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第 37 章

陸明時聽不明白, 可想到自己未能完成的任務以及那些可能冤死的百姓,便是紅了眼。

他低着頭,聲音有些哽咽地道:“是屬下辦事不力, 請将軍請軍法!”

“瞧你那德性。”

晏崇光從架子上将袍子拿下來, 一邊換着衣服一邊道:“我們在明, 他們在暗,憑你本事高,又能躲過幾次暗箭?”

他扣上腰帶, 踏步朝房門走去。推開門, 寒冷的空氣迎面撲來, 他深吸了口氣,平靜的眼底殺意暴起, 而當他側過頭時,口氣卻是異常的平靜。

“還杵在那裏做甚?走了。”

“啊?”

陸明時跳起來, 追上,“将軍, 我們去哪?這天還沒亮呢。”

“你看着比歡蠻子聰明, 可論機靈卻不如他。”

他走下臺階, 彎腰,從鋪着鵝卵石,種着的月季盆裏撿起一顆鵝卵石, 對着東邊廂房便扔了過去,“歡蠻子,起來,活動手腳去了!”

“到!”

歡喜的聲音從屋傳來, 不到片刻,他便已提着兩把大錘, 穿着铠甲出來了。

他看了一眼陸明時,哈哈大笑,“瞧你這灰頭土臉的,莫不是給陸姑娘吃了嘴|巴子?”

“去你的!”

陸明時和歡喜兩人在戰場上是舍命的兄弟,可下了戰場那就是死對頭,一天不吵幾次太陽都得從西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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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姑娘沒打他嘴|巴子,不過有人半路襲擊,把白天王殺了。”

晏崇光轉過身,臉上雖還有笑容,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這是生氣了

這人啊,一般笑意沒在眼裏顯現的時候,不是在算計就是生氣。

正準備還擊的陸明時脖子一縮,不敢與歡喜繼續鬥嘴了。

“什麽?!”

歡喜驚呼,“我們帶了那多人去,還能被人半道截殺了?!娘的,還剩幾個活口?我來審!”

“剩下的那兩個也死了。”

這就是陸明時感到愧疚的地方。

他們一行二十七人捉到人後便與其他兄弟會合,足足158人呢,居然還被人劫了道,滅了口。就這戰績,以後不搞個大的,別想在其他兄弟們面前做人了。

“對方也有百人,且個個有戰馬,來去極快,看着倒像是關外那夥人。”

陸明時道:“我們只有三十來匹馬,經不起沖撞,他們還用了石灰粉,故而被得了手。”

“娘的!”

歡喜一跺腳,罵道:“這是有備而來!”

“所以?”

晏崇光道:“你們還在這裏磨蹭什麽?還不去點兵馬,這便随我去小蕩山剿匪?”

“将軍,現在就去剿匪?”

陸明時大吃一驚,“直接去小蕩山?”

“我這人面子可以不要,但裏子我是一定要的。”

晏崇光冷笑了聲,“我們動作要不快t些,怕是一個漏網之魚都抓不到了。”

歡喜神色嚴肅了起來,“屬下這就去準備!”

“将軍,那陸姑娘的錢?”

陸明時見将軍不提這事,想着那陸姑娘為人還不錯,便想提醒下。

“不急”

晏崇光道:“容我剿匪歸來,親自送去給她。走了,出發!”

打更人走在街道時,是懵的。

将軍帶了幾百将士黎明出城是要做什麽?

晏崇光出城後,便提了速度。

他手裏的兵都是跟他同生共死過的,都是戰場上下來的驕兵悍将。哪怕行軍速度很快,但這些被他用自己的錢喂養起來的士兵也沒有一個落下的,都緊緊地跟着隊伍,朝着小蕩山出發。

天漸漸亮了,待寒冷的晨初過去,太陽升高,漸漸來到正空時,晏崇光已到了小蕩山。

他們摸近山門,所見卻是一片狼藉。

好幾個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山門前,鮮血噴射得到處都是,場面很是瘆人。

歡喜下馬,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對方的脖子,最後搖頭,“大人,身體都涼了,死了有好幾個時辰了。”

“還是來晚了嗎?”

晏崇光坐在馬上,眯眼看向山頂,想了想,“随我上山,都小心些。”

“是!”

山間山寨內,屍體橫陳,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到了整個山頭,整個寨子好似被血洗了一般,牆上,地上,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猩紅。

晏崇光看着噴濺在牆上的血,伸手摸了摸,血液已幹透,這場屠殺顯是早有預謀,早在陸明時等人回城的路上就已發生了。

垂下眼,沉默久久後,語氣平淡地道:“去附近山頭再找找,看看還有沒有活口。”

聽着這口氣,陸明時不由打了個哆嗦。将軍雖然才二十二歲,可卻已是勇冠三軍,連陛下都曾誇他神勇無雙,是大昭北部的守護神。

這樣的人,脾性哪可能好?在軍中,脾性好的人可領不了兵。

看他這模樣,分明是生氣了。

陸明時默默為幕後之人點個蠟。得罪了他們将軍,死是早晚的事。

搜山開始,一連搜了三天,歡喜終于在一個山洞裏搜出了十幾個活人。

清一色的,皆是年輕女子。

歡喜尋到她們時,都不忍看。

十七個女人,最大的二十七歲;最小的,才十二歲。如此寒冷的天氣,竟是一件衣服都沒有,全都裸着。

她們擠在山洞裏,瑟瑟發抖着。當歡喜帶着人尋到這裏時,在一片凄厲的尖叫聲中,還有人企圖撞石自|殺。

歡喜阻止了自|殺的女子後,表明了自己身份,退了出來,自己帶頭脫下衣服,扔進山洞裏,讓這群女子穿上。

得知是官兵,這些女人都哭了。

在一片抽抽噎噎中,歡喜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些人都是文倚村的人。瘟疫什麽的,根本就是鬼扯。去歲村裏來了土匪,抓的抓,殺的殺,青壯、男童被全部帶走,她們這些年輕女子都被擄來了山寨裏。

為了防止她們逃跑,這些山匪扒光了她們的衣服,将她們關在屋裏。天再冷,都得赤|裸着躺在炕上,好随時供他們淫樂。

歡喜以及一幹将士聽着女子們的哭訴,都是怒火中燒。

太畜生了!

他們将人帶到晏崇光跟前,晏崇光聽完,沉默久久後,問道:“只帶走了男童嗎?女童有帶走嗎?”

“回大将軍的話……”

年齡最大,名喚姜花的女子道:“只帶了男童走,女童……”

她想起那日的那一幕,便忍不住顫|抖,哭泣着道:“當場格殺。”

晏崇光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神色雖平靜,可歡喜知道,這位主是起了殺意了。

“文倚村已被毀了。”

久久後,晏崇光道:“你們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女子們一聽這話便忍不住哭了起來。

其實她們該自|殺的,可想着被擄走的孩子,便一日日忍着。現在聽到連家都沒了,那真是萬念俱灰了。

失了貞潔,即便自己想活着,這世道也不會容許了。

有人又起了極端的念頭:與其活着受罪,不如死了算了。

“不過有一處地方或可容你們。”

晏崇光緩緩道:“若你們去那,以她的品性,應能護你們周全。”頓了下又道:“只是此事還需與她商量下。你們莫要想着死,本官只能告訴你們,你們的孩子,丈夫或許還活着。”

“将軍,此言當真?”

眼裏已是一片死寂的姜花擡頭,顫着聲音道:“我的孩兒還活着?”

“或許吧。”

晏崇光神色平靜地道:“你們且跟我走,本官自會為你們找好去處的。”

晏崇光起身,越過這些女子身邊時,看着她們露在外的脖頸,看着上面的傷痕,想到了那雙平靜卻又明亮的眼睛。

“百米開外,三箭命中兩箭,一箭直取土匪性命……”

想着陸明時的描述,他垂下眼,喃喃道:“你能容下這些人嗎?”

他跨過門檻,從士兵手裏牽過馬,往山下而去。

第二日黎明時分,當陸萌萌從夢中醒來時,沐休的李修敲響了她的房門。

“姑娘,那些軍爺又來了。”

陸萌萌立刻清醒,坐起身隔着門道:“賈公子來了嗎?”

李修震驚,“姑娘真是料事如神。來了,只是不再自稱是賈公子了。”

“李叔先去好生接待着,我這便來。”

“嗳,好勒。”

陸萌萌洗漱後,換上衣服便來到了李修家。

只是看着院子裏滿當當的女人,她有些困惑。

發生什麽事了?

進了屋,還未行禮,坐着的男子便站了起來,“陸姑娘,又見面了。”

陸萌萌看向他。他似乎格外偏愛黑色,今日依舊是一身黑。只是今日在一身束身的交領袍外,還套着一套铠甲。铠甲一看便是價值不菲,胸口的護心鏡甚至能倒映出人影。

這般打扮,倒是少了幾分之前所顯現的清貴儒雅,多了幾分英偉潇灑。

她福了福身,道:“賈公子……不,或許該叫您晏将軍?”

“姑娘真是聰慧。”

他微笑着道:“敢開一百兩,必是那日已猜到我身份了。”

“将軍有心賣我破綻,想借我當刀,我若不接應,那就太不識趣了。”

陸萌萌也微笑着,“不知将軍今日前來是給賞錢的嗎?”

晏崇光大笑,“不卑不亢,姑娘果是妙人。”頓了下,又道:“今日前來,除了來給姑娘送賞錢外,還有一事想求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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