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程天石雙手環抱在胸前,斜靠在一旁的樹上,歪着頭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
“你放心吧,我不會再讓他們欺負我們的。”
他說的是我們,夏小曲忽然想起方才撞見馬郎君時對方的神情,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不說了,免得天石大哥擔心自己。
“天石,快啊,這兒還有一頭呢!”
那邊院子裏有人在叫他,夏小曲這才意識到自己中途将人叫走是一件多麽不理智的事,趕緊比劃着手勢讓程天石先去,他則走院子外邊的小路回到了竈屋。
男人們的叫嚷聲很大,在竈前忙活着的夏小曲越聽越不對,擡頭和楊郎君對視了一眼,對方顯然也意識到了,低聲說了一句“不好”,随後便放下鍋鏟往外邊走。
竈屋裏的人都跑去看熱鬧了,夏小曲擔心鍋裏會被燒幹,所以煺了竈裏的火才走,結果出去後才發現院子已經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圍得水洩不通了,他根本擠不進去。
“分明是你技術不好,怎麽還有臉賴在我身上。”
“程爾,你說話要點臉,如果不是你撞程哥又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院子裏的吵鬧聲越來越大,夏小曲聽到了程天石的名字,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便想扒開人堆沖進去,結果他擠的位置正好站着老四家的何郎君,剛扒開一條縫就被對方一個手肘給頂了出來。
他一時半會兒進不去,又說不了話,急得在外面團團轉,嗓子裏發出嘶啞破碎的聲音,略微有些幹扁。
何郎君回頭看了他一眼,扯着嘴角諷刺道:“叫得跟個鴨子似的,真難聽。”
夏小曲聽見這話臉騰的一下就紅了,羞恥心讓他緊閉着嘴巴,不好意思再發出任何聲音。
“程天石,李師傅家好好的一場殺豬宴讓你搞成這個鬼樣子,你可真是有心啊!”程爾咬牙切齒的說着,接着大言不慚道,“如果是我的話,就絕不可能讓這種事發生。”
程天石眼圈微紅,捏着刀的手逐漸收緊,面對程爾的挑釁卻只字不語,一直保持着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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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石大洪沒過來,說是家裏小兒子發燒了。
包山倒是來了,但他向來不動手,同程爾逞了一時的口舌之快後就被程天石給按住了。
李二坐在一旁的臺階上低頭抽着煙,這場鬧劇仿佛與他無關。
五姑在一旁氣得手發抖,眼睛死死的盯着對面的程大伯,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她也沒有再上前去幫忙,而是緊緊攔着自己的兒子吳鳳光。
眼見着自己占了上風,程爾愈發的嚣張得意。
“怎麽不說話了,剛剛不是還挺能說的嗎,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李師傅一家都被你給騙了,懦弱無能,沒有擔當,真不知道當初是怎麽……”
哐當!
一聲重物倒地的巨響突然襲來,圍着院子的那些人回頭一看趕忙驚慌失措的散開了。
夏小曲咬着牙用竿子驅趕一頭發了瘋的母豬,他的目的只是想要大家讓出一條路來。
那頭豬許是聞到了院子裏的血腥味,又或許是看見了死去的同類,死活不願意往前走了,果斷掉頭四處亂蹿。
夏小曲見它沖過去的方向站着馬郎君、何郎君幾人,眯了眯眼後哼了一聲,也不再管那頭豬,扔了竿子便朝院子跑去。
“小曲兒,你怎麽……”
程天石迎上去想将小夫郎拉到自己身後護着,沒想到他卻挺身而出擋在了前面,惡狠狠地與程爾對視着。
從小就害怕打架與吵架的人此刻沖在了最前面。
夏小曲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他這會兒已經氣瘋了,對着程爾比手勢的速度快得讓人不眨眼都看不清,仿佛比出了一道道殘影。
程天石垂眸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小夫郎,他平時明明那麽膽小,遇事只想着息事寧人,害怕打架吵架,連八卦都不想去聽,此刻卻在為了自己與人争論。
若是他能說話,那張小嘴肯定噼裏啪啦的,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
“你說什麽呢?”
程爾不明白夏小曲表達的意思,剛想上手推開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郎君,結果一擡頭就看見了站在後面的程天石,那眼神猶如餓狼捕食一般凝視着自己,時刻準備着将自己撕碎似的。
更何況,程天石手中還捏着一把尖刀。
程爾有些發怵,硬生生忍住了要推夏小曲的沖動,悄悄瞥了一眼旁邊站着的程大伯,卻發現沒有得到任何指示,只好硬着頭皮繼續看對面的小啞巴比劃。
夏小曲比劃了半天,終于出了心中的那一口惡氣,等他停下來後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周圍鴉雀無聲,好像大家都在安靜地“聽”他說話。
其實他根本不清楚程天石和程爾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剛才只是見着天石大哥受欺負氣瘋了,這才不管不顧的逮着人一通好罵。
這會兒冷靜下來還是覺得應該先講講道理,便轉身望着程天石,比劃着:“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望着要給自己撐腰的小夫郎,程天石斂了眼神,視線如有似無的掃了一下程爾,緩緩開口略帶委屈道:
“方才我殺豬的時候程爾從背後撞我,好在我及時穩住沒有傷到人,但還是讓大家吓了一跳,場面一亂豬就掉下了案板,把剛才放在旁邊的一盆豬血給打翻了。”
那盆豬血是殺第一頭豬的時候接的,很幹淨,準備用來做豬血旺,結果卻打翻了。
程爾頓時拿住了把柄,将程天石好一頓奚落。
本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只要李二出來說一聲就行了,根本掀不起什麽風浪,可偏偏李二坐在旁邊抽煙什麽也不說,那程爾諷刺了幾句後便開始上綱上線,勢要把程天石貶得一文不值。
夏小曲聽了氣得更狠,伸手比劃:“你在殺豬,他為什麽要撞你,他是故意的!”
“對呀,大家都知道我手裏有刀,我在殺豬,都給我留出了位置,你為什麽還要從背後撞我呢?”
程天石看着對面的程爾,漫不經心,一字一頓地道:“程爾,你,是故意的。”
“胡,胡說!”
程爾梗着脖子回應,急得臉色煞白,可偏偏他的父親又不出面幫忙,只好結結巴巴地為自己辯解:“殺豬宴,這、這麽多人,磕磕碰碰不是……難免的嗎?”
“那你撞得可真準,徑直往天石大哥身上撞!”
夏小曲氣不過,轉身又對着程爾比劃了起來,程天石在後面充當起夫郎的傳話筒,對程爾道:“我夫郎說你撞得可真準,徑直往我身上撞。”
說完以後又故作揣摩樣,試探着道:“大家都知道我和你不對付,保不齊你就是故意的,想讓我鬧出事來。”
“胡說八道!”程爾心中有鬼,為自己的辯駁顯得蒼白無力,“我能讓你鬧出什麽事來。”
程天石雙手一攤,聳肩無奈道:“怎麽可能不出事呢,如果我一刀沒有殺死這頭豬,那你就會說我師父教得不好,抹黑了他老人家的名聲,更壞了這場殺豬宴。
而且要是我沒有把刀拿穩,捅向了按豬頭的彭家大哥,那事情可就大了,鬧不好要出人命的。
再比如說我為了救彭家大哥把刀尖朝向了自己,那捅的就是我自己,輕則受傷,重則要命。”
他一口氣說了好幾種可能,還巧妙的塑造了一場“救命之恩”的戲碼。
夏小曲在一旁連連點頭,十分贊同天石大哥說的話。
随後他伸手指了指程爾,食指在太陽穴旁轉了兩圈,然後左手伸出大拇指和小指豎着比劃,再用右手比出一個切掉大拇指的動作,皺着眉,表情拽拽地問:“難道你想殺人?”
“原來你是想殺人。”
程天石将小夫郎的疑問改成了肯定,說完以後趁程爾還沒反應過來瞬間換上一副可憐兮兮,委屈成全的樣子。
“程爾,我們之間的恩怨不應該牽扯到別人,你想做什麽都沖我來,就是別傷害我師父和彭家大哥。”
他裝得楚楚可憐,再配上夏小曲那本就軟弱可欺的樣子,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對小夫夫受盡欺負無人照拂,大家心中的天秤也逐漸倒向了一邊。
程爾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剛才看見的那個兇狠的程天石和現在這個裝柔弱扮可憐的程天石是同一個人。
他剛想出聲反駁,卻被人群中沖出來的一個男人給擒住了脖子,呼吸頓時變得困難。
“我操你大爺的程爾,原來是這樣,你這人的心思怎麽這般歹毒,我不過就是前日同你郎君在路上碰見多說了兩句話嗎,難不成你以為老子給你戴綠帽所以想殺老子?”
彭家大哥彭盼水是個性子急的,塊頭又大,此刻掐着程爾的那只手的肌肉鼓得像是要撐破了衣裳一般。
他也是村裏的單身漢,不過他沒有媳婦兒的原因絕不是娶不到,相反他相貌不錯,家裏也不窮,喜歡他的哥兒姐兒的不少。
據說,他沒有成家的原因是不喜歡年輕的哥兒姐兒,只喜歡成了親的娘子郎君。
村裏人私下都在傳他和哪個娘子哪個郎君有過牽扯,現在他自己親口說出了和程爾郎君的事,大家方才還堅守着的審判之心一下子就變成了八卦之心。
程爾臉都氣綠了,也不管自己打不打得過彭盼水就要還手,關鍵時刻一直沒有說話的李二和黑着臉的程大伯突然大喝了一聲。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