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愠怒

第18章 愠怒

岑令溪也不知自己從哪裏生出來的勇氣,竟然直視着聞澈,并道:“我作為他的阿姐,在弟弟科考的時候給他送一副護膝,這是錯嗎?”

聞澈反笑一聲,手腕不消用力,便将她的下颔擡起:“阿姐?你當真問心無愧嗎?異父異母,算哪門子的姐弟?”

聞澈手腕手腕抵在岑令溪的喉間,壓地她有些呼吸困難,但她還是堅持道:“我與阿野自幼一起長大,倘若我和他有些什麽,當年又怎會與你定下親事,又怎會和江行舟成親!”

聞澈聽了她這句話,更是愠怒,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你還想和他有些什麽?”

岑令溪沒有吭聲。

“說話。”

岑令溪幾乎是逼到了角落裏,無論是身體上還是情緒上,但自诩從小到大,一直和方鳴野清清白白,從未逾矩半分,便道:“只是姐弟。”

聞澈突然又将她松開了,“既然只是姐弟,那我作為姐夫,是不是應該在春闱上給我這個小舅子一些——特殊待遇呢?”

“特殊待遇”幾個字幾乎是他咬牙切齒才說出來的。

岑令溪的瞳孔一震。

方鳴野十年寒窗才走到今天,她在此之前一直小心翼翼地對聞澈,正是害怕他突然發瘋在方鳴野科考的時候動手腳,以聞澈如今的新型和手段,要是真在科考上動手腳,就絕不是簡單的讓阿野春闱落榜,直接捏造罪名毀了阿野的仕途都是輕的,更有可能會被關進刑部大牢。

江行舟不就是這樣無端被他下獄将近兩個月麽?到現在也沒有消息。

這段時間她又被困在雀園裏,既不能去刑部,也不能回家找父親,唯一讓她能有所慰藉的便是父親如今升任了刑部尚書,想來不會對江行舟用刑。

而阿野是她的弟弟,要是他出事,很有可能連帶着父親一同落難。

岑令溪背後生出一絲冷汗來。

而後轉身便拉住聞澈,輕輕搖頭:“求您開恩。”

聞澈看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心中莫名生出一絲煩躁,“你為了方鳴野和我低頭認錯?”

岑令溪嘴唇翕動,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聞澈的性子實在過于陰晴不定。

良久,她也只想出一句:“您想要的難道不就是讓我認錯嗎?”

聞澈看着她,稍稍蹙眉:“我要的,是你誠心實意的和我認錯,而不是你在考慮到別的男人的處境後,再做出這樣一副樣子。”

“那副護膝,如若您不嫌棄,我也可以為您縫一對。”

岑令溪說完便垂下眼睫,似是在等候發落。

聞澈卻并沒有說話。

她悄悄擡眼觑着聞澈的神色,意識到聞澈的意思好像不在她送給方鳴野的護膝上,這件事只是導火索。

岑令溪細細想着,思緒一直飄到了聞澈剛回長安的那天。

他們真正的矛盾,在于當年她毀了和聞澈的婚約後,轉頭便和江行舟定了婚,甚至成親時的那身嫁衣,也是本打算和聞澈成婚時穿的。

岑令溪于是深吸了口氣,打算将當年的事情和盤托出。

“其實當年的事情,妾當真有難言之隐。”

聞澈瞥了她一眼,臉上全然是不感興趣,但目光卻仍舊時偏向于岑令溪。

岑令溪既然打算和聞澈說,也不會就此停下,便道:“您當時在禦史臺做事,或許不知,開春後便是三年一次的選秀,長安凡六品官員以上家中有未婚适齡女子的,都要參加選秀,父親是不願讓我進宮受苦,故而才匆匆為我定下了婚約。”

聞澈掀了掀眼皮子,道:“倘若當年你真得進宮給先帝做了後妃,那恐怕我現在就不會是太傅,也不會将你關在雀園,而是,關在宮中,你知道的,我這人為了得到想要的,一向不擇手段。”

岑令溪打了個激靈。

聞澈這句話的意思不就是——倘若你敢進宮,那我便弑君奪權。

但她的話還沒有說完。

馬車卻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

連朝在外頭道:“禀太傅,雀園到了。”

聞澈似乎沒有看到還想說後半句的岑令溪,直接問外面的連朝:“我記得之前那個誰是不是在宅中設了迎春宴,請我前去?”

“是吏部尚書宋察。”

聞澈撣了撣衣袖,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什麽時候?”

“就在春闱結束後。”

聞澈點頭,“你去回了他,我到時候會帶人去。”

“是。”

聞澈又看了岑令溪一眼,說:“不下去,是要跟着我去看殺人嗎?”

岑令溪臉色一白,但還是實話實說:“妾以為您會和妾一同回去。”

聞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這是,在留我?”

岑令溪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以前,也是這般留江行舟的?”

岑令溪呼吸一滞,立刻理了理衣裙,扶着車壁掀開了簾子。

連朝卻沒有像之前那把備好矮凳,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聞澈的意思,她只能拎着裙子,從挨到她腰部的馬車上跳下來。

即使連朝扶了下她的手臂,她還是不慎扭了下腳腕。

腳掌上的麻木感還沒有完全散去,載着聞澈的那輛馬車已經在她面前帶起了一片飛塵。

她下意識地用袖子掩住口鼻,但還是被嗆了兩下。

岑令溪的确被扭到了腳腕,請大夫來看過後開了跌打損傷的藥,她一直在床上躺了五天,才勉強可以下地行走,第九天的時候,總算是恢複了。

而這九天裏,聞澈沒有來過一次雀園,她也因為腳腕上的傷,沒能出雀園,其實她知曉,就算沒有傷,外面守着的暗衛也一定不會讓她出去。

她知道聞澈那日的的确确是生氣了,但後面宅中的一切用度又都沒有變化t,丫鬟們對她也還如往素一般恭敬,她便也沒和侍衛提過她想要見聞澈的事情。

一直到了這日的傍晚,丫鬟突然端上來幾個托盤,上面是精致的首飾和衣衫。

衣衫是蘇梅色的。

岑令溪素來不喜歡偏豔麗的顏色,總覺得帶些脂粉氣,聞澈明明知曉,卻還給她送這些。

那套首飾頭面也是她不喜歡的金器,她也一直喜歡銀和玉,當年成婚時戴着的也是點翠,而非金冠。

丫鬟在她跟前福了福身:“岑娘子,這是太傅讓您明日去迎春宴上穿的。”

她這麽一說,岑令溪才想起來那天連朝說的迎春宴是明天。

她腳腕上的傷已經完全痊愈,根本沒有任何不去的理由。

她朝丫鬟擺了擺手,道:“好了,知道了,下去吧。”

明明是陪聞澈去,但聞澈還是未曾回來。

翌日,宋宅。

吏部尚書宋察一早便站在門口迎接賓客。

家中母親喜歡花花草草,他在建宅子的時候便請了師傅好好布置了下家中的花圃,後來官越做越大,也有人投其所好送了他好些名貴的花草,母親素來又愛熱鬧,為了哄母親開心,他遂年年都在家中辦迎春宴。

他早在一月前便給那位權勢滔天的聞太傅下了帖子,但對方當時直接回絕了,他也就和往年一樣準備在家裏小辦一番,但前幾日聞澈身邊的人突然又來通知他,要帶人來,他只能趕緊将園子重新翻修了一遍,又四處打聽聞澈喜歡的口味,打算投其所好。

聞澈剛剛回京,從前在京城的時候,哪裏有人在意過他一個小小禦史,而今更不是一般人能接觸到的,費了好些功夫,才探聽到他最喜歡去鳴玉樓買桂香飲子和荔枝乳糕。

宋察只好趕緊叫人去鳴玉樓定糕點,将迎春宴上的茶點換成了這兩味。

又不知聞澈什麽時候會來,便一直等着。

相熟的同僚進了門瞧見宋宅肉眼可見的翻新了,陣仗也比往年大,便笑問道:“最近這是春風得意啊,耗費了這麽多心思。”

宋察苦笑着說:“那位突然要來,你懂的。”

同僚甚是驚訝:“那位不一直不喜歡這樣的場合麽?除了前段時間去了刑部岑昭禮的壽宴,旁人下的帖子一概沒有應過。”

“我也不知個中緣由啊。”

“不過,我當時去岑家壽宴的時候,工部的張拱,給他跟前的那個娘子送了顆夜明珠,第二天便從侍郎升了尚書,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宋察往後面看了一眼,立刻彎腰:“見過太傅。”

聞澈擡了擡手,示意他起身。

先前那個同僚趕緊退避到一邊,低頭不敢看。

宋察引着聞澈和岑令溪一路到了上座,殷勤的笑着。

在座的賓客見着聞澈來了,也都收了方才閑聊的聲音。

聞澈掃了眼桌案上早已擺着的桂香飲子和荔枝乳糕,撩起袍子坐下,道:“做得不錯。”

宋察道:“太傅滿意就好,您和娘子若是還需要什麽,盡管吩咐下官便是。”

岑昭禮的壽宴他雖然沒有去,卻也知曉那日在宴席上,聞澈攬着身邊的娘子親口說的“我家娘子”,如今自然趕着讨好岑令溪。

但聞澈卻淡淡道:“不用管她。”

宋察一時愣了愣。

聞澈冷聲道:“只有喜歡的,才會金屋藏嬌。”

言外之意就是,他玩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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