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教師彌爾藍
第8章 教師彌爾藍
不過,荀聽震驚的重點不在于“BL”,而在于《獵魔人》的同人文。
因為這可能說明,這兒還有一個與他來自同一世界,且玩過同款游戲、追過同本小說的穿越者。
荀聽立即開始翻找關于“海鹄與俗人”這個作者的相關信息,除了知道這本故事合集是彌爾藍主編,發表于五年前以外,其餘的一無所獲。
這樣的話,荀聽留着詢問彌爾藍的問題又多了一個。
在焦急等待彌爾藍到來的時間裏,這篇同人文對荀聽産生的沖擊還未消散,他又翻看了幾本主教的筆記平複心情。
乜伽教是很世俗化的宗教。涅肖的這個“主教”并非空頭神職,而需要實打實地履行城市管理者的義務。工作筆記上官職遷調、祭祀典禮、工業建設……事無巨細。
不過比起冰冷的資料,這更像是涅肖的個人日記和工作見聞,是極富有情感溫度的。
荀聽發現他這個主教當得勤勤懇懇,甚至可以說得上是難遇的仁官。
究竟是什麽人要置涅肖于死地,難不成是競争對手。
荀聽及時止住四散翩飛的思緒。他從筆記中發現了一絲端倪:涅肖前後的字跡有一定的變化。
荀聽在翻書握筆的時候才慢慢地發現,涅肖的左手使用起來有點不便。
荀聽還以為左手僵硬是反抗掙紮後受傷導致的,現在看來,這似乎是長期的痼疾。
荀聽盯着這只手,忽然想起自己醒來的時候,碎掉茶杯也是拿在左手上。
荀聽心想,涅肖應該是左撇子,但在某一時間,他的左手受了嚴重的傷,導致他在用左手進行細微的動作時會非常吃力,比如寫字。
荀聽找到了筆跡前後變化最明顯的頁碼。果然找到了這樣一條短暫的記錄:“因左手工傷,下筆困難,現進行右手寫字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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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的字跡已經變了,它的記錄日期離前面差了一段時間,應該就是涅肖養傷的時間段。
就在這下面,有一段日記體。具體內容是涅肖責令工廠事故的負責人。
很奇怪的是,其中有一句被重點标記了出來——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用力地搖了三下頭,目光忌憚地躲閃開來。”
涅肖圈出的這句話的同時在旁邊寫了一個“key”。
荀聽蹙眉。
筆記上重點标記的地方不少,大都有注解,這是第一個荀聽看完雲裏霧裏的地方。
……涅肖圈出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提醒自己記住對方當時的反應嗎?
荀聽以為是和涅肖對話的這個人有重大嫌疑,于是前後翻找關于事故負責人的信息,卻沒有找到。
這時,身側的兩名傭兵站起身來,退到了荀聽的身後。
荀聽察覺動靜,擡起埋在書中的頭,通過落地窗子看到一位女子正在走來。
應該就是彌爾藍了。
荀聽起身迎接,并對身後的兩位傭兵說道:“你們先去忙吧。”
解散了傭兵之後,彌爾藍走進屋。
她衣着利落,低領的馬甲背心緊束在落肩襯衫外,橄榄綠長裙,棕色的頭發微卷,如瀑般落在肩背,頭戴一個小圓禮帽。
只從文章中了解,荀聽還以為彌爾藍是那種板正嚴肅的中年女士,沒想到她竟如此年輕。
她進來時摘下帽子,先朝荀聽行禮。
彌爾藍:“主教傳喚我來是有要事嗎。”
“只是打聽一些事情……你坐。”荀聽扯了一些有的沒的客套話,起身倒了杯水遞給彌爾藍。
乜伽晟國似乎很講究尊卑有序,荀聽這一舉動讓彌爾藍心中一悚。她雙手接過茶杯,暗暗地觀察着荀聽的表情。
其實荀聽并沒有想太多,這只是他的待客習慣。
荀聽坐下來,十指交叉擱在大腿上。他問道:“我想問一下你……你認識一個代號三十七的新殖民區傭兵嗎?”
彌爾藍的眼睫下斂着看不透的目光,她笑道:“當然,主教為何突然提起他。”
荀聽說:“沒有要緊事,只是想結識個朋友。”
“他……”彌爾藍蜷了蜷手指,說,“他在一年前就已經離世了。”
荀聽皺眉,道:“離世?”
“嗯。”
“具體是什麽原因?”
彌爾藍道:“他在大荒被自己的胞人殺死,但沒有發覺,回城後理智崩潰……身體腐爛至死。”
系統告訴過荀聽,他第二命蘇醒的時間與第一命相隔只有兩個月。可彌爾藍卻說“三十七”身死已經是一年之前了。
時間壓根對不上。
“……”
荀聽登時覺得自己又踩進一個謎坑裏。他繼續問道:“那前兩個月裏,有名叫米莉亞的孩子來找你求學嗎?”
彌爾藍的神情明顯一滞,沉默片刻後道:“主教認識那小姑娘?”
她的回答讓荀聽懸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看來妹妹已經去找過彌爾藍了。
但彌爾藍的心可還吊着。她不知道涅肖如何得知的此事,還特地傳喚她來。
彌爾藍心中存有猜疑,但面上仍舊從容,她放下茶杯,說道:“您不必擔心,米莉亞非常聰穎,考核通過得相當順利。”
荀聽笑了笑,道:“我能見見她嗎。”
“恐怕最近不能,”彌爾藍說,“她跟着其他老師去了南希伯研學,一時半會趕不回來。”
“這樣……等她回來,麻煩替我向她問聲好。”
“我會的。”彌爾藍屁股沒坐熱就迫不及待地想走了,她問,“主教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哦,還有這個……”
荀聽拿來那本故事合集,翻開到《凱爾莫罕上的悼詩》,指着“海鹄與俗人”,問道,“我聽說這本書是彌老師主編,想必你應該知道這個作者的具體信息。”
彌爾藍:“…………”
“啊,是的,這是我一個朋友寫的,”彌爾藍面露苦色,她皮笑肉不笑道,“主教平時閱讀量挺大的啊,您……對這個故事感興趣嗎?”
“也不是說感興趣,只是……”荀聽感覺咋解釋咋不對勁,他說,“只是感覺這個故事似曾相識,我之前讀過。”
彌爾藍的臉色依然像切了盤苦瓜。
“你不想透露你朋友的信息也沒關系,”荀聽很“善解人意”,他說,“你只需要幫我把話傳達給你朋友就好了。你就說,‘你寫的同人文很不錯,其實我也是原著同好,方便的話,來找我一起打把昆特牌嗎?’”
“昆特牌”是來自荀聽原世界的名詞,是由游戲《巫師3》中內置的牌類小游戲。
荀聽特地找了個在這個世界別無他人知道的詞,作為試探的小石子。荀聽話裏藏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若對方是真的穿越者,應該會主動來找自己。
荀聽還擔心傳達有誤,打算和彌爾藍确認一遍,誰知道彌爾藍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吓了一跳的荀聽擡頭看着她:“?”
彌爾藍瞪着他,猶豫了近一分鐘。
就在荀聽忍不住要開口打斷這凝固的氣氛時,彌爾藍緩緩地抓住荀聽的雙手,無言地上下搖晃了幾下。
彌爾藍回答道:“我是昆特牌入的坑。”
荀聽:“……?”
“你……”他無奈道,“你說的這個‘朋友’,不會就是你自己吧?”
……
“海鹄與俗人”,正是彌爾藍的筆名之一。
與老鄉相認的喜悅很快就沖走了寫的小肉文被“長輩”發現的尴尬。
二人互通有無之後,彌爾藍好似把一切僞裝都卸下來了。荀聽發現她壓根不像表面那樣“高冷穩重”,她就是個少說一句話都難受的話痨。
荀聽跟她一比,簡直算得上是沉默寡言。
“真沒想到……”彌爾藍從荀聽手裏拿過那本故事集,這篇同人文無疑促使二人相認的第一功臣,她寫下它的時候絕對不會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她晃了晃書頁,對荀聽說:“這篇你都讀完了?”
“嗯。”
她神情微妙:“你不會是喜歡這種……”
“不,”荀聽知道她想說什麽,斬釘截鐵地打斷,“你想多了。”
彌爾藍的語氣明顯低落了半截,道:“啊,你是直男。”
“?”荀聽道,“這是什麽令人失望的事嗎。”
荀聽只知道“耽美”是原世界很流行的亞文化,而且身邊的朋友和同事很多有愛好或者研究這個的。所以他不至于談“同性”色變,他也能做到尊重別人的取向,但也僅限于此。
若要讓他深入了解或是親自體驗……荀聽不太敢想象,也沒興趣去想象。
彌爾藍聳肩,沒再打趣。
彌爾藍比荀聽進到這個世界的時間還要更早,她簡直就是一部人形攻略書。荀聽不明白的事都能從她那得到一兩句解釋。
“說正事,”荀聽問道,“三十七真的……已經死了嗎。”
“千真萬确,我認識的那位‘三十七’的确不在人世了。米莉亞來找我時,說她是三十七引薦的,我還納悶。直到她拿出殖民區傭兵的編號信物,我才相信了她的話。”彌爾藍說,“我也調查過,我覺得最有可能的情況是,有人冒用了‘三十七’的身份……剛才你提起他與米莉亞,我還以為涅肖主教跟這事有關系,吓我一跳!誰能想到主教被你這個濃眉大眼的‘鸠占鵲巢’了!”
荀聽:“……”
彌爾藍嘴就沒停過,此時犯渴了,将杯中水一飲而盡,她問:“你在大荒遇到的那位‘三十七’長什麽樣?”
“雖然他帶着面罩,但關鍵特征和你說得差不多,金發,右眼有一道明顯的疤痕。”
彌爾藍蹭了蹭下巴:“那他極有可能在來之前,找維洛斯之神的信徒為他施展了‘化面’,變成了三十七的面貌。”
維洛斯,掌管“性”與“外貌”的神明。
但他和荀聽所理解的愛神還不太一樣。因為維洛斯不掌管“情感”——情感這複雜的玩意歸大腦之神圖特的一位下屬子神管着。
長存大腦的情感與性沖動、外貌狂熱不屬于同一脈。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還挺灰色幽默的。
“假扮者既然知道三十七長相細節,有很大概率是三十七生前認識的人。”彌爾藍說,“那位還有什麽其他特征啊。”
荀聽回想着說:“他信仰神是剎門,常用一把銀柄斷刃,有一個全是藍色咒文的披風,那個披風甚至可以抵禦巨屍流落之後的烏膿。”
“你觀察得還挺仔細……”彌爾藍說道,“能抵禦大量烏膿的藍紋披風,這麽高級的記憶材料加工技術可不常見……他該不會是FBI的吧。”
荀聽:“?”
他們常喊的“新殖民區”——也就是南希伯聯邦——有一個特級偵查傭兵組織。
為了圖好記憶,彌爾藍就喊他們“FBI”。
這個稱呼掀開了神秘感的溫暖被窩,特偵傭兵團就這麽赤裸地掉價了。
FBI……不是,特偵傭兵團的成員只有寥寥幾人,單拎一個出來足以攪動風雲。但除了南希伯總統,沒人知道他們的詳細信息。
需要一提的是,其中有一位代號為“殺天子”的特級傭兵。
無人不曉這個代號,他就是聯邦的一把人形殺器。傳說只有殺天子活着到達過明睛大荒中央,并且見到了昇塔矗立之地的模樣。
也有人對此傳聞持懷疑态度,認為“殺天子”并不是人,而是南希伯武器研發項目的代號之類雲雲。
“不論怎樣,這冒充者相當可疑。”彌爾藍說,“或許可以問問米莉亞。畢竟你這個‘哥哥’死掉之後,她是跟随着冒牌‘三十七’走出大荒的,說不定知道些什麽。”
提起米莉亞,彌爾藍的話又多了起來:“米莉亞啊,是個好孩子,她帶着哥哥的東西一起入了學,把它們埋在了神學院的樹下,遇見難事就自個兒一人坐樹底下發呆。這樣無依無靠的一小姑娘,能自己解決的問題從沒麻煩過別人……真招人疼。”
第一命的出生入死讓荀聽産生了一絲親情上的連接,他潛意識裏已經把米莉亞當成了真的妹妹。荀聽有些擔憂地問:“她得什麽時候回來?”
“至少得下月,”彌爾藍朝他彈了個響舌,道,“你放心,帶領她的老師是我最信得過的朋友。”
“說起來……涅肖怎麽死了?”彌爾藍的話題一轉。
她也是一個擁有系統的玩家,知道荀聽重生時所附身的原主都是瀕死或已死之人。
荀聽手肘靠在椅子扶手上,用一只手揉了揉兩邊太陽穴,他皺眉道:“初步判斷是,今天剛被人謀殺,柏羽已經去上報了法律司。”
“主教被謀殺,這可是不小的事兒啊,”彌爾藍起勁地前排吃瓜,“不會跟接下來任務有關吧……”
“哎對了,忘記和你說,”彌爾藍正經地盯着荀聽,問道,“你知道你接下來要去參加鼓婆區的罪人審判儀式了吧?這儀式很重要,是‘火種任務’的重要節點……你記得去的時候找個理由帶上我。”
荀聽:“你也得做‘火種任務’?”
“是啊,我重生了兩次,就這一次活得最久,得有五年了……但‘火種任務’才接到過兩回。”彌爾藍說道,“帶上我準沒壞事,我這邊的任務信息可以和你同步分享。”
通過彌爾藍之口,荀聽大概知道了火種任務是個什麽東西。
乜伽系的每個神明都會在人間挑一個“化身”。化身帶有神明的特征與意志,還可以暢通無阻地使用該神的所有神賜能力,但每個神明化身都有神明賜予的使命。
荀聽和彌爾藍的作用就是保證化身的使命能夠完成。他倆就像是神明意志延續的守火人,所做的任務也就叫做“火種任務”。
每個火種任務完成之後,對應的神明信息就會收錄進圖鑒中,系統也會獎勵給他們一件神明的信物道具。
當他們把“神之火種”系列成就全部點亮之後,隐藏獎勵就是主線任務【殺死厄嬰】的關鍵。
這次,荀聽的火種任務對應的就是乜伽系的主神——乜伽女神。
而涅肖即将要在儀式上審判的罪人,正是乜伽女神的化身,懷霏。
……
時間臨近晌午,兩人聊得饑腸辘辘,彌爾藍打算先回去。
柏羽還沒回來,荀聽又不習慣喊仆人做事,于是幹脆打算自己去準備午飯。
他對彌爾藍道:“來都來了,留下吃個飯再走吧。”
彌爾藍一愣,随即思鄉之熱淚盈上眼眶:“聽哥!我好久聽過這麽親切的話了。”
荀聽:“……”
荀聽打小自個兒做飯,廚藝還算可以——“還算可以”是他自己的主觀評價,而大衆的客觀評價是“相當牛逼”。
雖然涅肖宅中的一套蒸汽廚具看上去神秘又複雜,但實際操作起來并不難,荀聽無師自通。
閑置的仆人在廚室外誠惶誠恐地站成一行。荀聽偶爾拜托他們個雜活,三四個人搶着幹……估計沒搶到的幾個已經安好了随時跪地請罪的心。
怕客人餓着,荀聽只簡單快速地搞了幾個家常菜。彌爾藍嘗完之後,在荀聽廚藝的大衆評價簿上進行了八字追評:“賢良淑德,适合持家。”
荀聽邊擦手邊道:“……貴嘴裏能吐出點正經話來嗎?”
他把仆人也喊來一起吃了。可他自己還沒坐下,柏羽就匆匆地趕了回來。
她進門,看見這“和睦融融”的一幕,杵在門口愣半天。
荀聽懷疑她會退出去再開一遍門,只好先開口詢問了一句:“你餓嗎。”
“我不餓……不是,您怎麽自己下廚?”柏羽滿頭疑惑地環視一圈屋裏的人。
但她顧不上多問,關上門之後讓閑人散去,緊接着就說起正事:“主教大人,南希伯派來的外交使到了。教皇請您立即過去一趟。”
作者有話說
注:
“我是昆特牌入得坑。”
昆特牌原本只是巫師3中的內置小游戲,後來因太受歡迎,波蘭蠢驢又制作了一部獨立衍生的作品《巫師之昆特牌》。
彌爾藍就是由這部作品開始,入坑了巫師系列游戲以及原著《獵魔人》。
聽聽下章就見到老婆的新皮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