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夏倉和夏二叔柯娘子借口去多弄幾個菜,實則偷摸商量對策去了。
程天石緊握着夏小曲的手,擔心自己此刻的自作主張會傷害到小夫郎,不料卻感受到了小夫郎更有力的回握,轉頭便對上了他溫柔的笑容。
“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
夏小曲比劃完,看見程天石眼睛紅紅的,似乎蓄起了淚,他剛想伸手去摸摸他的眼睛,結果程天石卻蹭的一下站起來了。
“我去看看嬸子們有沒有要幫忙的。”
夏小曲起身也要跟着去,卻被程天石一把按住,只見他回頭抹了抹眼睛便往竈屋去了。
這樣也好,讓他自己待會兒吧,天石大哥肯定不想讓自己看見他哭。
桌邊就剩下幾位族老和夏風,那夏風一貫看不起夏小曲,如今見他變得白白嫩嫩甚是好看,恨得一連翻了好幾個白眼,拿着筷子戳着碗裏的白米飯發洩。
程天石去了不久後他的聲音從竈屋那邊傳來,這邊的人正好能聽清。
“嬸子,我和小曲兒給你們帶的窩窩頭呢,怎麽不拿出來吃啊。”
“窩,窩頭啊。”
柯娘子心虛不已,說話都結巴起來了。
“窩窩頭涼了,我怕小曲吃了肚子不舒服,還是別吃了,等會兒晚上我拿來熱熱,和你叔他們一起吃了就行了。”
“哎呀,那還真是可惜了,那還是我們倆大清早起來親手做的呢,沒想到路上雪大耽誤了,到了以後都涼透了,那你們晚上記得熱來吃了,可別浪費哦。”
話音落下幾人陸陸續續的回來了,夏小曲看見程天石面色無常這才放下心來,開始忐忑不安地等着夏二叔們商量過後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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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族叔,我想過了,這小曲原本是孤兒,只不過是寄養在我家的,現如今他成了家我們也算是對得起大哥了,他要是能自力更生,我想大哥泉下有知也不會反對的。”
夏二叔說完後坐在正中的白胡子老者瞪圓了眼,拍了下桌子質問:“夏二,你這不是讓小曲自力更生啊,你這是要逐他出去,要斬斷他的根啊,你想讓他再無後家可依嗎?他可剛成親,膝下無子怎麽能在程家站穩腳跟?”
“老人家放心,我程天石對天發誓絕對會對小曲兒好的,不會欺負他,會好好待他一輩子,這和有沒有孩子毫無關系,沒孩子我也疼他一輩子。”
程天石立馬發誓堵了白胡子老者的話,夏二叔趁勢進攻。
“對啊族叔,這是人家兩個孩子願意的事,再說了,您不能不顧倉兒啊。”
“哼!”
白胡子老者被氣得吹胡子瞪眼,毫無松口的意思,關鍵之時夏小曲起身對着那幾位族老作揖,然後含淚比劃。
“族爺爺,我願意的,我也相信天石大哥,這裏沒有我的家人,以後我也不想回來了。”
“這可是大事,你個孩子懂什麽!”
“族爺爺,我願意這樣的,我願意的。”
夏小曲一直強調着是自己願意的,最後白胡子老者沒能拗得過他只好答應,拄着拐杖帶着人去往祠堂,卻在出門的時候看見大黃狗正從自己窩裏往外叼窩窩頭。
一個一個地往外叼,叼出來後又一個一個的叼回去,這分明是吃飽了在弄着玩。
白胡子老者捋着自己的山羊胡突然想明白了什麽,轉頭望向夏小曲,剛準備說話卻看見他鄭重地點了點頭,只好長嘆了口氣,繼續往祠堂走。
從祠堂出來後夏二叔夫婦被白胡子老者叫到一旁去談話,夏倉跟在夏小曲和程天石後邊,忍不住激動的問:“那咱們的店準備什麽時候開呢,我得抓緊時間學一學才行啊。”
程天石摟着夏小曲,聽見這話後連裝也不裝了,回頭一臉厭惡地道:“你算什麽東西,你們夏家的事和老子有什麽關系?以後別來煩老子和小曲兒,否則老子見你們一次揍你們一次。”
說完以後兩人見夏倉楞在了原地,直接腳底抹油開溜。
回去的路上夏小曲認真想過了,今日的事等夏二叔他們反應過來後指不定會添油加醋說成什麽樣,他太了解這一家人了,所以他們必須先下手為強。
“我們得做場戲了。”
夏小曲比劃完,又将自己的想法跟程天石仔仔細細比劃了一通,末了看着不說話的男人,心中不免忐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壞……
“小曲兒你真是太壞了!”
程天石果然說了這話,夏小曲羞愧的低下了頭,心想天石大哥不喜歡,那就不這樣做了,豈料下一瞬自己的臉就被男人給捧起來了。
“小曲兒,你壞壞的樣子我簡直太喜歡了,就愛你這樣!”
程天石欣喜于小夫郎會主動反擊了,一時有些得意忘形,忍不住在他肉肉的臉上狠狠嘬了一口。
那都算不上親,可夏小曲還是被他擾亂了心,差點忘了自己的計劃。
從祠堂出來有很長一段路沒有人家住,等過了那棵大柳樹就有了。
夏小曲如弱柳扶風般依靠在程天石身上,拿出手絹開始準備,剛走過那棵大柳樹便立即掩面痛哭。
“哎呀,這不是小曲嗎,怎麽哭得這樣傷心?”第一戶人家的郎君發現了,趕忙過去詢問。
夏小曲哭得傷心不已且不能言語,程天石轉過頭去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哽咽着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叔你還不知道呢,我家小曲兒被夏二叔一家逐出家門了。”
“呀,好端端的這是為何啊,今日那柯娘子不是還殺雞宰鴨的等你們回來嗎?”
“才不是呢叔,我們也是去了以後才知道的,他們弄得那麽豐盛,就是等着我去呢,席間将我灌醉了酒,想要逼我答應收他家夏倉做徒弟,教他殺豬,可我師父收我的時候千叮咛萬囑咐過,我們李氏殺豬一派傳外不傳內,你說我們和夏二叔家那麽近的親戚關系,怎麽能收夏倉堂哥做徒弟呢,這我是萬萬不能答應的,不曾想,不曾想……啊……”
說到悲痛之處,程天石這個漢子也忍不住狂撒眼淚,聲音號得直接蓋過了夏小曲,聽得那位郎君也動容了,忍不住跟着流淚。
“叔,我是真沒想到啊,他們趁我醉,逼我夫郎脫離家族,說我夫郎不是夏家人了,那我收夏倉堂哥做徒弟就不算傳內。
我也是被他們灌醉了酒誤了事,等酒醒後我夫郎已經被趕出家族了,我,我真是該死,沒有護好我的夫郎,讓他受人欺負了!”
程天石說完,夏小曲趕緊捂着臉彎腰痛哭,那郎君急忙去扶,寬慰道:“我早就覺得夏老二一家不是什麽好東西了,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小曲你也別太難過了,和你夫君回抱月村好好過日子吧。
再說了,誰稀罕他夏老二那一門親戚啊,以後說不準你夫君發達了,他們還得上門來吸你們的血呢,現在你同他們分開了也好,只不過你們真的答應了收那夏倉當徒弟嗎?”
“這怎麽可能!”程天石攥緊了拳頭憤憤道,“叔,你別看我是孤兒,但我也是有幾分骨氣的,那夏家這樣對我的小夫郎,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收夏倉做徒弟的。”
“這才對,這才像個男子漢的樣,快哄哄你的小郎君,讓他別哭了,小郎君這樣哭下去怕是要傷了身子。”
聽見傷身子,程天石趕緊抱着夏小曲哄,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在他耳邊低聲道:“悠着點兒小曲兒,別哭壞身子了,幹嚎幾聲就行。”
他們就這樣一路走,一路嚎,隊伍壯大了不少,期間還轉道去了夏家老大夫夫的墳前一趟。
夏小曲跪在父親們的墳前真真切切地哭了,他覺得心裏委屈,又有些自責與害怕,不知道自己這樣的決定會不會惹得父親們不高興。
有幾位娘子郎君看見夏小曲哭得那樣傷心,又聽了程天石添油加醋的悲慘遭遇,哭得是一個賽一個的狠,送他們出村的時候拉着夏小曲的手個個都如慈父慈母一般心疼不已。
“早知道他們這麽好說話,你當初在那夏老二家受欺負的時候怎麽不用這一招呢?”
夏小曲擰幹了手絹裏的水,疊好後準備放進懷裏,卻突然想起那裏揣着剛從祠堂拿回來的婚書。
他擔心手絹會弄濕婚書,于是轉而放進了袖子裏,然後才仰頭對着程天石比劃:
“這招不行的,他們一時之憤也只會幫忙說幾句公道話,我若經常這樣,時間長了他們依然會覺得我是個累贅,沒人願意多養一個別人家的孩子,所以我不能這樣做。”
程天石被他的話刺痛了心,停下腳步将人擁入懷中,顫抖着聲音道:“小曲兒,別這樣說,別人不願意我願意的,我願意養你,你不是別人家的孩子,你是我家的,是我程天石的,我要養你一輩子。”
這個高大的漢子這會兒是真的哭了,一滴滴眼淚落到了夏小曲的頸窩裏,讓他感受到了火熱滾燙的情意。
夏小曲稍稍掙紮了一下,卻反被抱得更緊,程天石委屈的聲音從腦後傳來。
“幹什麽要動,你是想看我哭的樣子嗎,你是要笑話我嗎?”
唉,天石大哥真是的……
夏小曲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也學着程天石的樣子将他抱得緊緊的,還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哄着他。
一個時辰之前,夏小曲脫離了南星村夏氏家族,他被斬斷了根,如同沒有了家一般。
可是一個時辰之後,在離開南星村不遠的地方,程天石緊緊抱住了他,告訴他夏小曲是程天石的,他是程天石家的孩子。
他再也不是孤兒了,也不再是寄養在別人家屋檐下的小累贅,他有自己的家了,家裏還有一個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兩人将攜手走完餘生。
當天晚上夏小曲十分依賴程天石,抓着他的手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連睡覺也不想閉上眼,委屈地比着手勢。
“我不想睡,睡着以後就看不見你了。”
程天石躺在他身邊,捧着他的臉親了親他的額頭,輕聲哄着:“睡吧,別害怕,我會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
最後夏小曲實在熬不住了,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在夢裏也仍舊不安的抓着程天石的手指不放。
“天石。”
外面傳來石大洪的聲音,程天石想着自己找他們還有事,只能慢慢的将手指一點一點抽了出來,蹑手蹑腳地離開房間,來到院子裏同石大洪包山他們勾肩搭背地去到了梨樹下。
“是時候了,我決定兩個月後辦事。”
程天石蹲在地上,一臉鄭重的宣布。
石大洪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看好你的樣子。
包山感動得差點哭出來,激動地抓着他的手道:“哥,你終于開竅了,你都不知道,這些日子我為了你們兩口子的事愁得都睡不着,佳蓉還以為我在外面欠了錢,三天兩頭和我鬧。”
“委屈你了,兄弟,以後我幫你解釋。”程天石拍了拍包山的肩膀,握拳捶了捶自己胸口,頗有義氣道,“好兄弟,在心中。”
包山也學着他的樣子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又哭又笑道:“好兄弟!”
石大洪看他倆這樣子,愣了半天過後猶豫着捶了捶胸口,試探道:“好,好兄弟?”
程天石一巴掌用力拍在他肩上,一臉什麽都不用說了的樣子,哽咽道:“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