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換新衣

第020章 換新衣

宋郎中不是葉家村人，是十年前游離到這裏的游醫，住處也不在村子裏，而是在葉家村、周家村、劉家村三個村子交彙的三岔路口處買了一座不小的山頭，蓋了個小木屋，沿着青石溪往下，葉青青家過去也就不到半刻鐘時間，葉長生很快到了宋郎中家。

宋子清今兒出診回來便将自己關在屋子裏搗鼓藥材，直到天黑才點燈繼續忙，陡然一陣敲門聲傳來，還以為是誰家半夜有人生疾來尋他出診，趕緊開了門。

宋子清見到葉長生，不等他出聲便主動開口，“長生，可是你娘和妹妹又不好了？待我去拿個藥箱陪你一道去看看。”

“不，不看病，宋郎中，多謝您，救娘，救妹妹，我拿吃食，給，給您。”葉長生笑容腼腆，連連擺手說不是找他看病，直接将手裏的籃子往宋郎中懷裏塞。

原來不是要看病，是特意給他送吃的，這些年宋子清醫了十裏八鄉不少村民，這種情況早就見慣不怪。

少年像是生怕他不要似的，莽撞的将籃子往他懷裏塞，宋子清怕掉地上，下意識伸手接住，沉甸甸的，分量不輕，想必費了不少心思，但想到葉家那風雨飄搖家徒四壁的茅草屋，日子已經如此艱難，他自然不會收，“長生，心意我領了，吃食你拿回去自家吃。”

“家裏還有。”葉長生還是不習慣跟不熟悉的人交流，這下臉已經紅得徹底。

村裏人大多樸實熱情，尤其是他給人瞧病幾乎不收診金，人家自然會表示感激給他送菜送米送蛋，有時候還會送他一只雞或者一只鴨，不過他燒飯難吃只會糟蹋好東西，從來不收。

宋子清聽少年如此說便明白這東西他若是不收下，少年怕是不會幹脆離開，“你這籃子挺重的，想必吃食不少，我一人吃得少，我留下點，你拿些回去。”

葉長生頓時有些為難，怕他不要，極力勸說，“不多，兔子，小魚仔，包子，妹妹做的，好吃。”

葉長生有點擔心對方嫌棄，窘迫得臉都紅了，不過反正他曬的黑，加上天黑，看不出來。

“那我倒是要好好嘗嘗。”宋子清看出少年的窘迫，不忍辜負人家一番心意，當即擰着籃子往屋子裏走，“進來院子裏坐會，我把籃子騰出來給你。”

宋子清正好沒吃飯，葉長生這吃食送來得倒是及時，隔着籃子都能感受到熱氣，他回到自家簡陋的小廚房，掀開籃子上的布，冷不防被食物的香氣罩住，眸子一頓，閃過一抹詫異，不自覺的深吸了一口氣。

宋子清垂眸，眸光直接略過昏暗燭光，被籃子裏堆得小山高的白胖包子和擺放得整整齊齊金燦燦的小魚仔吸引住，還有一碗色澤紅亮的肉丁，大概便是兔肉了，他鼻息間全是香氣，忍不住伸手拿了一條小魚仔嘗了下，眼眸頓時亮了亮，心理翻湧起一陣意外之喜。

金黃酥脆，無骨無刺，除了脆香可口，壓根吃不出半點魚腥味，而且越嚼越香，不知道裏面加了什麽，味道十分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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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若是再有一盅小酒，那便是再美過了。

想到屋子裏上次老友送他的一壇好酒，便有些意動，他竟然是沒想到葉家小丫頭有這等好手藝。

宋子清一個孤家寡人，雖然是十裏八鄉醫術最好的郎中，人人稱贊他有一雙回春的妙手，可他一個男人獨自活了這些年，他在做吃的上面，實在是沒有天分。

宋子清平日對待病人倒是無微不至，但對自己卻是敷衍着，尋常吃飯都是鎮上買的幹糧點心就着水、酒對付，自己開火那是極少的，能喝冷水便不會燒熱水，難得嘗到如此對胃口的手藝，忍不住又吃了一口魚仔，也沒去嘗那包子和兔肉，便決定厚着老臉都收下。

轉身欲出去時，目光瞥見桌案上一塊新鮮的豬肉，想也沒想直接放進籃子裏，葉家不容易，這便都當做回禮罷了。

“長生，這小魚仔真是你妹妹親手做的？”宋子清擰着籃子出來，還是忍不住再确認一遍，畢竟他從未聽說葉家丫頭有如此好手藝，便是這青石鎮清泉鎮怕也難找。

“是妹妹做的。”葉長生怕宋子清不信，語氣有些急。

“那勞煩你替我謝謝你家妹妹，有心了，味道很好，這塊肉你拿回去，是我出診別人塞給我的，我也不會做飯，拿着肉也沒用，不若等你家妹妹再做吃食分我一口嘗嘗就成。”宋子清眉目舒展，溫溫一笑道。

葉長生一聽，頓時神色忐忑拒絕，“不，不能要，太貴重。”

“你若是不收，我便也不能收你妹妹做的吃食，我去拿出來還你。”宋子清故作嚴肅，作勢要去将剛剛送來的吃食拿出來。

“不，不還。多謝，我先回，等妹妹做，做好送來。”葉長生生怕宋郎中真還給他，吓得臉色都變了，轉身擰着籃子往回走。

等到将葉長生送走，宋子清回到屋子裏，迫不及待的将小魚幹端到裏屋，然後又拿出自己珍藏的陳年佳釀，準備好好犒勞下自己，自然，包子和兔肉都順便放在裏屋的木桌上。

宋子清一口小魚幹一口酒，吃得不亦樂乎，口中忍不住發出滿足的喟嘆，“葉家小丫頭手藝真不錯，這小魚幹下酒到底要比花生米香許多，好菜，好菜。”

宋子清又嘗了一口兔子肉，頓時辣的不停哈氣，端起桌上的酒一口悶，好半會才緩和過來，卻是又忍不住伸出筷子吃得停下來。

“怪哉，這小魚仔炸得好吃也就罷了，這兔子肉怎地做出辣口的？肉質鮮美，油而不膩，絲絲香辣入味，卻是吃得停不下來，葉家小丫頭哪裏來如此好的手藝，竟然我一個從不食辛辣之人都欲罷不能。”宋子清對月獨飲，自言自語。

不知不覺一盤子小魚幹，一碗兔子肉都見了底，宋子清忍不住打了個酒嗝，這才注意到那碗裏又白又圓的包子，忍不住拿起一個咬了一口，面皮柔軟且薄，一口下去滿口鮮香美味的肉餡湯汁，這包子味道竟也是如此美味，一點不輸他曾經在名酒樓吃的包子。

宋子清越發感到奇怪，他以往也見過葉家丫頭幾次，每次小丫頭都是垂着腦袋在幹活，就是最近一次給她看病，小丫頭高熱不退人都昏昏沉沉，半條命都要沒了，照理說，如此心靈手巧的姑娘，葉家還不得當個寶貝藏着掖着，還能如此欺辱？

這手藝随便做點什麽吃食去賣，不是妥妥的搖錢樹麽？

葉家老宅竟然就這麽輕易将二房一家子都分出來，還真是有眼無珠。

宋子清大約是吃多了酒，腦子有些昏沉，想不通索性也懶得琢磨，不過他心裏隐隐還有點高興，至少他發現了如此妙人，等哪日饞嘴了，他可以名正言順拿錢去葉家買就成，再也不用虧待自己的肚皮。

哎，他這個人什麽都好，這麽多年無欲無求孑然一身，唯獨對美食和美酒毫無抵抗力，果然老天爺是公平的，人無完人，宋子清如是在心裏一番感嘆。

與此同時，葉家茅屋，葉長生回去開心的告訴妹妹，宋郎中收了東西，嘗了小魚仔，眉開眼笑，但他硬塞了一塊肉讓他拿回來，宋郎中說不會做飯，讓她做了分他一些。

葉青青感覺宋郎中人挺爽快實在的，竟然如此直白的提出想要吃現成的，反正她經常要自己做吃食，每次多做點送一份過去也不是難事，有來有往，既能回報他之前救自己和娘親的恩情，也能搞好關系，等到周氏生産興許還能幫上忙。

不過等葉青青看到那塊肉的時候，還是有點被驚訝到。

很好的五花肉，肥瘦相間，怕是得有三四斤，宋郎中真心是大方，這回禮未免太過豐厚，葉青青趕緊進去跟周氏提了一嘴。

周氏也愣住了，喃喃自語，“這不是又欠人更大的人情了？”

“是呢！不過肉都拿回來了，大哥說宋郎中不會做飯，是以讓咱們做了給他拿去，倒也是不費事，往後咱家做吃食，都給宋郎中送去一份好了，也方便呢！”葉青青說出自己的打算。

“行，就這麽着，下次可不能再往家裏拿東西。”周氏一輩子老實厚道，從不欠人人情，如今卻是接二連三的欠下人情，心裏很有壓力。

大哥去了宋郎中家，葉青青收拾好竈房，鍋裏燒着熱水，忙完又将洗碗水都潑在地上澆地。

“閨女，快進來歇歇，別忙活了。”周氏看她忙裏忙外的，小身板累得夠嗆，忙喊她歇會。

葉青青看看已經見底的水缸，嘆氣，回頭大哥又要抹黑去挑水，舀了一瓢水洗把臉，這才端着油燈進屋放在周氏邊上的凳子上，“娘，您也歇歇，夜裏光線暗，別傷着眼睛。”

家裏只買了一盞油燈，做飯的時t候在竈屋，周氏在屋子裏做衣服燒着柴火堆照亮，屋子裏悶熱，葉青青是真心疼，她想着下次去鎮上定要再買一盞油燈才行。

“不礙事，就是屋裏燒着火堆有點熱，如今天熱起來，已經開始有蚊蟲飛蛾圍着火飛，娘再趕一趕，今晚你們兄妹都能穿上新衣裳換洗。”周氏笑容溫柔，渾身都散發着母性的柔光，手上的針法卻是一點不慢。

周氏說到新衣裳，葉青青頓時打住了勸她的念頭，作為一個現代潔癖，她都被這艱苦的條件磨得沒脾氣，穿越前讨厭油煙味，現在卻日日守着竈臺，想方設法研究吃食掙錢，沒有換洗衣裳，每晚都要過水洗緊着第二天換，天氣不好，就只能搭在屋子裏火堆邊烤一烤。

葉青青也擔憂這屋子四面漏風，下雨天外面下大雨屋子裏下小雨，濕氣重，長此以往濕氣入體只怕會埋下禍根，晚上蚊蟲也多，她得想個法子驅蚊蟲，古代沒有花露水，沒有驅蚊水，小時候在農村倒是見爺爺用艾草驅蚊蟲，但艾草活血化瘀，周氏是孕婦也熏不得，可把她惆悵死了。

“娘，等您做完衣裳，看看還有沒有剩下的布，做個蚊帳吧，夏天夜裏蚊蟲咬着怕是睡不好覺呢！”雖然古代布很貴，但是她也不想委屈自己，後面有條件多買點布，她還打算用現代那種不費勁的縫補法做兩套套頭睡衣，方便省事。

“好，娘給你做蚊帳。”周氏笑着點頭答應，閨女想要的，能力範圍內，她自然是會滿足的。

周氏緊趕慢趕，這一晚總算将三兄妹的新衣裳做出來了，最簡單尋常的樣式，卻是大家都期盼許久的，且周氏還沒人裁了一塊新布巾洗臉用。

小梅子抱着新衣裳愛不釋手，開心得在屋子裏轉來轉去。

如今天氣漸熱，每天上山去，回來再做吃食，一身汗臭和油煙味，葉青青兌了兩桶熱水，一個黑乎乎的皂角徹徹底底給自己洗澡洗頭，也給小梅子也洗了一遍，換上了嶄新的細棉布衣裳，整個人都神清氣爽，只覺得渾身每個毛孔都舒張開來，格外舒适。

梅子小心翼翼的躺在木板床上，生怕将衣裳壓壞，一動不敢動，“二姐，新衣裳好軟好舒服呀！我穿着夜裏睡覺會不會睡出褶子了，我還是脫了，留着過年穿吧！”

“無事，衣裳做來就是要穿的，過年也會有新衣裳的。”葉青青笑着安撫小丫頭。

梅子：“可是布很貴，要許多錢呢！我不想二姐你那麽累，有一身新衣裳便夠了。”

葉青青：“累只是暫時的，等往後日子好起來，便不用如此累，梅子，人勤勞一些只會累身體，比起在老宅，如今二姐心裏卻是舒坦輕松的呢！”

梅子：“那二姐你也教我做事吧，我也要一起出力讓咱家過得越來越好。”

“你已經出力了，哥哥姐姐不在家，都是你照顧家裏和娘，梅子，你現在就很好。”葉青青困意襲來，“睡吧，明兒我還要上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