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程天石見小夫郎猜到了,便嘿嘿笑道,又撓上了頭,真心道:

“小曲兒,給你花錢我高興,我幫那些娘子郎君幹重活,他們會額外多給我一點點錢,我就拿去買花種了。”

“天石大哥,傻瓜!”

夏小曲在心裏責怪了一句,卻還是滿心歡喜地将花種給收了起來。

吃飯時程天石說現在的院子不好看,他要去砍些竹子來圍一個新的院牆,再把地壘平整些,這樣以後開花才漂亮。

午後夏小曲在竈屋炒瓜子,前天高娘子家收葵花,他也去幫了下忙,臨走時高娘子送了他幾盤,掰下來的瓜子得有一大包,炒了放在那兒,什麽時候想吃就抓一把。

“天石,怎麽想着壘新院牆了?”

程天石說幹就幹,竹子已經砍回來了,石大洪他們也來幫忙,還來了一個腼腆的年輕小夥子,見了夏小曲就叫嫂子,那是五姑家的孩子,叫吳鳳光,今年十六歲。

本來是叫風光的,程天石說是被他家裏的族老給改了,覺得風不好聽,男娃不能像風一樣輕飄飄的一吹就跑,就給改了個差不多讀音的鳳,希望他像鳳一般成為人中翹楚。

小夥子看起來扭捏不自在,可幹活卻一點兒都不含糊,淨挑那累最難的活悶聲苦幹,給人一種沉穩踏實的感覺。

“我原先那個院子不好看,配不上我要種的花。”

程天石說話時已經拿來了花種,分作三塊區域種上,石大洪接過花種的時候皺了皺眉,扔掉鐵鍬走過去附耳道:“天石,你來真的?”

“那當然!”

原來的院子不好看,配不上我要種的花,更配不上我要養的夫郎。

這是程天石沒有說出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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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曲知道今天壘院牆,早上便去将菜都給摘了回來,傍晚時分做了一桌子菜好好犒勞大家。

酸辣黃瓜開胃,菜地角落裏藏着一個老南瓜,他也給摘回來做了南瓜餅,酥脆軟糯,又打了一碗南瓜湯,清甜可口。

另外還做了紅薯條、虎皮辣椒、清蒸魚、農家小炒肉、清炒小白菜。

本來想用小白菜炖湯的,但是已經有了一碗南瓜湯,鍋裏剛炒過肉還有油,索性就把白菜也一起給炒了好收鍋。

他還去村裏老陳家打了壺酒,接着拿出前些日子程天石切的竹筒杯子來洗幹淨。

“真難得在程哥家吃到這麽豐盛的飯菜啊!”

吳鳳光拿着筷子粲然一笑,不像個男娃,倒像是小哥兒,若不是他同程天石是表兄弟,只怕真要懷疑他的性別了。

“那還不趕緊謝謝你嫂子,看把你嫂子給累的。”

程天石身上的汗都沒幹呢,也才放下手裏的活,見小曲兒端着菜過來一邊和吳鳳光開玩笑,一邊起身去迎,扶着夫郎的腰讓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謝謝嫂子,辛苦嫂子了!”

吳鳳光這會兒熟絡了些,比剛來的時候活潑多了,龇着大牙朝夏小曲笑,那憨傻樣倒和程天石有幾分像。

夏小曲拍掉了扶在自己腰間的手,羞赧地瞪了男人一眼,怪他亂說話,然後一通比劃。

桌上沒一個人動筷,都在認真地看着他雙手飛舞,即便聽不懂也不會笑話,而是齊刷刷地仰頭看向站在他身後的程天石。

“咳咳,我家小曲兒的意思是,他不辛苦,辛苦的是你們,他手藝不怎麽樣,做不來什麽好菜,你們別見笑。”

“怎麽會呢,弟媳婦兒做的菜簡直色香味都有,我剛剛就饞得流口水了。”

石大洪十分捧場,誇完以後夾了面前的虎皮辣椒咬了一口,嘴裏止不住地哼,表示好吃到沒話說。

其餘幾人也很給面子,端着碗吃得狼吞虎咽的,夏小曲這才放下心來,給程天石碗裏也夾了菜。

“喲,吃得還不錯嘛,這麽多菜,今天什麽日子啊,值得把家底都掏空嗎?”

程爾背着背簍從院子外路過,聽見裏面一桌人的歡聲笑語心裏就不痛快,故意出言挑釁。

石大洪是個暴脾氣,啪的一下摔了筷子,站起身來朝着外面聲如洪鐘道:“小兔崽子你說什麽呢,你有種再說一遍!”

“大洪,別理他。”

程天石不想在這個時候起沖突,往石大洪碗裏夾了塊魚肉,安撫道:“嘗嘗我夫郎做的魚肉,程爾就是一個瘋子,我們不和瘋子計較。”

從小的經歷就告訴了程天石別和他們一家人多言,更何況是這麽快樂的日子,小夫郎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子的菜,他更不可能讓一個瘋子壞了大家的興致,穩住石大洪以後擡眸望向程爾,神色凜凜,道:

“你最好是趕緊走,不然這一桌子的人一人捶你一拳能活活捶死你,到時候我可攔不住。”

這話不是開玩笑的,都是靠勞力吃飯的男人,一個個兒長得又高又壯,力氣大得能抱開山石,真要是鉚足了勁兒捶一拳,那不得腦漿子都爆出來。

程爾孤身一人有些害怕,也不敢再胡言些什麽,恨了一眼後嘴裏嘟嘟囔囔地走了。

“你家這門親戚真是王八蛋,要依我說,幹脆揍一頓,一頓不行就兩頓,多揍幾頓就老實了。”

石大洪氣憤道,他和程天石打小一起長大,那些事多多少少也知道點兒,因此一直看不慣程大伯一家的所作所為。

聽見要揍人的話,夏小曲吓得在桌底下抓緊了程天石的手,微微顫抖。

他小時候常常挨欺負,最怕打架鬥毆這些事了,也不愛去看別人吵架拌嘴這些八卦,他只想和天石大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不想惹事。

“放心吧,不打架。”

程天石反握住他的手給予安慰,這麽多年只有當初争田地的時候他同程大伯一家拼過命,後面再怎麽生氣他也不會動手,頂多就是吵兩句嘴。

因為他心裏很清楚打架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所以石大洪勸了他好幾次他都沒有那樣做。

“我去給大洪哥拿雙新筷子。”

放下心來的夏小曲想起石大洪剛剛扔了筷子,便想去竈屋拿雙幹淨的,誰知剛朝程天石比劃完就看見對面的石大洪從地上撿起筷子在袖子上擦了擦,嘴裏招呼着:“都吃都喝,別讓那孫子壞了大家的好心情。”

程天石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夏小曲看懵了,托着腦袋想不通:為什麽他們都喜歡用袖子擦東西?

天石大哥是這樣,大洪哥也這樣。

晚飯後石大洪他們都沒打算走,撤了桌子上的飯菜後繼續喝酒,還邊吃着吳鳳光從家裏帶過來的花生米邊侃大山。

夏小曲把炒得焦香的瓜子端上了桌,還給他們又拌了一碗黃瓜。

“小曲兒,我來洗,你歇歇。”

在竈屋燒水的夏小曲聽見聲音回頭一看,程天石正一邊撸着袖子一邊朝自己走來。

他剛才也喝了不少的酒,此刻走路腳步有些浮,夏小曲上前拉了一把才發覺他胳膊燙得吓人。

“你去休息,我來洗。”

夏小曲着急的比劃了一通,生怕程天石站不穩一頭栽鍋裏,要知道那可是熱水,若真栽倒在裏面,非把臉皮燙出事來不可。

“乖,別亂動,你今天辛苦了。”

程天石抓着他的手将他按在燒火小凳上坐着,明明渾身酒氣,眼神卻無比清明,盯着他看了許久,終是酒壯慫人膽,蹲下身去牽着他的手,用力咬了一口指尖,随後立馬安撫性地舔了一下。

夏小曲猶如被碳火給灼燒一般趕緊抽回了自己的手,微微側身抿着下唇将手握拳放在胸口,受驚吓過後整張臉都是紅通通的。

他想,天石大哥莫不是通過手指将酒氣給傳了過來,不然自己怎麽渾身都是熱騰騰的?

石大洪他們喝得東倒西歪,勾肩搭背一路唱着歌回去了,臨走前石大洪還對程天石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天石啊,快了吧?”

夏小曲走出院子去送,聽見這話覺得很奇怪,跟着程天石回院子以後快步上前繞到他面前,伸手比劃:“剛剛大洪哥說的是什麽意思?”

程天石酒量不差,這會兒早就醒得差不多了,只是身上還有着未完全消散的酒氣,見小夫郎這樣認真地問自己,他說不出口便開始裝醉,一頭栽在了夫郎肩上,雙手緊緊锢着他的腰。

喝那麽多酒,肯定很難受。

夏小曲疼惜地摸摸他的頭,轉身想去竈屋給他燒點熱水洗洗,好讓他早些上床休息,結果才走出去一步就被一雙大手給用力撈了回去。

“別走,讓我抱抱。”

兩人前胸貼後背,程天石的雙手愈發用力。

他覺得自己這會兒好像又醉了幾分,剛好夏小曲是一杯陳年佳釀,惹得他頭腦不清醒地埋在他的頸窩裏深嗅,像是在細細品嘗一般。

“小曲兒,我的小曲兒……”

月明如水,照亮了那座小院,也輕柔地包裹住了相擁着的夫夫倆。

夏小曲撫上了自己的胸口,後知後覺地發現此刻一顆心正撲通撲通地狂跳不止。

只是他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心在跳,還是天石大哥的心在跳?

他偏頭看向枕在自己肩上閉眼假寐的男人,一個困擾多時的疑惑再次明晃晃地擺在眼前:

天石大哥的心也會像自己的心這樣跳個不停嗎?

在擁抱的時候,在咬手指的時候,甚至是在看向對方眼睛的時候,他的心會跳得很快嗎?

夏小曲想不明白,低頭看着左手的食指,那裏明明什麽都沒有,卻還是在發燙,比平時做飯時手上沾了辣椒還要燙。

不過不一樣的是,手上沾了辣椒會又燙又痛,而這次被天石大哥咬過以後雖然也燙,卻沒有感覺到痛,甚至覺得有些麻酥酥的觸感。

這樣麻酥酥的感覺,天石大哥也會有嗎?

沒辦法開口說話的小啞巴仰頭看向夜空,無聲地對月亮訴說自己的心事:

月亮啊月亮,天石大哥到底是怎麽想的啊,你偷偷告訴我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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