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一個月後,二月初二龍擡頭,萬物複蘇祭龍神。
夏小曲清早起來就和程天石一起進城趕龍會,他們還約了楊郎君、高娘子和喻郎君。
包山離不得他家娘子,死活要跟上,別人笑話他還沒斷奶,他大手一指程天石,道:“這有個比我還高的大塊頭都沒斷奶呢,我怕什麽!”
“我同你不一樣,我有任務在身,你才是沒斷奶的。”
程天石一本正經的反駁,包山嘁了他一口,笑道:“你有狗屁任務,分明就是離不得你家夏郎君,以為我看不出來呢。”
兩人鬥嘴鬥得厲害,真正沒有斷奶的石大洪抱着孩子從家裏追了出來,拿着口水兜隔着兩塊梯田對喻郎君哭唧唧的招手:“媳婦兒,早點回來,別玩太晚!”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喻郎君有些害羞,回頭替自己的夫君找補着:“他帶不住孩子,沒辦法。”
程天石和包山對視了一眼,忽然達成了共識,熱淚盈眶的握住對方的手。
“好兄弟,虧得我們還沒孩子。”
這要是有了孩子,他倆哪裏還能像剛才那樣在此處鬥嘴,争論誰是沒斷奶的那個,只怕到時候他們三個大男人都得抱着娃淚眼汪汪的叮囑自家夫郎早點回去。
這太恐怖了,程天石打了個激靈,努力甩着腦袋,将自己腦海裏那個孩子給甩了出去。
今日的集市十分熱鬧,他們去的時候還正好趕上了江邊祭龍神,一人拿了三炷香跟着過去燒,祈求風調雨順,糧食豐收。
祭了神,吃了炸油糕,幾人開始在街上閑逛,他們娘子郎君逛街的時候基本上見店就鑽,進去以後這裏看看那裏摸摸,大多數時候什麽也不買就出來了。
程天石好幾次拍着自己鼓鼓的腰包,對夏小曲和楊郎君豪氣地說:“小曲兒,師爹,你們看上什麽就買,咱們難得出來一次,今天我給你們付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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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什麽也沒看上,就想四處逛逛,你別胡亂花錢了。”
楊郎君說完拉着夏小曲進了一家成衣店,程天石剛想跟過去,卻被包山一把給抱住了半邊身子。
“天石哥哥,人家看上東西了呢,你給人家買嘛。”
“咿呀!你快別惡心我了!”
程天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用一根手指點着包山的額頭将他推開,忍着想吐的感覺對一旁正在小攤上挑選首飾的高娘子道:“快快快,把你家這玩意兒弄走,我受不了了。”
高娘子回頭一看包山又是那副死樣子,叉腰兇道:“死包山,快滾過來付錢!”
“來啦媳婦兒!”
包山嗖的一下跳了過去,程天石趕緊去了成衣鋪,結果剛進去就看見楊郎君正拿着一件紅色的衣裳在夏小曲身上比劃,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
“正好天石來了,讓他看看如何。”
楊郎君說完夏小曲仰頭看着面前的男人,怎的臉那麽紅,難不成是被這紅衣裳給襯的?
“咳咳!”程天石清了清嗓子,惜字如金,“不錯。”
他這話讓楊郎君懷疑他不懂得欣賞,暗自嘀咕着:“只是不錯嗎,這分明非常好看啊,我的眼光一向不錯的。”
夏小曲看着天石大哥沉默不語的樣子,心想自己穿紅的估計不好看,而且還那麽貴,還是不要買了,便伸手推了楊郎君手裏的那件衣服,比劃:
“師爹,我不要這個,不買。”
站在一旁被迷了心竅的程天石看見小夫郎白嫩纖細的手腕搭在那件紅衣上時,內心的小火山頓時噴發出來,連靈魂都在尖叫嘶吼:
好看,太他娘好看了,受不了了,真想看他穿上這衣裳,然後被自己這樣那樣,釀釀醬醬……
“你穿這個多好看啊,怎麽不要啊?”
楊郎君還在可惜,他剛才進來一眼就看見這件衣裳了,覺得特別适合夏小曲穿,怎麽不要啊。
程天石平複了下內心的激動,上前去将那件紅衣拿走退給夥計,道:“夥計,我們不買這個。”
夏小曲點點頭,想着自己和天石大哥真是心有靈犀,都覺得這件衣裳太貴了不值得,只有楊郎君稍微可惜了一下。
“那行吧,不買就不買,以後有了布自己做也行。”
楊郎君說着就要拉小曲往外走,豈料程天石在後面突然來了一句:“夥計,我們要那個。”
兩人回頭,看見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指着店裏牆上最高處挂着的那一件做工精致華麗的紅衣,漂亮得閃眼睛。
“客官真是好眼力,這可是我們店的新款,改良過的嫁衣,日常走親訪友也能穿的。”
旁邊的夥計連忙介紹,緊接着伸出一根手指,道:“今日過節,只需要一兩銀子就能帶走。”
一兩銀子?
楊郎君沉默了,夏小曲也沉默了,程天石爆發了!
“買!”
他們兩個人都沒能拖住要掏錢的程天石,那家夥犟得跟頭牛似的一個勁兒地往前沖,兩只眼睛死死盯着那件衣裳,旁邊的夥計又在拱火。
“客官真是大方,這衣裳你家郎君穿最好看了,你看他長得白淨清秀,配上紅衣那就是一朵含苞待放香豔欲滴的花骨朵啊。”
夥計為了賣貨什麽話都能說出來,程天石掏出懷裏的錢袋子扔在櫃臺上,對着夥計豪橫道:“夥計,給我把那件叉下來!”
“得嘞!”
夥計一聲話落,夏小曲兩眼一黑就要往後倒。
完了完了,本就不富裕的家底又薄了好幾分……
*
回村以後程天石的英雄事跡被包山給傳開了,大家都聚在他家嗑着瓜子喝着茶水,聽他講程天石怒發沖冠為紅顏豪擲白銀整整一兩的豔事。
夏小曲羞得好幾日沒敢出門,程天石自然也不敢離開半步,硬生生在家裏哄了好幾天。
然而就是這幾天,這件事已經被包山給添油加醋的改寫成了一樁婉轉動人,扣人心弦,跌宕起伏的愛情故事。
第五天,當夏小曲終于接受自己有了一件價值一兩銀子的衣裳後出門,結果迎面就撞上了抱着孩子在外面玩的喻郎君。
“夏郎君,聽說你家天石要給你補一場婚宴,什麽時候開始啊,需要我幫忙嗎?”
什麽……婚宴?
夏小曲頓感不妙,又是兩眼一黑,哆哆嗦嗦地趕回家去問,結果程天石卻輕描淡寫的回:“別那麽緊張,我就是想請大家夥吃頓飯而已。”
“好端端的,怎麽突然想起來請大家吃飯了?”
夏小曲比劃着,心裏還是覺得這事兒不對。
程天石編好了一只新的篩子,放在一旁後起身打掃屋子,背對着他道:“咱倆成親的時候不是還欠大家一頓飯嗎,我從小吃了不少的席,現在有點能力了,是該還給大家了,不能一直欠着。”
是這樣的嗎?夏小曲感覺自己被他給繞糊塗了,這難道不是補辦婚宴嗎?
他将心中的疑慮都給比劃了出來,程天石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很快就調整過來了,态度誠懇地解釋。
“我哪裏還敢再亂花錢啊,補辦婚宴可是要不少錢的,你肯定不願意,所以我們請大家吃頓簡單的家常飯就行,你覺得呢?”
這……
夏小曲有些猶豫,但随後就被一旁拿着掃帚可憐巴巴哀求的男人給忽悠得同意了。
他實在受不了程天石求自己,這會讓他徹底昏了頭,什麽事都敢答應。
*
陽春三月,草長莺飛,院子裏栽種的花都開了,夫夫倆悉心照料着,二裏地外都香飄四溢。
石大洪和包山一大早就拿着東西來幫忙,夏小曲坐在院子裏看他們忙活,好奇地對程天石比手勢:“不是說簡單的吃頓飯嗎,為什麽還要挂紅燈籠?”
“這是包山成親時用的,他說挂上紅燈籠顯得熱鬧。”程天石摳着頭,睜眼說瞎話。
夏小曲撇了撇嘴,才不信這紅燈籠是包山家的,這燈籠那麽新,味道還沒散幹淨,他都能從燈籠上聞到錢的味道啦,笨蛋天石大哥說謊也不打草稿!
“那屋子裏為什麽要放一床大紅被子呢?”
“紅色耐髒,小曲兒,這可是師爹說的哦。”
“那為什麽要在門窗上貼喜字呢?”
“喜?”程天石被問得實在答不上來話,煩躁地摳着頭,終于想出來一個理由,“喜迎新春嘛!”
話音落下包山直接從梯子上摔了下來,疼得他倒抽涼氣,忍不住指着程天石罵:“你這憨貨,出門別說我們認識。”
“哎呀別說這些了,趕緊把紅綢挂上,一會兒人都來了。”
程天石擺擺手,正準備動手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說漏嘴了,回頭一看發現小夫郎正環抱雙手,一副老實交代的樣子,他只能硬着頭皮去哄。
“小曲兒,我都準備好了,你看這些東西也退不了,而且再過不久大家夥都得過來了,算我求你了,你給我個面子好嗎?”
夏小曲是最受不了他這樣求自己的,嘆了口氣後點點頭,問自己該怎麽做。
“你什麽都不用做,去換件衣裳就成。”
程天石說完夏小曲就回了屋,搭着梯子挂紅綢的石大洪吹了個口哨吸引他的注意力,問:“天石,看看,挂這兒成不?”
“成,就那個位置。”
石大洪挂完紅綢下來重重的打了個噴嚏,感慨道:“你這院子裏的花也太多太香了,都快把人腌入味了。”
“你多什麽嘴呢,好看好聞我家小曲兒喜歡不就行了嗎。”
“你小子,現在就嘚瑟了,這裏有不少花可都是在我媳婦兒那兒拿的花種,小心我刨你的根,看你拿什麽來嘚瑟。”
此話一出旁邊幫忙擺放桌椅的包山頓時笑得詭異,指着程天石的那處道:“大洪,刨他的那一根,讓他今天晚上洞不了房。”
“我去你大爺的,你那細柳條是嫉妒老子這大蘿蔔吧……”
程天石說完拎起旁邊的長條凳就要打人,包山躲到了桌對面去,笑嘻嘻的道:“我不跟你鬧了,我拿爆竹去了,說是今天早上送過來的,怎麽這會兒人還沒到呢。”
三人在外面說說笑笑好不熱鬧,不一會兒便來了些娘子郎君幫忙。
楊郎君和胖娘子來了以後徑直進屋,夏小曲正苦惱自己的頭發梳不好,見他們這樣進來什麽也不問,拿起梳子就開始幫忙,心裏明白這事兒又上了程天石的當了。
那人只怕早就開始計劃着了,還說什麽簡單的吃頓飯,這擺明了就是要補辦婚宴。
難怪之前突然補起了屋頂,當時還以為他是精力過剩無處發洩,現在看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夏小曲看着桌上新買的銅鏡,還有那幾支銀簪子,想起當時買這些東西的時候兩人還争執了一番,睡覺前誰也不搭理誰,可一上床程天石就趴過來莽聲莽氣地哄人了。
其實仔細想想,這樣會疼人的漢子他怎麽會不喜歡呢,簡直讓人心軟得一塌糊塗。
竈屋裏叮鈴哐當的響了一上午,院子裏的五桌流水席這便開始了。
程天石叫的人不多,也提前說過了只是想請大家随便吃頓飯,別的什麽都沒有,但大多數人還是拎着東西來的。
李二更是直接扛來了半扇豬肉,讓人當場切下來炒了吃。
包山喝了酒後壯了膽,提了提褲腰帶非要去點爆竹,結果點燃後跑的時候左腳絆右腳狠狠摔了一跤,惹得大家紛紛笑他。
夏小曲在爆竹聲和歡鬧聲中穿着那件紅衣出去了,他明明什麽也沒做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便美得讓全場的人倒抽一口涼氣。
在那小山村裏大家哪裏見過這麽漂亮的新郎君,即便是當初人人誇贊的喻郎君,對于此刻的夏小曲來說也有些遜色了。
“這就是那什麽,滿院子的花兒都比不上你一個好看對吧?”
石大洪喝醉了酒,大着舌頭說話,一旁的包山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褲子,嫌棄的嘆了口氣後道:“白癡,那叫六宮粉黛無顏色。”
換好衣裳出來的程天石正巧聽見這話,忍不住對石大洪誇贊道:“大洪今天說話有點意思了,不錯。”
包山急紅了臉,争道:“明明是我誇得最有文化,最有水準,你怎麽會覺得大洪說得好?”
程天石聽了俊臉一紅,不好意思道:“你那話我沒明白啥意思。”
懷才不遇的包山白了兩人一眼,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哼哼道:“不識貨。”
夏小曲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裳,又摸了摸程天石的紅衣,有些紮手,布料一點都不好。
他有些愧疚,若是當初選了師爹挑的那件,那剩下的錢就可以給天石大哥買件好的了。
程天石知道他在想什麽,趁大家吃着喝着的時候摟着他貼近耳畔道:“我是個粗人,穿什麽都不要緊,但我的小曲兒就要穿好的,用好的,你別同我争論這個,好嗎?”
該死的,又用這種求人的語氣說話,夏小曲哪裏受得了這個,還沒喝酒呢就被程天石給哄醉了,紅着臉點了點頭。
酒過三巡大家的興致越來越好,夏小曲敬酒的時候也被哄着喝了幾杯,随後便柔若無骨地靠在程天石身上,傻兮兮的沖大家笑。
他是真的很喜歡這樣的生活,喜歡天石大哥,喜歡這些朋友鄰居。
小進和小星星喝不了酒,吃了飯後就同村裏其他孩子去玩了。
一群孩子混在一起瘋得不行,還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去摘院子裏的花,好在小進提前跟大家都說過一人只能摘一朵,不然程大哥會不高興。
可是小星星卻不理會哥哥的警告,坐在地上伸着小胖手一朵一朵的掐着,邊掐小嘴還邊念着:“爹爹的,夏嫂嫂的,哥哥的……”
話音未落他手裏的花便被小進一把扯過去扔進了花叢裏,小星星吓傻了,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這才咧着嘴哇哇大哭起來。
“別哭了,再哭的話我,我就不和你好了。”
這句話從小進口中說出來更有威懾力,小星星果然不再哭,只是忍得有些難受,咬着嘴巴一個勁兒地打嗝,伸着小手要哥哥抱。
小進不樂意,旁邊的李聰擠開了他,張着雙手笑嘻嘻地讨好道:“小星星乖,聰哥哥抱好不好呀?”
李聰是胖娘子的兒子,也是小進和小星星的堂哥,今年九歲了,特別喜歡肉嘟嘟的小星星。
可是小星星無論如何也不要他抱,眼睛只盯着哥哥,最後小進扭頭走了,他小短腿追不上這才勉為其難的讓李聰抱着去追。
胖娘子喝了酒,一時想起上次兩個孩子成親的時候家裏一個人都沒有,不禁當場鼻酸落淚,然後對程天石和夏小曲道:
“孩子,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今日你們何不當着大家的面,讓李二和照川給你們做個見證,再拜一次天地?”
夏小曲從未想過此事,雖然之前拜天地的時候确實只有他們兩個人,但他從不覺得委屈,有天地山川作證,他和天石大哥不算無媒茍合。
不過看着現在這熱鬧的場景,他也的确動了再拜一次天地的念頭,不為其他,他只是想和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前面十幾年小啞巴的世界實在太安靜了,他想要熱鬧一次不過分吧?
程天石被這話給點醒了,拍了一下自己的榆木腦子,激動地敬了胖娘子一杯酒,道:“就依胖嬸說的來,我這就去找我師父師爹。”
李二和楊郎君聽了後也是二話不說就答應,衆人便擁着兩位新人去拜天地,高娘子聲音大,主動擔起了唱禮的活。
“一拜天地!”
程天石和夏小曲牽着紅綢轉身對着滿院子的花,以及對面的梯田和重重疊疊的山峰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夏小曲和程天石又轉過身去對着李二與楊郎君拜了下去,還意外得到了兩個大紅包。
“夫夫對拜!”
兩人轉身面對面,夏小曲懷揣着激動的心情一點一點的彎下腰去,卻忽然看見對面的程天石一個猛子紮了下來,拜得比自己還深,然而沒能堅持多久便一頭栽在了地上。
“喝多了,頭暈。”程天石趴在地上含糊不清的說着。
“天石醉了!”
人群中有人喊,高娘子爽朗一笑,高聲呼道:“送入洞房!”
“入洞房入洞房入洞房!”
石大洪和包山是鬧得最起勁的兩個,硬是帶着人要去鬧洞房,但是程天石醉得不省人事,根本動彈不了,他們鬧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麽意思,出去幫忙收拾了下院子便回家了。
夏小曲送走賓客後打算去竈屋洗碗,結果冷不丁的被人給抱了個滿懷,吓得他一抖,直到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這才松了口氣。
“是誰的小夫郎這麽漂亮呀。”
是你的呀。
漂亮的小夫郎在心裏默默的回應。
“你怎麽起來了,不是喝醉了嗎,難不難受?”
夏小曲溫柔的比劃着,随後便感覺到脖子癢癢的,程天石呼出來的氣全都噴灑在那裏,燙得他的屁股莫名的癢癢,還軟了腰。
程天石很是克制地拱着他,攬着細腰的雙手逐漸收攏,回:“他們愛玩,我要是不裝醉只怕咱倆今夜都不能睡個好覺。”
話音落,夏小曲只覺得小心髒砰砰亂跳,毫無章法,身上也沒了力氣,懶懶的靠着程天石,被他抱起來的時候似乎連圈住他脖子的力都沒了。
屋外一片漆黑,屋內洗漱過後的兩人直接滾到了床上去。
夏小曲還穿着那件衣裳,他原本想脫下來好好放着,但程天石無論如何也不肯,哭着喊着不讓脫,結果穿上以後他又什麽都不做,只那樣安安靜靜地傻看着。
今夜……還不做那事嗎?
夏小曲瞅着程天石狀态不對,暗道哪有大狗看着骨頭不撲上去啃的,除非是不敢。
想到這兒他決定幫一幫天石大哥,将手從袖子裏伸出來慢慢比劃:
“天石大哥,我知道你是覺得當初娶我的時候太倉促了,盡力想把一切都補給我,但是其實我不在乎這些的,我只想和你好好過日子,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我們過什麽樣的日子都可以,你明白嗎?”
程天石沉吟片刻,忽然發問:“你知道今晚我要做什麽嗎?”
“我當然知道!”夏小曲比劃的時候十分激動,反問,“倒是你在等什麽呢,這些日子以來你費盡心思的送我東西,你還覺得自己欠我是嗎,難道要等你換了大房子才覺得不欠我了,才願意碰我嗎?”
大房子?程天石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明顯将這話聽了進去,吓得夏小曲猛撲過去抱住他,不停地捶打他的後背。
可惡的天石大哥,我都說到這份上了,你好歹也動動手指吧?
心愛的美人在懷,程天石也不是什麽君子,他憋了大半年了,此刻再也忍不了,抓住小夫郎的雙腿分開纏在自己腰上,然後抱着他緩慢地壓倒下去,小心謹慎地問:“那我的彌補夠了嗎,你願意原諒我當初娶你時的倉促和簡陋嗎?”
“我從來沒怪你,也從來不覺得我們成親時有多倉促和簡陋,我只覺得那一天很幸福,特別幸福,天石大哥,我想要……你知道嗎?”
夏小曲比劃着手勢,眼裏的愛意順着淚水流了出來。
程天石幫他揩去眼淚,喘着粗氣低吼:“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知道你這樣說了以後我會對你做什麽嗎,你真的知道嗎,我要做的可是很壞很壞的事,這樣你也願意嗎?”
夏小曲本來還想解釋一下的,但轉念一想照程天石這拖拖拉拉的性子,即便自己解釋再多他也會無休止的反問求證,所以什麽解釋都比不上直接行動來得好。
因此他什麽也沒說,直接仰頭堵上了程天石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巴,兩人的唇瓣挨在一起後屋裏瞬間靜止下來。
夏小曲輕輕咬了他一口,羞得滿臉通紅,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朝他比劃:“我知道的,不就是這樣嗎,我願意的。”
“不,你根本不懂,才不是這樣!”
程天石崩潰了,低聲恐吓道:“笨蛋小曲兒,你根本不知道我要對你做什麽事,你現在這樣主動,這樣撩撥我,只怕明日起來你要後悔。”
怎麽可能!夏小曲內心瘋狂解釋着,酒的後勁一上來便什麽也顧不得了,滿腦子都是今晚一定要做了那事兒才行。
兩人都睡在一起大半年了,又不是住在和尚廟裏,幹什麽還要守身。
好吧,既然天石大哥不信自己知道那事該怎麽弄,那就演示給他看,免得他總叫自己笨蛋。
打定了主意後醉得滿臉通紅的夏小曲緩緩伸出手去,程天石醉酒後反應有些慢,過了一會兒臉上才逐漸綻放笑容,憨笑着道:“原來小曲兒真的知道呀,那我們今晚……”
“不,不行!”
夏小曲被吓到了,這與自己預想的不一樣,比劃完以後一個骨碌翻身手腳并用的往外爬。
他想要逃離那張床,逃離那個醉酒的男人,卻反被程天石抓住腳踝給拖拽了回去。
“小曲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程天石似乎忍到了極致,但還是耐着性子哄小夫郎睜眼看一看,待小夫郎小心翼翼的看過來的時候,他獻寶似的從懷裏掏出來兩只銀镯子。
夏小曲仔細看了看,樣式和自己手上的差不多,只不過那兩只明顯粗了許多,他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麽又買銀镯子,自己的雙腿就被程天石給扛在了肩上。
好疼,這雙腿從來沒有試過這種的高度,難受……
夏小曲閉眼忍受着腿彎的疼痛,忽然發現自己的腳踝冰涼,睜眼一看才發現那兩只镯子原來是戴在腳上的。
程天石給他戴上以後抓着他的腳親了又親,嘶啞着聲音道:“我要套牢你,這樣以後不管你走到哪裏都會記得我,記得回家的路,記得我很愛你。”
愛我?
聽見這兩個字,夏小曲的心軟得一塌糊塗,此刻哪怕是要被生吞活剝了他也願意。
程天石看着躺在身下衣衫散落的美人兒,頓時額上青筋暴起,忍不住的像大狗生撲肉骨頭似的抱着小夫郎又啃又咬,可憐巴巴的道:
“小曲兒,媳婦兒,求求你,別跑……”
夏小曲眼神迷離,被程天石這麽一哄一時心軟便答應了。
只是他心裏仍舊害怕,等嘗到甜頭以後這才漸漸舒展開來,忍不住發出聲音,卻突然想起那日被何郎君說自己叫起來很難聽,像鴨子。
他心裏委屈,咬緊嘴巴不敢再叫了,程天石見他忍得這般難受,将人抱起來又親又哄,咬着他的耳垂道:“我的心肝兒,別這樣咬自己,咬我吧。”
“不要,他們說我聲音難聽,像鴨子,我不要……”
夏小曲委屈極了,比劃的時候止不住一直掉眼淚。
程天石溫柔地吻去他的淚水,又按着他親了許久,将人緊緊抱在自己懷裏耐心地哄:
“不難聽,我很喜歡你的聲音,也很喜歡小鴨子,小鴨子多可愛呀對不對,媳婦兒,叫兩聲給天石大哥聽聽好不好,天石大哥很少聽到你的聲音,做夢都想聽呢。”
“你喜歡嗎?”
夏小曲生怕程天石是哄自己高興的,一遍又一遍的求證,程天石都不厭其煩的回複,然後親親他的鼻子,柔聲道:“喜歡這裏。”
親親他的眼睛,道:“這裏。”
親親他的臉蛋,道:“還有這裏。”
再親親他的孕痣,道:“這裏也喜歡。”
“你全身上下哪裏我都喜歡,外面喜歡,裏面也喜歡。”
夏小曲心中一動,渾身緊繃,程天石皺眉悶哼了一聲,他便立馬捧着男人的臉,嘴巴微張,發出輕輕的一聲“啊”,随後主動親了過去。
夜還長,屋子裏的銀鈴聲懸空響了一晚上,混雜着夏小曲破碎不堪的聲音,淨是春色滿園。
*
次日,屋外的鳥鳴聲叽叽喳喳,吵得人睡不着。
夏小曲動一動身子便覺得渾身疼痛,那一處腫脹麻木,回想起昨夜的激烈戰況,讓他又不由得流露出心疼的神情來。
側躺着等夫郎睡醒的程天石瞪大了一雙眼睛,很是疑惑:怎麽好端端的要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可憐的天石啊,憋壞了吧?”
夏小曲比劃着手勢問,程天石皺了皺眉,回:“媳婦兒,你男人才二十歲,正是血氣充足,如豺狼虎豹的年紀,你以為只一夜便夠了?”
夏小曲垂下眉眼依靠在他胸前,心想說得這麽委屈,跟誰虧着你了似的,明明之前是你自己不願意的。
“可是你一夜有……三次。”
夏小曲害羞的比了個三給程天石看,試圖提醒他這個事實,卻反被他咬住了手指。
程天石咬完他的手又咬他的耳朵,與他厮磨着說悄悄話:“媳婦兒,三次我也不夠,再給我一次好不好?”
再一次?
夏小曲急忙後退驚恐的看着這個一夜之間化身狼狗的男人,同床共枕半年,愣是沒看出來程天石竟這般重欲,那他之前到底是怎麽忍下來的?
程天石親親抱抱,軟磨硬泡了好久,這才哄得小夫郎點頭。
夏小曲腰間墊着枕頭,頭往後仰露出漂亮的脖頸,雙手比劃的時候都在發抖。
“你要輕輕的。”
“知道了媳婦兒,我輕輕的。”程天石一笑,迷得夏小曲丢了魂,嘆了口氣後連連道罷了罷了,又比劃着,“嗯……可以稍微重一點點。”
“知道了媳婦兒,還有什麽交代的嗎?”
夏小曲想了想,指着自己胸前的孕痣比劃:“不要再咬了,都腫了,很疼,你昨晚弄得我以為這塊肉被你咬下來了。”
“知道了媳婦兒,我不咬了,我親親你。”
其實程天石也不想弄疼小夫郎的,但是他昨晚一看見那顆紅色的小痣就徹底昏了頭,什麽也顧不得了,只憑着腦子裏瘋狂的叫嚣去行動,盡情啃咬舔舐。
這會兒看見小夫郎的胸前果然紅腫一片,他方才懊悔不已,低下頭去親了一口,然後伏在夫郎耳邊嘆道:“媳婦兒,小曲兒,我的小心肝兒,你怎麽對我那麽好,怎麽什麽都依着我?”
夏小曲抱着他,這會兒比劃手勢他也看不見,只得輕輕拍着他的背,心道:笨蛋,只要是和你一起,做什麽我都願意。
更何況……還怪舒服的咧。
*
小夫夫倆一覺睡到中午才醒,夏小曲的屁股遭了殃,雙腿也軟得直打顫。
程天石心疼他不許他下床,讓他今天好好休息,連飯菜都是端進屋來一口一口喂他吃的,吃完飯後又幫他擦了一些藥膏。
瞧這事兒鬧的,竟到了要上藥的地步。
夏小曲将頭埋在被子裏,暗道這也都怪自己心軟,總是縱着天石,往後可不能這樣了。
程天石上完了藥沒給他褲子穿,只幫他把被子拉過來蓋着,夏小曲趴在那兒沒過多大一會兒又睡着了,再次睜開眼後外邊竟然全黑了。
天吶,他居然一整天沒出門,而且今天中午天石還出去買藥了,這要是被人知道了,還不得猜想他被天石弄得下不了床啊。
雖然事實如此,但夏小曲不願意承認,強撐着身子下床找了條褲子套上,等穿上以後才發現褲子肥大拖地,竟是穿成了程天石的。
此刻他也懶得再換了,一步一步地挪到櫃子面前,想要檢查家裏到底還剩多少錢,等數了三遍後才逐漸接受程天石竟然花了大半的家底這個事實。
真是個,敗家子!
“媳婦兒,我給你煮了肉丸子,快趁熱吃了。”
敗家子端着一碗鮮美的丸子湯走了進來,發現小夫郎竟自己下床了,忙将手中的碗放在床頭邊的桌子上,走過去想要把人抱過來,卻被小夫郎給質問了。
“你花了好多錢你知道嗎!”
夏小曲比劃完,看見程天石笑嘻嘻的樣子更是生氣,不過他認錯态度十分好,讓人氣不下去。
“我知道,我錯了媳婦兒,以後我再也不碰家裏的錢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向你發誓。”
程天石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能屈能伸的漢子,更何況對面的人是自己的夫郎,那還有什麽不能做的,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抱着小夫郎的腿開嚎:“當家的你原諒我,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夏小曲哪裏舍得讓程天石跪,趕緊放下錢匣子讓人起來,誰知那家夥卻盯上了自己的腿,還不懷好意的笑着道:“當家的,原來你喜歡穿我的褲子啊。”
“誰,誰喜歡了,我這是穿錯了!”
夏小曲心中警鈴大作,趕緊比劃解釋,卻突然被程天石給扒了褲子,吓得他迅速比手勢。
“天石大哥,我不來了不來了,真的不行!”
“知道知道,沒準備動你,抱你去喝湯,我這褲子中午弄了點東西上去,還沒來得及洗呢,你別穿。”
程天石又恢複了正常樣子,抱着人放回床上蓋好被子,夏小曲一邊喝湯吃肉丸子,一邊想着那褲子上到底沾了什麽東西,等想明白以後忽然小臉一紅,不敢再看面前的男人了。
“湯還燙嗎?”程天石自己喝了一勺試試,咂咂嘴疑惑道,“不燙啊,你怎麽臉都喝紅了?”
夏小曲嘆了口氣,一邊罵程天石笨,一邊又暗自慶幸這個笨蛋沒有看出自己的小心思來,否則怕是明天也下不了床了。
*
清明前後,種瓜點豆。
夏小曲和程天石将菜園子好好收拾了下,種了些尋常的菜,又在院子邊的一小塊空地裏種了幾株魔芋。
夏小曲笑着比劃說,等魔芋長大以後他來做蘑芋豆腐,他做的蘑芋豆腐可好吃了,嫩嫩的。
剛開葷的程天石望着小夫郎咽了咽喉嚨,心想魔芋豆腐哪裏有你嫩。
楊郎君家的母雞抱窩了,夏小曲特意去借了過來,又買了二十個雞蛋,他要給錢的時候和楊郎君推了好一陣子,最後無奈之下只得扔下錢抱着母雞和雞蛋就跑。
盡管給了錢楊郎君會不高興,但是夏小曲還是覺得不能白拿人家的東西,因此有的時候即便是不方便給錢他也會想辦法拿點其他東西過去。
母雞開始抱窩以後就很少出來走動和吃東西了,程天石用竹子新搭了一個小窩,裏面鋪着幹淨的稻草,夏小曲一天要去雞窩裏看十幾次。
他這是第一次自己用母雞抱窩,生怕出意外,天天掐着時間算,要是母雞超過時間還沒出來的話就會悄悄的把雞食和水給放進去,怕它渴着餓着。
才嘗着甜頭的程天石哪裏受得了這樣的冷落,一邊劈柴一邊傷心地叨叨:“原來話本裏說到手了就不珍惜了竟是真的,果然現在都不願意多看我幾眼了。”
夏小曲輕手輕腳的關上門,轉過身對着男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別吵着母雞抱窩。
程天石被氣得拎着斧頭仰天哀嚎:“我心裏的傷比抱月村所有的山道都多,我夜裏的淚比渡月河的水都深……”
渡月河就是夏小曲他們洗菜洗衣裳那條河,很寬很長,光他們知道的就繞了七八個村子。
據說天地伊始晝夜不分一片漆黑,百姓多災多病,壽命不永,村裏有個人心疼大家的遭遇,在河邊跪求上天賜福于百姓以後便投河獻祭。
上天為之感動,在水面上架了一座石橋直通天際,那個人從橋上而過之時身上神奇地發出亮光,吸引了不少的人前去觀望,得知事情始末後大家又敬佩又心疼,紛紛跪地感念他的恩德,尊他為神,而他也決心守護大家,便化身為月亮一直挂在天邊。
當然了,這樣的傳說幾乎每個村子都有,還村村不相同。
聽着夫君的埋怨,夏小曲抿着嘴不說話,板着臉的樣子将程天石唬得一愣一愣的,慢慢走過去站定以後這才踮起腳尖在他臉上啵了一下,然後快速跑開。
程天石癡癡的摸着自己的臉,不由自主地轉過身去,卻看見小夫郎站在門口比劃:“你和小雞我都喜歡。”
“原來我和小雞一樣重要。”
怨男程天石心滿意足了,笑得正憨的時候卻突然想起自己的行為有些傻,便嘴硬道:“大白天的呢,幹什麽突然親我?”
夏小曲沒有理他,朝他拱拱鼻子哼哼了兩聲便跑回屋去了。
清明節那天一大早兩人就收拾着東西去了南星村,小曲兒的父親們還埋葬在那裏,他們趁着這個機會回去一趟,祭祀完之後去找了村裏的先生詢問遷墳的事。
“我想把父親們遷到抱月村去。”
程天石說完正襟危坐着,看着對面的老先生只顧喝茶一言不發也不敢催促,夏小曲縮在一旁揪着自己的衣角沒有擡頭。
他不知道這個決定是不是對的,他不知道父親們願不願意跟着他一起去抱月村,更擔心自己和天石擅作主張惹得長輩不高興。
“你是夏家那個小啞巴對吧?”
老先生終于開口了,吐了一口茶葉後摸着自己的胡子搖頭晃腦道:“十兩銀子,我幫你問你父親們願不願意遷墳,如果願意的話我再幫你擇一個好時辰和一塊風水寶地,你看如何?”
十兩銀子?
夏小曲想了想後嘆了口氣,接着擺擺手,起身拉着程天石就往外走。
“小曲兒,怎麽走了啊,讓那個老先生幫忙問問呀。”
“我覺得不用問。”
夏小曲比劃完停下腳步看着程天石,緊接着又眼神堅定地一下一下比劃。
“而且十兩銀子太貴了,我們還得過日子,父親們去世那麽久了,也不差這幾天,等我們什麽時候有錢了再說這事兒吧。”
程天石現在可不敢忤逆當家的,他一早就發過誓再也不會碰家裏的錢了,所以夫郎說什麽就是什麽,此時此刻他毫不猶豫地就跟着小夫郎回家了。
身後,那胡子花白的老先生眯着眼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的郎君從屋子裏走出來坐在檐下擇菜,嘴裏止不住的埋怨:
“你呀你,一開口就要那麽多錢,誰願意給啊,瞧瞧,這送上門來的生意都被你給吓跑了吧。”
“你懂什麽,那姓夏的小啞巴可是被他家漢子捧在手心裏寵的,現在只是一時覺得貴而已,要不了多久他們還會回來的,你看着吧,到時候別說是十兩銀子,就算是二十兩,那程天石為了讨他開心也會願意出的,我就等着。”
托包山的福,程天石寵妻的名聲早已傳遍了周圍幾個村子,大家知道他舍得為自家郎君花錢,暗地裏都想把他當做冤大頭來坑。
這老東西也不例外,見他們夫夫倆上門後立馬計上心來,獅子大開口要了十兩,且沒有讨價還價的打算,這是吃準了程天石會為了自家小夫郎出那筆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