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第 42 章
江眠一連ng三次, 每次都是她主動叫停的。
感覺不對,江眠說不出哪裏有問題,但她直覺不對。第三次叫停後, 她朝衆人鞠了一躬, 跟胡導要了十分鐘的調整時間。
胡導點頭答應, 在拍攝過程中, 他始終面無表情地抱臂站在鏡頭後沒有出聲,給足了江眠自由發揮的空間。
一如他之前所說的, 江眠才是文紅。
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水, 江眠喝了一口緩緩神。旁邊的任度見她狀态不好, 并不敢過來打擾, 只是在一旁擔憂地看過來。
江眠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朝他揮了揮手示意, 讓他不必擔心。
再次回到鏡頭前,江眠已經調整好了心态。
“action——”
烈日炙烤着大地, 悶熱陣陣襲來。文紅提着鋤頭鐮刀從田裏回來, 她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袖口的灰泥與汗水混合,在額頭上留下一抹灰印。
快步走進院子,文紅正想進屋喝口水, 就聽到屋內傳來争吵聲。
“要我看, 不如将文紅嫁給村口的二傻子, 嫁得近平時還能回家幹活!”
這話是文母說的,家裏統共就那麽幾口人,文紅要是嫁出去了, 那些個活計可不就全落到她身上了。
文紅嫁得近些,還能方便他們使喚。
“那不行!”文奶粗粝的嗓音緊接着響起, “二傻子家能出幾個錢,要我說就該把她嫁到隔壁村去,那邊的王老頭可大方了!”
“到手的彩禮剛好能給文青娶媳婦,”文奶的算盤打得噼啪響,“咱們老文家可不能絕後啊!”
屋外的文紅聽到這話,擦汗的動作一頓,手腳瞬間被凍結,在大熱天裏硬生生逼出了一股冷汗,還未擦淨熱汗的額頭上又疊了一層冷汗。
半晌後,文紅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內心無措之餘卻又并不太意外,她只是覺得自己活得荒誕可笑。
她的前半生被困在玻璃罩裏,與外邊的世界始終像是隔着一層霧,文紅沒有勇氣從內打破,這個自欺欺人的牢籠終于被她的至親,親手敲碎。
自由的風送來了一陣清涼的新鮮空氣。
文紅指尖抽搐着抓緊手中的鐮刀,突如其來的空氣嗆入她的鼻腔,她止不住的劇烈咳嗽。
她咳得根本停不下來,只能撐着農具緩慢地蹲下,從喉嚨口到鼻腔的酸痛感甚至逼出了生理性眼淚。
屋內人被聽到動靜出來查看,見到她這副模樣非但沒有關心,文奶反而指着她橫挑鼻子豎挑眼,讓她滾遠點咳去。
文紅透過迷蒙的水霧擡頭看去,一張張熟悉的臉龐刻板而又冷漠。
明明前一刻還在讨論着要把她賣掉,但他們面對文紅時卻并不感覺心虛,依舊若無其事地咒罵她仿佛無視發生。
他們似乎篤定文紅沒有聽到,或者說他們并不關心文紅是否聽到。
畢竟文紅一直很聽話。
……
“cut——”
随着這聲令下,胡導率先站起身,為江眠鼓掌,他欣慰一笑:“這條過,辛苦了。”
劇組工作人員都被江眠的情緒感染,一直到此刻才被胡導的聲音喚醒,衆人情不自禁地跟着鼓起掌來。
江眠演得太好了,隔着屏幕、隔着一堆拍攝器材,劇組人員都忍不住被帶入其中。
文紅真的太慘了……
他們有種巴掌扇不進劇中的無力感。
劇中飾演文奶的老戲骨演員突然笑了一聲,打破沉重的氛圍,調侃道:“你們別這樣看我呀,我都怕你們沖上來打我。”
此話一出,衆人會心一笑,壓抑的氣氛一掃而光。
老戲骨上前一步,拍拍仍在平複情緒的江眠,感慨一句,“小江,你很有天賦,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
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幾十年,這位老前輩對拍戲的要求很高,看人的眼光也十分準,能得到她的贊賞實在不易。
今天與江眠對戲,她直面了江眠演技的感染力和沖擊力,因此感觸很深。說着文奶的臺詞時,老戲骨都覺得自己真不是個東西,居然能幹出這種缺德事來!
老戲骨想不明白,就江眠這個演技,怎麽會在娛樂圈默默無名這麽久。
得到老前輩的贊賞,江眠很驚訝,這是位清高的老藝術家,拿津貼那種。
她謙遜一笑回答:“謝謝前輩誇獎,您可是我們年輕一代演員內心的标杆,這句話要是傳出去了,不知道多少人得羨慕我呢!”
聽到江眠的話,老戲骨哈哈大笑,直呼江眠會說話。
任度蹲在一旁,見到江眠在與人交談,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不敢上前打擾。
老戲骨注意到了他的存在,簡單聊了兩句就揮手告別。
見江眠空閑下來,任度瞬間蹿起來見縫插針地來到江眠身邊,滿眼崇拜地看着她,“江姐,你演得也太好了吧!”
任度自來熟得很,一開始還不好意思開口閉口“江老師”,現在倒好,直接叫上“江姐”了。
江眠演戲時任度還沒有上場,抱着學習的心态,他硬是蹲在場邊看完了全程。任度被江眠的演技折服,恨不得當場下跪把江眠奉為真神。
他表現得太誇張,江眠反倒感覺不太好意思了。
這也是她第一次這麽酣暢淋漓地表演,江眠從前待過的劇組大多講究時間成本金錢成本,并不會對演員的演技有太過苛刻的要求。
但胡導的劇組不一樣,今天跟一堆老戲骨對戲,江眠的壓力很大,這也成功地逼出了她的潛能。
江眠你第一次感受到拍戲給她帶來的成就感。
将一個角色完全表達出來,這種成就感遠勝于贏下一場游戲,征服一座雪山。
江眠意猶未盡地拍拍任度的肩膀,鼓勵道:“你也要加油啊!”
任度從前沒有演過戲,看到江眠殷切的目光,更是覺得心裏沒底,原本還想跟江眠在取取經,但看到江眠已經重新拿起劇本……
他只能跺跺腳,厚着臉皮帶着劇本去找另一位老戲骨請教。
他才不要拖後腿!!!
***
第一天的拍攝,胡導沒有準備特別多的工作量,劇組成員踩着太陽下山的最後一點餘光收工。
江眠回到酒店一通洗漱過後,衛長流的視頻通話就追了過來。
“第一天開工,感覺怎麽樣?”
看着江眠眉宇間的疲倦,衛長流有些心疼地開口問道。
“還行……”江眠扭扭脖子,換了個舒服的坐姿。
雖然今天拍戲還挺累,但她也學到了不少東西,體會到跟老戲骨狂飙演技的快感,感覺很充實。
江眠組織了一下措辭,開口道:“倒是胡導,真的……很有性格。”
胡導說是讓江眠自己琢磨,但也沒真當甩手掌櫃,他從不在演員拍戲的中途打斷,而是會在一場戲拍完後将人叫過來看回放。
然後再慢慢指出不當之處。
胡導總是将一句話挂在嘴邊,演員要用腦子拍戲。
這跟江眠從前待過的劇組差異很大,在從前的組裏,演員更多的是作為導演意志的傀儡,一切的自我表達都被圈定在框裏,為導演的預設服務。
但在胡導這裏,一切都要推翻。無論是主角還是配角,都要對所飾演的角色負責,去思考處在當下的人該有什麽反應。
這樣的拍攝方式無疑是費時費力的,劇組每天的花銷堪稱燒錢。不過,胡導有這個底氣,他的劇組從來不缺投資。
他可以用水磨的功夫去拍好每一幕。
雖然累是累了點,但江眠有預感,拍完這部戲,自己的演技會有一個新的飛躍。
衛長流跟胡導合作過不止一次,當然了解對方的性格,他自己身為演員的時候就經歷過這一遭。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心疼江眠又是另一回事。
奈何兩人不在一個地,衛長流只能撿個輕松的話題給江眠放松心情,“你這前腳剛走,睡睡那個小豬崽後腳就把客廳的花瓶打碎了!”
那個花瓶是兩人之前旅游的時候淘回來的,是個造型獨特的現代工藝品。衛長流一眼就看中了,一直寶貝得很,心情好的時候還愛到後花園剪兩支花回去擺着侍弄。
一提到這個事,衛長流就忍不住郁悶,他當時光顧着修剪花枝,一個沒看住就讓睡睡給砸了。
可把他心疼死了!
衛長流氣惱的模樣把江眠逗笑了,她懶散地撐着頭,順着衛長流的話頭痛斥睡睡的惡劣行徑。等到對方的氣稍微順了,才安慰着要給他買個新的花瓶。
受到角色的影響,江眠的心情原本有些沉悶,但經過跟衛長流的一通拉扯過後,江眠的情緒逐漸緩和放松。
此時,她的面上挂着不自知的輕松笑意,“睡睡呢,這麽早就睡了?”
“可不是!”衛長流餘怒未消地哼了一聲,“這個小崽子本來還吵着要跟你視頻來着,結果還沒到點就先睡着了……”
一邊說,衛長流一邊拿着手機來到卧室對準睡睡,床上的睡睡此時睡得正香,還不自覺地打起了小呼嚕。
為了方便江眠看清,衛長流幹脆坐上床,曲起大長腿靠在床頭,和睡睡一同入鏡。
怕吵醒睡睡,衛長流的聲音都壓低了幾分,他看着江眠很輕地說了一句,語氣像是撒嬌,“我想你了……”
兩人分開的第一天,他就開始想念了。
“嗯,”江眠微微坐直身,同樣輕聲回應一句,“我知道。”
她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雖然衛長流一直試圖用輕松的語調活躍氣氛,但江眠還是看出了他隐藏的低落情緒。
江眠伸出手指戳了下屏幕上衛長流的臉頰,“你明天有行程嗎?”
“沒有……”衛長流恹恹地回答。
“嗯……”
江眠沉默一秒,突然想要任性一把。
“我給你訂機票,你明天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