牛高馬大直來直去的糙漢子也學會了軟着語氣說肉麻話,只恨不能将人緊緊擁入懷裏,揉進骨血裏,融為一體,時時刻刻都在一起。

*

天石大哥已經走了三天了,不知道秀風村的月亮是不是也是圓的。

夏小曲兒坐在院子裏仰頭賞月,反應過來後趕忙在心裏罵自己犯傻,中秋月圓,秀風村的月亮當然也是圓的!

只是……月亮都已經這麽圓了,離家三日的男人怎麽還不回來團聚呢?

他扭頭望向并未插栓的院門,遲遲不見有人來将它推開。

騙人的天石大哥啊,為什麽還不回家呢?

供桌上的線香已經燃盡了,新做的月餅也涼透了,那人怕是忘了和自己的約定,夏小曲低頭撥弄着手腕上的鈴铛,心裏一陣陣委屈像海水般朝他湧去。

還說什麽鈴铛一響,多遠他都知道,淨是騙人的!

只有一個人的小院空空蕩蕩的,靜得仿佛連風都不往這兒吹了。

夏小曲起身将月餅都包好,鎖了院門,從地上撿了一根木棍給自己壯膽,沿着鋪滿月光的小路朝着村口走去。

村口的大樹下有塊十分平整的大石頭,白日裏人來人往的總是坐滿了村民,很是熱鬧,可一到了夜裏就只有枯黃的樹葉重重疊疊的躺在上面,月光一撒,略顯凄涼。

夏小曲彎腰吹開一小塊幹淨地方坐了上去,将月餅抱在懷裏,手裏牢牢抓着那根木棍,眼睛一刻不移地盯着那條出村的道。

出村的人吶,天黑了該回家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月亮被烏雲給遮蓋了一半,夏小曲只覺得身上發涼,後悔出來時沒有多帶一件衣裳,坐是坐不住了,他只能起身跺跺腳,來回走走暖和一下。

踏踏踏……

遠處傳來了像是大踏步的聲音,很沉悶,夏小曲停下動作仔細聽了聽,确實是有,但他不确定是不是天石大哥,忙跑去大樹後面躲藏着。

來人跑得很快,步子下得也很重,哼哧哼哧的像是大水牛在狂奔,臨近了一看确實是程天石,只是他跑得太快了,都超過大樹了。

天石大哥!

夏小曲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趕緊晃了晃手裏的鈴铛,接着從樹後走出來,方才還在咚咚咚往前使勁跑的男人像是被扯住了缰繩,腳步未停頭已經先轉了回來。

“小曲兒!你怎麽在這裏!”

程天石的驚訝大過欣喜,調轉步伐朝小夫郎跑去,将背上的不知道裝着什麽東西的兩只大口袋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天石大哥你回來得好晚。

夏小曲悄悄埋怨着,但看着眼前這個喘着粗氣,渾身都是汗的男人他又心疼起來,看樣子是記得兩人的約定的,并沒有忘記。

“小曲兒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程天石氣都沒喘勻就趕緊道歉,他甚至不敢去細想要是自己今晚沒能趕得回來,傻傻的小夫郎是不是要在村口坐一晚上,然後等到第二天早晨,再帶着滿身的露珠和失望回家去。

還好還好,他趕回來了,也不枉他不要命的往家跑,只是現在想要将夫郎拉進懷裏抱上一抱卻不行了,他跑得渾身都是汗,臭烘烘的,會熏着夫郎的。

夏小曲再次掏出那張小手絹,先是自己聞了聞,然後拿去給程天石擦汗。

他擦得仔細,額頭,下巴再到喉結。

程天石吞咽一下,那顆突出的喉結便上下滾動,夏小曲覺得好玩,擦的時候偷偷按了一下,其實自己也有,只是不如他的那麽大,那麽明顯。

小家夥以為自己按得不重,不會被發覺,實際上程天石被挑逗得眼睛都綠了,趕緊彎腰撿起那兩只大口袋,牽着夫郎的手往家走。

對了,吃月餅。

夏小曲松開了兩人牽着的手,從包裏拿出一塊月餅遞到程天石嘴邊,翹首期盼地望着。

夜色濃郁,看不清程天石的視線落在小曲兒身上多久,只在人家手都要舉酸了以後這才舔了舔嘴角,一口咬住了那塊月餅。

他這猛不丁的一張大嘴讓夏小曲受了驚,匆匆收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後,瞪着眼睛看過去,心道:壞東西,又想咬我嗎?

*

到家以後程天石先是将院子裏的桌子扛了回去,擺放整齊後扶着桌角忍不住的想:這麽大一張桌子,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小夫郎是怎麽弄出去的呢?

竈屋裏,拎着一桶水往鍋裏倒的夏小曲重重地打了個噴嚏,怕是有些着涼,一會兒煮鍋姜湯喝,別真鬧病了。

程天石洗了澡也喝了碗姜湯,回去見夫郎正在鋪床,便叫他先別弄了,然後從背回來的口袋裏扯出一床新棉被。

是用的今年剛采摘的棉花彈的新被子,足足有八斤重,他今天就是去拿被子才回來晚了。

夏小曲呆呆地走過來,又呆呆地伸手摸了摸,好舒服,好軟。

“今晚你蓋這個吧,我特意去給你彈的。”

程天石心裏的賬本又劃上了一筆,看着夫郎的小傻樣覺得可愛極了,抱着被子就往床上扔,卻被夫郎給攔了下來。

“不,有被子蓋,這個放起來。”

夏小曲比劃完拉着程天石的手走向木櫃,打開以後又指了指裏面,示意讓他放進去。

現在睡覺有天石大哥抱着,他不冷,還沒到蓋八斤重的被子的時候。

程天石只要小夫郎高興就行,其餘的什麽都好,将新被子放起來後又打開了另一只袋子,裏面是壓得滿滿的棉花。

今年秀風村的棉花五文錢一斤,他彈了一床八斤重的被子用了二十來斤棉花,花了一百來文錢,現在這口袋裏又有差不多五斤棉花,是拿來做冬衣的。

這一趟的工錢是三百三十文,除去買棉花彈棉被的錢,還剩下一百五十五文,程天石都給夏小曲攢起來了,他身上一分錢沒留。

夏小曲上床後還在掰着指頭細細的算這次花的錢,程天石的大手橫搭在他胸前,同樣沾枕頭就着,累得呼嚕震天響。

累壞了,可憐的天石大哥。

夏小曲也不去算那些錢了,花了也就花了,他知道天石大哥對自己好,往後他也要對天石大哥更好才行。

黑暗中,香香軟軟的小夫郎往男人懷裏鑽了又鑽,努力夠着手輕拍男人的後背,在學着哄孩子一般哄他入睡。

次日清晨,夏小曲起床做好了飯菜,屋裏的男人還在熟睡中,他便先去收拾昨晚帶回來的那些東西。

布袋裏除了被子,還有幾包被壓在最底下的花種,他找了籃子把花種都倒出來,坐在屋外仔細辨認,發覺都不認識。

“這是我在秀風村做活的時候,那裏的郎君給我的,他們說冬日裏也能種活。”

程天石不知何時醒了,靠在門框上打着哈欠,懶洋洋地說着話,他才不願跟小夫郎細說自己去讨要花種時被那群人嘲笑的樣子呢。

那些人不懂,笑他一個大男人還種花。

夏小曲只稍稍一想便知道這花種定是天石大哥特意為自己尋來的,心裏美得不像話,舉起一顆種子到半空,眯着一只眼去看。

“這是矮牽牛,聽那裏的人說還是外來品種呢,我求了好久才得來這一些。”

程天石一時不備說出了口,可這會兒捂嘴也沒用了,索性直接攤牌,走過去給小夫郎介紹剩下兩種:“這是金盞花,聽說還能吃,這是葉牡丹。”

說完以後撓了撓頭,一副苦惱的樣子努力回想:“好像都是外來種,我也不太懂,那些郎君聽我說是送媳婦兒的就給我了,一會兒我都給你種上。”

外來種啊,那多名貴啊。

夏小曲的指尖輕撫過那些種子,突然歪頭看向了蹲在面前的男人,伸手指了指他,兩根手指從右邊滑向左邊,接着自上向下捶打,嚴肅地問:

“你是不是又花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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