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表白開始

第040章 表白開始

蘇恕習慣性地咬着下筆杆,才想起用的是沈聿卿的鋼筆,在腳步聲靠近前,他用指尖擦了下上面的痕跡,搖了搖頭。

“沒哭。”

木質書桌發出一聲輕響,蘇恕朝着聲音方向偷瞄一眼,一盤烤好的小餅幹放在他的左手邊。

“知道你沒哭。”

沈聿卿回應一句,坐回沙發上,他在家只脫了外套,整潔的襯衫挽在小臂上。

室內的溫度不低,蘇恕怕熱,洗完澡換成半袖和及膝短褲,舒舒服服地坐在這裏寫檢讨。

烤熟的餅幹黃燦燦的,看起來很誘人的樣子,蘇恕咽了下口水,忽略已久的饑餓感再次活躍起來。

拿來不就是給他吃的嗎?

蘇恕迅速想通邏輯,剛伸手去拿,卻被沈聿卿一聲喊停。

“洗手再吃。”

蘇恕聽着肚子叽裏咕嚕叫,愧疚的心情少了一點,暴躁的情緒逐漸增多。

他在心裏安慰自己今天是他做的不對,沈聿卿生氣也沒毛病。

可是,這氣得也太久了吧,快四個小時了。

等蘇恕洗完手再回來時,沙發上坐着的人不見了,桌上還留着小餅幹。

他拉開椅子,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明晃晃彰顯着某些人情緒的不耐。

沈聿卿拎着藥酒回來時,盤子裏的餅幹已經見底了,蘇恕低頭寫字也不理人,字寫得倒是挺好看,就是下筆略重了點,有幾次差點把紙戳破了。

沈聿卿拖了個凳子坐在他旁邊,拍了下蘇恕的大腿。

“伸過來。”

蘇恕被這麽一拍,下筆的一撇差點飛到上一行,他不自在地動了動腿,順着沈聿卿手上的力道伸了出去,語氣蔫蔫地問:“怎麽了?”

“你是不是跪地上了?”

沈聿卿的手掌是涼的,搭上來的那一刻,蘇恕被冰了一下,然後視線定格在自己膝蓋上又青又紅的一片,“可能吧,我忘了。”

他沒撒謊,那麽多人打他一個,沒點傷才奇怪。

沈聿卿搓熱藥酒,在他膝蓋慢慢揉着,蘇恕被這力道揉得沒了脾氣,反而認認真真寫起了檢讨。

他做別的事興許會出錯,但單拿寫檢讨來說,他也算得上輕車熟路,畢竟這玩意蘇恕寫了四五年,身後書架上還有這些年保存下來的檢讨書,厚度幾乎和小本新華詞典持平。

洋洋灑灑寫完了全篇,順便還寫了大名,他挪到沈聿卿旁邊,撞了下對方的肩膀:“別生氣了,我都寫完了。”

沈聿卿手上的藥酒還沒來得及洗,就被活力旺盛的蘇恕撞得眼鏡往下滑了一點,他無奈地往上推了下,指腹上的藥油粘在了鏡片上。

蘇恕動作迅猛地把他眼鏡一勾。

四周的景象像是虛化了一樣,沈聿卿不适地眯着眼,看着蘇恕邊笑邊在他面前晃悠着帶餅幹香味的左手。

“髒了,一會兒再戴。”蘇恕随手放在一邊,“這次烤得沒翻車。”

沈聿卿跟着他笑了一下:“上次烤糊了還是兩年前,你也沒挑。”

不僅沒挑剔還吃得幹幹淨淨。

“我去洗個手,你下樓吃飯去。”沈聿卿沒着急看他寫的檢讨,等他下樓沒找到人,去書房才發現蘇恕坐着玩手機。

“不餓了?”

蘇恕趴着桌子上劃了兩下手機:“吃餅幹吃飽了。”

沈聿卿的手越過他趴在桌上的後背,拿走了放在另一邊的檢讨書。三篇筆記上滿滿的字跡,最後一頁的簽名極其嚣張。

蘇恕的手還在扒拉屏幕,耳朵卻在聽沈聿卿翻動紙張時發出的聲響。

他和沈聿卿常年保持着一種默契。當他真的生氣時,沈聿卿會十分自覺地退一步哄人。

相反亦然,只是蘇恕不太會哄人,說一句“你別生氣了”,寫個檢讨什麽的已經到極限了。

“這樣行了吧,我也沒想到會碰到段燃。”蘇恕下巴墊在手背上。

沈聿卿靠在桌側翻了幾頁,大概浏覽量一遍內容,評價道:“不全。”

“什麽?”蘇恕不敢置信地直起腰看他。

沈聿卿點了下紙上的字跡,反問:“打了一次架?”

蘇恕:“……”

都怪段燃那張破嘴!

蘇恕仰頭看沈聿卿:“你信外人的話是嗎?”

憑借充足的光線,沈聿卿再次看到蘇恕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以及眼睑下方淡淡的青色。

“你這兩天沒好好睡覺?”沈聿卿問。

蘇恕再一次被命中死穴,好不容易支棱起來的勇氣搖搖欲墜:“熬了一點夜,不算特別晚。”

沈聿卿坐下來,胳膊肘搭在腿上,碎發下的眼神略微嚴肅。

而蘇恕因為沒聽見動靜,繃緊的心一直不敢松懈。

“還有一個問題。”沈聿卿收好檢讨書,語氣難得遲疑了許久。

檢讨書放到書架上就代表着不用返工,蘇恕提起來的心放下來一半,不在意地問:“什麽問題?”

沈聿卿把檢讨書放在一起,站在書架旁沒動,書房的光落在他的肩線處,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我喝醉的那樣晚上,你對我喘什麽?”

剛聽到這句話時,蘇恕像是沒理解文字含義的搜索引擎,腦子裏空白了許久,等呆滞的理解力慢慢分析完時,那晚沉睡的記憶一下子蘇醒了。

黑夜粘稠的卧室裏,肖想了兩輩子的人躺在他身邊,喘//息聲伴随着一聲聲呢喃,他克制喉嚨裏發出的低//喘,眼睛卻緊緊鎖在沈聿卿的側顏上。

他趁着沈聿卿沒有意識的時候,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情,他收着力氣最後還是弄髒了他和沈聿卿的西裝外套,連無辜的領帶都沒逃得了。

椅子腿摩擦地面再次發出刺耳的聲音,蘇恕心裏繃緊的線徹底斷了。

他站起來,沒敢去看沈聿卿的臉色,顫着眼皮問:“你不是醉了嗎?”

沈聿卿沒戴眼鏡,也能看到蘇恕紅成一片的耳朵和脖子,他捏了捏着鼻梁說:“我是醉了,不是死了,不至于我身邊有人在……我還什麽都不知道。”

更何況蘇恕喘得的确……挺好聽的。

所以那晚發生的一切沈聿卿都是知道的,蘇恕倏然有幾分迷茫,他沒想到會在今天被沈聿卿揭穿。

他設想過以後的某一天他和沈聿卿告白的場景,可能是在沙灘,可能是在餐廳裏,也可能是在小公園散步,他會略帶玩笑地提起過去的某一個深夜。

蘇恕怎麽也沒有想到過會是今天,他剛寫完檢讨這麽個尴尬的時間點。

他的不堪,他的一時沖動,他對沈聿卿不可言說的渴望以這樣的方式被迫剝開,暴露于人前。

兩輩子藏在土裏的秘密就這樣的被沈聿卿看得一清二楚。

沈聿卿沒急着說話,蘇恕緩緩地蹲下去,臉埋在膝蓋上,肩膀小幅度地顫了下。

“我不是……”沈聿卿想解釋,走上前剛想摸他的頭。

蘇恕卻拂開他的手,唇角的傷口被自己咬破了,開始往外流血,他黑漆漆的眼睛直視着沈聿卿:“然後呢?”

蘇恕揉了揉酸澀的鼻子,冒出來的血卷進口腔裏,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啞着嗓子承認。

“你想的沒錯,我是做了,外套也沾上了我的味道,我做夢還夢到過你,也做了和那晚相同的事……然後呢?你會不要我嗎?會覺得我惡心把我攆出去嗎?”

他撿着紮心的話往自己身上紮,也往沈聿卿的心上紮,蘇恕明明知道沈聿卿會心疼他,他還是這麽做了。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怎麽讓沈聿卿心疼。

就像蘇恕所想的那樣,沈聿卿得到确定的回答,也被紮得心疼,他突然後悔今天來問蘇恕了,他應該選擇一個更恰當的時間和方式。

“我沒這麽想過。”沈聿卿拉着蘇恕的胳膊,用手指撬開他咬唇的牙齒,“再咬下去你嘴要不要了?我只是覺得既然發生了,還是要說開,我要是一直裝作不知道,對你不好。”

過于理性的回答讓蘇恕的情緒持續低落:“你那天晚上你裝醉,不和我說。”

沈聿卿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怕把你吓痿了嗎?”

這是什麽理由?他現在也快痿了。

蘇恕坐回椅子上,膝蓋的藥油散發出一種火辣辣的氣味。

氣氛似乎變得尴尬起來,蘇恕坐着,沈聿卿站着,兩人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話說到這裏離告白不就差一層窗戶紙了嗎?蘇恕的手掌貼着胸口,感受着裏面激烈的跳動。

“沈聿卿。”蘇恕呼吸發緊,試着去拉沈聿卿的手,“我想和你在一起,那種戀人之間的在一起。”

說完,他感覺到心跳愈發劇烈起來,深吸一口氣,轉頭象征性地問了句:“可以嗎?”

書房內再次寂靜下來,沈聿卿感受着掌心的溫度,火熱的觸感,抓得他很緊。

聽到的話也很符合蘇恕的說話方式,沈聿卿眼底情緒複雜。

相較于蘇恕此時的緊張,他有接近兩天的緩沖期,可即使如此,當他聽見蘇恕說想在一起時,內心還是忍不住一顫。

“怎麽不說話了?”蘇恕勉強笑了下。

有的時候,沉默不語也是一種答案,蘇恕猜到了沈聿卿的猶豫和退卻,他和沈聿卿終歸是不一樣。

沈聿卿考慮的很多,友情,前程,未來,別人的看法等等……

而他只會考慮到沈聿卿。

蘇恕站起來去抱他,額頭也抵在沈聿卿的肩膀,感受着溫暖而結實的觸感,他迫切地希望時間能定格能在這一刻。

“我知道你不會拒絕我,但你也沒那麽快同意,給我時間好嗎?也許等你同意了,我的毛病也好了。我能像正常人一樣去親你,不會再吐了。”

接近于承諾的話,讓沈聿卿聽着心裏難受,他伸手回抱回去,另一只手摸了下蘇恕幹燥的臉:“你還小,我要是真的把你帶上這條路,以後我怎麽和你哥交代。”

“不用交代。”

沈聿卿只當蘇恕是在說氣話,他低下頭,正好撞上了蘇恕不甘心的眼神,講道理的話說不出口了:“你……別這麽看我。”

“哦。”蘇恕視線下移了一點,落在沈聿卿的喉結上。

熾熱的眼神及時地斬斷了沈聿卿平時的思維邏輯,他敗下陣來,很輕地碰了下蘇恕的眼眶:“你最近是不是熬夜太狠了,黑眼圈這麽重。”

這次,蘇恕沒顧左右而言他:“我媽說過,男人要賺錢養家,所以我接了幾個私人的項目,才晚睡了一點。”

沈聿卿一愣,看着蘇恕格外認真的表情,臉上雖然有淡淡的黑眼圈,到底是個年輕人,精氣神還不錯。

“你……”

沈聿卿先是想笑,随後又感覺心疼,蘇恕在沒和他說在一起前就想把一切都準備好,如果他不同意,蘇恕是不是該一條道走到黑了?

“我在想我是不是沒照顧好你呀?”

沈聿卿擦了下蘇恕唇角的血絲,有點自責,其實也不怪沈聿卿會這麽想,他自己小時候算得上是早慧的小孩子,從小到大,他在學習和工作方面沒吃過什麽苦。

人生中為數不多沒信心的事情也就那麽幾件,一個他媽媽因為這精神問題出意外,一個就是照顧蘇恕這方面。

即使他照顧過親弟弟,到了蘇恕這裏,沈聿卿也沒轍了。

近五年的相處,沈聿卿能感受到蘇恕是和沈聿朗不一樣性格的人,蘇恕很在意日常生活裏不起眼的偏袒。

就拿上回蘋果那事來說,即使他不給沈聿朗蘋果,沈聿朗也不會懷疑他哥是不是不關心他了。

但相同的事情放在蘇恕身上,那肯定就是另外一碼事了,他不給蘇恕不會鬧脾氣,但心裏肯定不舒服。

面對這種情況,沈聿卿常常懷疑是不是自己對蘇恕的關心不夠。

飽含歉意的話聽得蘇恕心頭發酸,他突然伸手擋住沈聿卿的眼睛。

在沈聿卿視野變黑的下一秒,蘇恕眼角的一滴淚悄聲滑落。

“怎麽了?”沈聿卿問。

哪怕被沈聿卿拆穿也沒流淚的蘇恕眼眶忽然紅了,他穩了穩輕顫的語氣:“你別用這種憐憫又同情的眼神看我,你現在看我的樣子很像那天早上。”

被蘇恕一提,沈聿卿馬上反應了過來,明白了那天早上蘇恕莫名低落的情緒,他沒拿開擋在眼睛上的手,摸黑去撫摸蘇恕的臉。

“小恕,你可以把憐憫和同情換一個詞,叫心疼。”

蘇恕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想不通這幾個詞的差異:“有什麽不一樣?”

“憐憫和同情是當看到一個人處于慘境或者受到不公平待遇時産生的情緒,而心疼是……無厘頭的,單方面的主觀意識,我覺得我認為得這種想法。我不知道你記不記得去年,我們去超市買東西那次,一個小男生要新玩具,但他家裏明明有了很多玩具,他媽媽本來不想給他買,但那個小男孩一直看着,他媽媽很心疼,最後還是買了。”

蘇恕的手慢慢放下來。

沈聿卿掃了一圈他的臉,觸及到蘇恕略微茫然的眼神時,微微皺了下眉。

他好像發現蘇恕的問題了。

沈聿卿捏了蘇恕得肩膀,讓他回神:“你剛才說的話,我會非常認真的考慮,你現在下樓吃一點飯,然後回去睡覺。”

蘇恕點點頭,聽話地往外走,情緒得大起大落耗費了他大半精力。

馬上關門時,他沒轉身,背對着沈聿卿說:“今天已經十二月二十三號了,十九歲的我是愛你的,二十歲的我也是愛你,二十一的也會,以後每一年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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