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鉛筆貓和積木貓
第12章 鉛筆貓和積木貓
克利斯蒂安煩躁地走在巴黎的街道上,在飯店門口轉圈。
手機不停振動,克利斯蒂安拿出來看,是西弗勒斯在沒完沒了地追問他有沒有追到那個挺可愛的小花藝師。
明明已經把他塞進了免打擾,克利斯蒂安有點不耐煩,也沒想起來自己是什麽時候把他放了出來。
他停在一個草垛前給對方回消息,甚至忘了否認自己并不喜歡花藝師的事實:“沒有。”
一個電話立刻打了進來。克裏斯蒂安反應慢了半拍,一不小心接起來,對面是西弗勒斯在大呼小叫:“克利斯蒂安,你還能不能行了!我的甜點小蛋糕秘方都交給你了,你還拿不下!”
克利斯蒂安下意識地反駁:“你自己不也沒有拿下......”
“那不一樣嘛!克利斯蒂安,你真的喜歡上小花藝師啦?”
他會喜歡上帕西諾嗎?在過去的26年裏,克利斯蒂安從未幻想過自己未來會與怎樣的人在一起。他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也從來都有驕傲的資本。斷層超越他人的成績,早早找到的人生規劃與目标,天才般的創作,在突然失去靈感而頹廢之前,沒有人走進過克利斯蒂安的世界裏。他一直是一個單打獨鬥的天才,僅僅靠陶醉于自我世界就能夠得到滿足。
現在呢?帕西諾陪着他走過了低谷期。随着花店逐漸成型,自己也開始重新找回當年的感覺,可帕西諾給自己帶來的影響卻仍然存在,甚至在克利斯蒂安每一個想起樂高花店的同時,他的心裏會浮現出帕西諾的笑臉。
彎着的藍眼睛,不知不覺間成為他難以割舍的畫面。
“我......”內心的悸動蠱惑着他說出那句肯定。克利斯蒂安眼神發散,看見面前的草垛動了一下。
!他蹲下來,扒開混亂的雜草。是一只很小很小的,連眼睛都沒有睜開的幼貓,在草垛裏瑟瑟發抖。
克利斯蒂安突然地清醒了。“我,我不知道,挂了。”他趕緊逃避般地挂了電話,蹲下去夠躲在草垛裏的小貓。
帕西諾在飯店裏等待半途逃跑的設計師回來。
牛排吃完了,葡萄酒還剩了大半,左右是在等待閑得無聊,他索性給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托着下巴抿酒。
帕西諾是天生的酒量好,沒什麽喝醉酒的機會。只是他喝酒容易上臉,才總被別人當成了喝一小杯就會醉的可憐蟲。他也不解釋,還喜歡假裝自己喝醉了,搖晃着腦袋騙人來取樂。
倒出最後一小杯酒,帕西諾晃着酒杯,有點惱怒地心想:是不是去的太久了一點?
就算真的是自己裝醉調戲別人把設計師吓跑了,都這麽久了也應該回來了吧?他瞥了眼窗外,克利斯蒂安已經不在門口了。
小花藝師有點慌了手腳。
克利斯蒂安跑哪去了?他趕緊給對方打電話。對面接起來倒是很快,語氣有點喘,聽上去像是剛跑完步:“抱歉帕西諾,你先回去吧,我突然遇到了一點事......”
帕西諾有點着急:“什麽事,需要我幫忙嗎?”
克裏斯蒂安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随即言簡意赅:“你來一下寵物醫院。”
等到帕西諾急匆匆地收拾好東西買完單趕到,就看見克裏斯蒂安一個人站在醫院玻璃牆前,修長的五指抵着牆面往裏看,眉頭緊皺着,很焦急的樣子。
他走過去站在他身旁望去。玻璃牆內的無菌房,一只虛弱的小貓躺在床上,在等待醫生的救治。
“天氣太冷,我看見它的時候,它已經快被凍僵了,”克利斯蒂安有點着急地說,“我也沒什麽好辦法,只能先把它送過來,希望醫生能救活它。”
其實希望不大。貓太小了,可能剛剛出生就被大貓丢棄,在寒冷的環境裏不知道撐了多久。克利斯蒂安一路抱着它跑進醫院,那孱弱的呼吸起伏已經幾乎感受不到了。
他抱着它,宛若抱着一塊冰塊。
他說完轉過頭。匆匆趕來的帕西諾也望着那只貓,眉頭蹙着,眼神很茫然。他金燦燦的漂亮發絲翹着,無風自動。克利斯蒂安仔細看,才發現是他在細微地顫抖。
“帕西諾?帕西諾?小金?”克利斯蒂安被他吓了一跳,趕忙拍拍他的肩膀,問他怎麽回事。
“......沒事,”帕西諾回過神,呼出一口氣,“只是有點冷。”
克利斯蒂安手比腦子快,立即抓起他的手,兩只一起并起來握着。兩個人面對面站着,一個人握着另一個的手,有點暧昧的姿勢。但帕西諾的手确實冰冷,此刻克利斯蒂安顧不得多想,只想給他捂熱了。
他眼神專注地盯着帕西諾的手,把手指伸進對方的指縫,細密地纏着,摩挲,好讓對方的手指暖和起來。
帕西諾笑起來:“你知道嗎,在小橘之前,我還養過一只貓,和這一只長得很像。”
“嗯哼?”克利斯蒂安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說這個。
“有一個冬天,它凍死了。”帕西諾輕描淡寫道。
他緩緩放開克利斯蒂安的手,看向屋內。醫生轉過來,對着他們搖搖頭。
那只黑白相間的小貓以一種僵硬的姿勢躺在床上不動彈。隔着玻璃,帕西諾看着它。它的身影逐漸與他記憶中的小貓重合。那一天他回到家,在門口的雪堆中看見那黑白的小東西,然後他轉過身,打開門......
“帕西諾!”克利斯蒂安把他抱進懷裏。帕西諾一愣回神,才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淚水。克利斯蒂安着急地擦着他的臉,反而越擦越花,他的眉頭也随之越皺越深。
“對不起,對不起,”克利斯蒂安忙亂地道着歉,“如果我早一點發現它就好了。”
“好啦,”帕西諾笑着拍拍他,“又不是你的錯。”
只是有點惋惜。帕西諾想。兩年前他沒能救下那只小貓,兩年後......他看向屋內,小貓的腳似乎動了一動。
他瞪大了眼睛。
“......性命暫時無礙,不過它太小了,還需要在這裏多觀察一段時間。”
“謝謝醫生,那就麻煩了。”克利斯蒂安和醫生道謝。小貓暫時被留在這裏,克利斯蒂安拉着帕西諾離開。
回家還是坐緩慢的公交。克利斯蒂安看着帕西諾。他看上去魂不守舍。
“嗨,”他伸手,捉弄人一樣在帕西諾面前晃來晃去,“小貓救活了。”
帕西諾一把捉住他的手,懶洋洋地湊到嘴邊親了一口:“嗯,知道了。”
克利斯蒂安猛得收回他的手。那被親吻的一小塊皮膚猶如被火炙烤般滾燙,無形的火焰一路往外擴張,把他整個人都燒成了漿糊。
他什麽意思?怎麽突然親我?他......克利斯蒂安面紅耳赤,無措地掩着自己的手,醞釀半天悄悄斜眼去看帕西諾在做什麽,發現他早已扭開頭,在看着窗外的風景。
克利斯蒂安看着他,突然地福至心靈。他看出帕西諾的背影蘊藏着一種濃厚的憂傷,不只是因為他凍死的小貓,還有更讓他深陷悲傷沼澤的內容,此刻同時在他腦海中回放。那突如其來的親吻,也許是一種親昵的暗示,但也也許只是為了讓他不再打擾的随心之舉。
于是他體貼地安靜下來,只是握上他垂在一旁的手。
帕西諾沒有掙脫。
那天把帕西諾送回家後,克利斯蒂安就扭頭回去了。
如果是平時,帕西諾會高高興興地和他多聊幾句,再和他說晚安,最後哼着歌回到花店二樓,走過那些漂亮的花草們。
可今天他正陷入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中。小貓暫時地存活了,但它依舊要面對未知的明天。它的命運能夠被改變嗎?兩年前的帕西諾抱着小貓哭泣,他只是心血來潮出了趟遠門就失去了一切,更多的厄運席卷了他,改變了他的命運,生活變得面目全非。
他以為他已經接受了一切,但是他真的放下了嗎?帕西諾側躺在床上,他的視線停留在床邊角落裏一個塵封的大盒子上,那是他的夢想。他每天都想打開它,他知道那是他真正向往的明天。
也是厄運的開端。
他猶豫着不安地躺着,聽到樓下的敲門聲。敲兩下停,然後繼續敲。是克裏斯蒂安,只有他會這麽有節奏感的敲門,藝術家的詭異愛好嗎?
他拖延着下樓打開門。門口沒有人,地上擺放着一張紙,和一個壓着紙的小東西。
他彎腰撿起來。
紙上畫着一只黑白小貓咪,畫得很随意,或者說筆觸潇灑,重點着墨在亮晶晶的眼睛。紙上壓着一只樂高拼成的黑白貓,和紙上畫着的,今天遇到的,帕西諾兩年前沒能救下的,都有着一樣的漂亮斑點。
只有半個手掌大小的靈巧的樂高積木貓,由黑白兩色的積木塊拼接而成,僅僅幾十個堅硬的方塊,拼湊出完美的柔軟弧線,組成一只懶洋洋伸懶腰的黑白斑點貓。
帕西諾心裏一動。
他把紙翻過來。克裏斯蒂安用漂亮的花體寫着:
很抱歉沒能救下過去的那一只貓咪。賠你兩只。貓咪很溫暖,讓它們陪着你,別再受涼了。
手心裏緩緩沾染上滾燙的溫度。帕西諾若有所悟地攤開手,克裏斯蒂安在積木貓的內芯裏放了發燙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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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林吃上了西弗勒斯親手做的小蛋糕……配漢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