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發熱
發熱
郁辰安用胳膊緊緊的抱着自己,窩在車後座上。
他的情況非常不好。
先是劇烈的胃痛,然後身體開始冷一陣,熱一陣的交替。他的意識變得混亂,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從抱在胸口的手臂裏找不到一點溫度,他急切的想要找到一個熱源,一個出口。
作為Omega,郁辰安熟悉這種感覺。是發熱期的典型症狀。
但是作為頂級Omega,郁辰安又陌生此刻的處境。他從來沒有那麽的疼痛和無法控制過。
他想放肆,他想尖叫。哪怕在行駛的車輛裏。那些似有若無的陌生Alpha的信息素都被無限的方大。以前的郁辰安可以清晰理智的分辨他們,但是今天的郁辰安不能。
“郁總,柳助理的電話暫時打不通。您……”郁辰安太難受了,他手裏是一只已經空了的抑制劑。他已經拿起了第二只。
郁辰安也沒想到,發熱期來的那麽快,又那麽的兇猛。
“嗯……”郁辰安艱難的聽進這個他并不熟悉的Beta新助理的話,又艱難的吐出一句話:“不去……醫院,我要……回……”
助理辨認了好久才從郁辰安模糊低喘的聲音裏确認了地址。
身後的人就再也沒有回應過其他的話語。
深夜。
樓下是車輪碾壓泥土的聲響。
滕野合上筆記本。
聽到的是樓下陌生的呼喊:“有人嗎?樓上有人嗎?”
郁辰安!
“滕……總。”助理詫異的看到二樓下來的人。也顧不得震驚了,剛要張嘴解釋。
“別碰他。”滕野幾乎是把着急打開後車門,探頭看郁辰安狀态的助理拉走的。
用力極大。
小助理踉跄了幾步,撞到了一邊的秋千柱子才穩住了身體。
滕野見過發熱期的郁辰安。
只是今天他的樣子特別糟糕。
滕野坐進車後座,把蜷縮在一起微微發抖的郁辰安摟在懷裏。
"我送你去醫院。"滕野的聲音非常溫柔:“是不是很難過?”
郁辰安迷茫的擡眼,看到了滕野的樣子,認真的辨認。
他努力的在混亂裏找到了那一絲殘存的理智。
“……不去。”郁辰安的目光變得着急。他想說他要回家。但是這兩個字仿佛被無數霧氣阻擋着。他說不出來。他很着急的要擺脫噩夢,他的解藥已經在面前。
車廂裏開着幽幽的燈光,滕野抱着發抖的郁辰安,看到已經打空的兩只抑制劑。
眉頭皺的更深了:“抑制劑對你不起效。我們去醫院。”
而滕野的身上,已經被滿是花香味信息素的郁辰安抱住了。
抱着他的人的嘴上嘀咕着“冷。”
但是郁辰安身體熱的不正常,吐出的鼻息帶着潮濕的暧昧。
“……好聞。”郁辰安嗅着滕野的脖頸,纏着,貪婪的,想咬人,但是他沒有力氣。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最後郁辰安着急得都哭了:“阿野…… 家…… 回家…… 不喜歡這裏……我……我……”
終于。
院子裏,只剩下一輛大敞着車後門,空蕩蕩的轎車。
還有一位拿着手機第N遍打柳明旭電話,還站在秋千邊上,躊躇着不知道該回去還是該等在樓下的小助理。
……
郁辰安并不老實。
确切的說被發熱期支配的郁辰安并不乖。
咬人。
愛哭。
美麗的驚心動魄。
滕野的劣等Alpha腺體在這樣的郁辰安面前,确切的說在見到車座後郁辰安的第一秒鐘,就徹底的淪陷。
但是滕野知道自己每天都服用Ti系列的藥物,他的劣等信息素含量微乎其微。
所以他沒有辦法撫慰一個發熱期的頂級Omega。
好在,他也不會傷害發熱期的郁辰安。
滕野告訴自己。
他是想先讓郁辰安好受一些,再把他送去醫院的。
所以才把他帶回家的。
但是懷裏的人是那麽的美好,那麽的依賴他。
好像自己的安撫真的有用。
郁辰安變得沒有那麽的難熬。
“辰安……”滕野想讓自己清醒。
“好聞……”郁辰安突然翻身壓在滕野的身上。
滕野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扯下了郁辰安的衣衫,上面是淺淺的幾個粉色印記。
是他剛剛印上去的。
郁辰安垂着眸子帶着一層厚厚的霧氣,好像帶着委屈。
兩個人沒有一絲阻礙的貼合在一起。郁辰安的身上,粉紅色的一片,像是到處開滿了春天的花朵。
“我……沒有……信息素。”滕野嘗試找回最後的理智。
可惜下一瞬,他就被春天的花海淹沒了。
……
郁辰安的夢裏有兇猛的海浪,陡峭的懸崖,冰冷的雪山,還有炙熱的熔岩。
最後,夢裏的少年把他帶來了一片花海。
郁辰安問少年:“我不認識你。為什麽你說我是你的Omega?”
少年羞澀的低着頭,耳朵紅紅的:“我向您道歉。對不起。謝謝你把他們趕走了。”
郁辰安喜歡夢境裏少年腼腆又勇敢的眸子,他看了好久好久說:“行,以後有人欺負你,可以報我的大名。不過你看,現在全學校都知道你是我的Alpha了,以後……”
少年着急的解釋:“我會澄清。”
“為什麽要澄清呀,澄清了我就不能保護你了。吶,這是我的聯系方式,有需要找我。哦,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的耳根更紅了:“我叫滕野。”
"嗯,我叫郁辰安。"
……
夢裏是跳躍的。
下一瞬,郁辰安就抱着烤糊了的一盤貝果,心情低落走出了烘焙教室。
少年一身運動裝的模樣,朝氣蓬勃。
少年的眼睛亮亮的,他沒有笑,但是郁辰安知道,他很高興。
“你好。”
“又見面了。啊,這個……“郁辰安想把那些黑黑黃黃的成果藏到身後。
少年探頭好奇的問:“是你的烘培課作業嗎?”
“……呃……意外,只是個意外。”郁辰安見少年無與倫比好奇的眼神,小心的問:“你想嘗嘗?”
然後他平生第一次聽到有人誇他的黑暗料理,是好吃的。
……
冬天。
元旦下雪的清晨。
郁辰安房間的窗戶被雪球砸的當當響。
郁辰安翹着睡的亂七八糟的頭發。
樓下是滕野用腳在平整的雪地裏踩出來的邀請“打雪仗嗎?”
郁辰安開心的把手支成喇叭狀,打破了四周安靜的清晨:“阿野!等我!”
是的。這些夢境裏,滕野和他喜歡着彼此,眼睛裏都有彼此的影子。
……
“阿野!”郁辰安是叫着滕野的名字醒來的。
夢裏的少年突然不見了。
郁辰安有些着急的去找。
模模糊糊的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郁辰安太想去見夢裏樓下那個穿着白色羽絨衣戴着明黃色手套的少年。
他的視線還不清晰,但是不管不顧的要下床。
“辰安,乖。”
郁辰安被一個熟悉的味道抱住。
耳邊是極輕的呢喃。
聲音輕到好像根本沒有存在過。
但是熟悉的桧木香氣,然他安心。
夢裏的少年,一直都是這個味道。
……
意識回歸,花了些時間。
等郁辰安想起前一天晚上的照片。
抑制劑。
城北的家。
還有樹木和花海。
他這才回憶起,自己剛度過了一個發熱期。
身邊的人是柳明旭。
柳明旭對他向來都直來直去,傳遞信息高效直白。
“你打了兩針抑制劑,還和他搞了快48小時。滕總挺厲害。”柳明旭倒了一杯牛奶給郁辰安。
郁辰安搖搖頭。他什麽也吃不下。
“你睡了15個小時。帥哥醫生看過你說沒事。現在在樓下等你醒來。”柳明旭換了一杯蜂蜜水,郁辰安還是搖搖頭。
“滕野……”郁辰安發現自己的嗓子比破鑼還難聽:“走了嗎?”
"和你那位帥哥醫生在外頭吵架。"柳明旭翻了個白眼:“這次是我的鍋,那天小陳沒聯系上我。”
郁辰安難受的搖搖頭:“滕野……沒有受傷吧?”
柳明旭不明所以:“為什麽受傷,樓下還沒打起來呀。”
那就好。滕野沒有自殘的停下強行把他送去醫院。
“我還想再睡一會兒。”郁辰安懶懶的,心裏空蕩蕩的,他說不出來的地方,好像缺失了很大很大一塊。
郁辰安還想回去打完那場雪仗。
他還想去找那個笑起來沒有預知和恐慌,像太陽一樣的少年。
……
花少上樓看了郁辰安的情況,抽了血留了樣本,評估了病人的情況很快就出來了。
滕野認識花少,是那位和郁辰安在夜店喝酒跳舞的Alpha。花少穿上白大褂和金邊眼鏡的模樣依舊不讨人喜歡。打量滕野的眸子也不友好。
“他的周期亂了,抑制劑也沒效果。是不是因為……”滕野停了一秒:“我的信息素,影響了他。”
“不知道。”花少抱着手和滕野在院子裏對峙。沒有要走的意思。顯然也不準備回答問題。
“你是醫生,需要對你的診斷負責。”滕野的眸子沉沉,帶着幾分動物搬的警覺和怒意。
花少并不懼怕滕野的威壓:“你是郁辰安的家屬嗎?“
滕野沒有接話。
花少嚴肅道:“既然不是,我需要保護患者的隐私。”
滕野的衣衫并沒有遮住脖頸上被郁辰安咬出的粉色牙印。滕野的頭發不像平時工作時候那樣的挺拔,如今軟軟的仿佛和這個人一樣,沒有了氣勢。
“不過作為郁辰安的私人醫生和朋友,我可以抽一管你的血,如果是你的原因影響了他的身體情況,我會建議他換個床伴。”花少挑眉。
覺得滕野身上的印記太過礙眼。
……
郁辰安是傍晚醒來的。
房子裏安安靜靜的。
郁辰安嘗試了兩次才爬起來。這次醒醒睡睡昏迷的時間比起上回住院半個月,是好了太多了。
第一次和滕野那回,郁辰安只記得很短暫的片段,他最後只記得滕野身上好聞的桧木信息素的味道,再次醒來就是幾天後的醫院。那一次……
身上沒有那麽多痕跡。
以為睡一覺就會舒服一些,但是身上的倦怠和空蕩蕩的感覺沒有絲毫的消退。
郁辰安連拿手機都覺得沉。
手機最終還是沒拿住,滑下了床。
郁辰安本能的翻身要去拿。
被人抱住了。
“我來。”
滕野撿起手機放在床邊。
很普通的動作。
郁辰安皺起了眉頭。
明明是自己喜歡的味道。
但是為什麽聞着,那麽的……
好像有螞蟻在身上爬。
郁辰安想聞到滕野的信息素,但是真的靠近了,他又覺得煩躁。
郁辰安很少有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時刻。
像是被一種看不清的力量牽扯着。
他想擺脫,又舍不得。
“餓嗎?”
“不餓。”
“喝水?”
“嗯。”
滕野沒有走,坐在床邊。
郁辰安喝了半杯溫水,垂着眸子恹恹的,像是在想心事。
“發熱期,抑制劑沒起作用。”郁辰安忍着不舒服,啞着嗓子說。
滕野沉默的看着他。
“別那麽嚴肅。你這兩天也挺爽的。”郁辰安無所謂的還有心情開玩笑:“對了,你別有什麽心裏負擔哦,我就是剛好撞上你。便宜你了。”
好好的一句話。明明沒什麽特別的。
平時的郁辰安在滕野面前,總喜歡說一些過分的化,然後看滕野明明尴尬又不和他争辯的表情。滕野的臉上絕對不會有一點變化,但是眼神裏那句“郁辰安你為什麽那麽皮”的想法,呼之欲出。
現在也不例外,但是……
郁辰安說着說着。腦海裏突然浮現出那張少年時同滕野的合影。
那時候的滕野,明明會很溫柔的看着他。
為什麽現在不會了呢。
夢裏的少年,明明會笑,會寵着的他,會跑好遠的路不經意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會吃自己烤焦的面包說美味……會喜歡他。
為什麽……
啪嗒——
郁辰安被自己吓到了。
他的眼淚突然就一滴一滴的流了下來。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哭。
郁辰安的記憶裏,過了孩童時期的他從來沒有哭過。
他足夠的強大,他不會因為自己的無能被自己蠢哭。也不會随便的掉進別人的陷阱把自己吓哭。更不會因為別人的有的東西自己沒有而着急的哭。
眼睛的酸澀疼痛很陌生。
好像夢裏的自己也哭過。
那是每一次夢要結束的時候。他都會覺得遺憾和委屈,還有憤怒……
“我……再睡一會兒。”郁辰安不喜歡自己軟弱的樣子被別人看見。
那個剛和自己纏綿了整個發熱期的人也不可以。
因為滕野不喜歡他。
現實裏的滕野并不喜歡他。
因為不喜歡……
悲傷的感覺更加難控制了。
郁辰安把自己埋在暖呼呼的被子裏。
被子裏有自己的味道還有滕野的味道。
滕野的味道會讓他好過一些。
但是自己越想要,想哭的感覺就越難控制。
郁辰安努力克制了一會兒。
就放棄了。
丢臉就丢臉吧。
他沒有辦法和身體裏的欲望抵抗。
身體的熱度又攀升了上來。
郁辰安狠狠的抓着自己手臂。
那裏有傷口被處理過的觸感。
現在又被扯破。
“郁辰安。”
滕野抓住郁辰安掐住手臂的那一只手。一根一根手指的掰開。
然後把郁辰安從被子裏整個拉了出來。
“別看……”郁辰安的眸子起了霧氣。眼淚落了下來,才看清滕野的模樣。
是在擔心自己嗎?
滕野着急的樣子,好傻的。
眼淚□□燥的大手擦去。
又湧了出來。
滕野是真的着急了。
他抱着郁辰安,輕輕的把他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口,安撫着他的後背。
“我看不見……”滕野說話很溫柔。
“你欺負我……”郁辰安的聲音斷斷續續,是在撒嬌。
“我沒有。”
“你說你不喜歡我……”
更難過了。
……
懷裏的人越來越熱,額頭很快沁出了薄薄的汗水。
滕野知道自己對這樣的郁辰安一點辦法也沒有。
而且他也根本不想把懷裏的人推開。
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是郁辰安的手機。
來電顯示是“花少”。
“郁少爺,你醒啦?你的發熱期還沒過去,現在你的情況可不比以前,抑制劑未必有用,你要做好……”
“是我。滕野。”滕野很努力的壓抑着自己的聲音。
"卧槽。"花少那邊是什麽東西打翻的聲響。
“郁辰安現在怎麽樣了?”花少那邊混亂了一陣,才清了清嗓子,嚴肅的問。
“剛醒,現在狀況……不太好。”滕野一只手拿着電話。另一只手努力拽着在撕扯他衣服的郁辰安。
“他的發熱期還沒完……”
“我可以打抑制劑,我要怎麽幫他。嘶……”是滕野的胸口被郁辰安狠狠的咬了一口,之前的印記還在,這個人很喜歡咬他。
“卧槽。”花少發自肺腑的罵了一句:“你小時候學過生理衛生課嗎?Omega發熱期需要Alpha身體的疏導,需要alpha的信息素的撫慰,不然他們會委屈,會哭,會生氣,會有暴力傾向。你給自己打抑制劑?你是腦子有問題嗎?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
“啪——”是滕野把電話挂了,丢的老遠的聲響。
郁辰安已經咬到了他的下巴。
這樣的郁辰安雖然愛咬人。
但是很可愛,沒有太大的力氣,很粘人。
“辰安。”滕野把自己懷裏那顆汗津津的腦袋扯開了些。
見到了一雙兇兇的眸子。和微張着的紅潤的嘴唇。
郁辰安的嘴角是甜甜的味道,那抹紅色,是不久之前被自己咬出來的。
“阿野。”郁辰安愣愣看着滕野,喃喃的叫着:“要抱抱。”
“嗯。”
……
滕野是一個能管理好自己的成年人。
甚至因為劣等的Alpha腺體,讓他規律的注射藥物,可以清醒的做自己情緒和欲望的主人。
滕野計劃的相見。不過是遠遠的見一面。
卻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被郁辰安輕易的攻破防線。仿佛之前的忍耐和堅持都是一個笑話。
偶遇,撞面,意外的親密,同居,自己的易感期,他的發熱期。
yc總能随随便便的。
就讓自己沉淪。
“別哭了。”滕野心疼的親着人。
眼淚落進了交纏的嘴唇裏。
甜甜的,鹹鹹的,暖暖的。
桧木的香味越來越濃郁。
滕野和郁辰安的花園裏,有了藤蔓,有了參天大樹。
周圍漫山遍野開滿了五彩的花。
高大的樹幹上,藤蔓纏繞着,風兒吹過,樹葉帶着粉白色的小小花瓣,迎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