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囚禁

第31章 囚禁

岑令溪的手臂被聞澈拽得生疼, 早已脫了力氣,此時正搭在一邊,加上男女力量懸殊, 她僅有的一只手根本推不開聞澈。

聞澈察覺到岑令溪抵在他肩頭以表示反抗的動作,反手便攥住她纖細的手腕, 又繞過她的脖頸, 直接按在了她頭頂的位置。

岑令溪瞬間慌了神。

此前聞澈雖然一直說要報複她,将她囚禁在雀園,卻似乎一直很克制, 再沒有過任何動作,但今日在發現她給江行舟焚燒紙錢後, 在她面前像是露出了獠牙的猛獸一般, 讓她沒有絲毫反應和抗拒的餘地。

聞澈整個身子在一瞬之間壓了下來, 岑令溪被控制住了雙手,于是下意識地去用腿蹬踹,只是她的腿才擡了一下, 便被聞澈用膝蓋從中間隔住,這次, 沒有再給她留絲毫反抗的餘地。

冰涼的唇就這麽毫不容情地朝着她的唇覆蓋了下來。

起先是重重的研磨,有些不得章法, 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齧咬。

岑令溪緊緊閉着唇, 不想讓他再有進一步的動作, 卻被聞澈用舌尖頂開了牙關,而後卷起了她藏在裏面的舌。

他親得很着急, 如風卷殘雲之勢,舌尖甫一進入岑令溪的口中, 便掃了一圈,又抵上她的上颚,肆意地攫取着她口腔裏的空氣,似乎是要讓她無可遁逃。

岑令溪一時頭腦有些發昏,直到聞澈的牙齒不小心磕到了她,才讓她的意識明晰起來,她直接咬上了聞澈的唇,而後她先嘗到了一股血鏽味兒。

聞澈沒想到岑令溪會直接咬自己,于是短暫地将她松開。

岑令溪這才得以有片刻的喘息。

聞澈看着她眸中閃爍着的晶瑩淚光,伸出拇指蹭了下自己被岑令溪咬破的唇,在拇指上帶出一小點血跡。

他掃了眼自己的指尖,忽而勾唇一笑,聲音也有些啞,“你咬我?”

雖然是問句,但是尾音卻落得很平。

岑令溪聽到這句話,眼皮一跳,她還沒來得及思考,聞澈又再次俯下身來,沒有任何過渡的,直接将自己的舌送進了她的口中,一下又一下的撥弄着。

岑令溪只覺得自己此刻連呼吸都是困難的,舌根被壓着,她先前咬破聞澈的唇上沾染的血也随着更為激烈的吻被送了進來,那些血的鏽味,也被她的味覺所捕捉到。

被舉到頭頂的手腕此時仍然被聞澈緊緊捏着,以更大的力道,讓本就無法掙脫的她,此時只能感到疼痛和窒息。

因為難以呼吸,岑令溪的胸口開始上下起伏,她在此刻終于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反抗,索性放棄了掙紮,本來稍稍擡起抵着聞澈的腿也卸了力氣,腰也塌了下來,緊緊貼在床榻上。

只有幾行淚,順着雙眼淌了下來,順着臉頰,滑到了唇瓣上。

聞澈應當是嘗到了眼淚的鹹苦味,攥着她的手的力氣松了一下,停了吻岑令溪的動作,緩緩擡起頭來,看着她。

此時躺在榻上的女娘,雙眸緊緊合着,垂淚漣漣,泣涕無聲,唇瓣上沾染上了一絲鮮血的痕跡,隐隐有些發腫。

就像是,一尊死物。

聞澈看着這樣的岑令溪,瞬間慌了神,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做了什麽事。

于是細細替她撥去額頭上貼着的發絲,坐在床榻邊,輕輕握着她的手,語氣中盡是愧疚:“對不起,令溪,是我心急了,你不要哭,可以嗎?”

岑令溪沒有應聲,只是輕輕偏過頭去。

她想起元嫱那日和她說的話。

當時元嫱說江行舟死在西川任上後,她怔愣了許久,她知道江行舟此去是兇多吉少,但她怎麽也沒想到這個消息會這麽快傳來,甚至是他還在途中,還沒到西川路轉運使的任上,便出事了。

元嫱手足無措地安慰着她。

岑令溪木然了許久,才稍稍擡起頭來,問了元嫱一句:“你确定嗎?”

元嫱有些猶豫,像是在仔細地斟酌措辭。

岑令溪長長地舒了口氣,伸出手拉過元嫱的手,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說出一句:“沒關系的,你說便是。”

她知道元嫱的父親先前是禮部侍郎,前幾個月才提的禮部尚書,大昭官員如若真得出了意外,須得上報禮部,由禮部整理其生平事跡,定谥號,寫評語,再交給其家眷過目,确認無疑後再載入國史。

只是江家三代單傳,江行舟的父母早早過世,她也在聞澈的逼迫下,不得不與江行舟和離,沒有人可以給他的傳記把關,甚至出殡之時,都無人給他送靈摔盆。

這件事從元嫱的口中說出來,想必也是元尚書已經提過的,禮部已經在着手給江行舟立傳了。

元嫱觑了眼她的神色,這才道:“我聽父親說,江行舟才過了蜀道,入了西川,便遇見了那邊的部族生亂,他作為即将上任的西川路轉運使,不好袖手旁觀,本是幾個小部族生了矛盾,西羌沒想過插手進來,但西羌那邊聽說新上任的西川路轉運使是姓江,立刻發了兵,江行舟頭一次碰見這樣的事情,一支暗箭飛過來,直接封喉,當時場面太混亂,連屍骸都沒有搶回來……”

元嫱說到最後,聲音已經非常弱,她生怕岑令溪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岑令溪當即沒有站穩,身形搖晃了下,還好元嫱将她扶住了。

她當時只覺着眼前一黑,但還是勉強支撐,顫着聲音問元嫱:“那行舟的谥號,定了什麽?”

元嫱蹙了蹙眉,說:“不是什麽好谥,你還是別知道了。”

岑令溪搖了搖頭,“人都沒了,好歹夫妻六載,我總得知曉他的身後事。”

“禮部本來挑了幾個不錯的谥號,但是後面沒過那位那關,給改成了,悼。”

岑令溪只覺得自己的指甲都要嵌進血肉裏去了。

悼,中年早夭曰悼、恐懼從處曰悼。

确實不是什麽好谥。

她從沒想過,即使江行舟已經屍首異鄉,在谥號上,他也不肯放過江行舟。

可是江行舟本不該遭受這些。

這六年來,江行舟待岑令溪是真心的好,知道她偏愛鳴玉樓的甜食,每日都下朝回家都會給她變着樣捎,知道岑令溪怕冷便年年親自獵了狐貍,吩咐人縫制成裘衣,知道她不喜歡鎮日裏拘束在府裏,便待她去郊外騎馬踏青,知道她最不喜歡那些女紅,便教她騎馬,射箭,投壺……

當她穿上新制的羅衫江行舟會滿目贊賞,她學會新的招式,他會抱起她轉幾個圈,她親手做了糕點,他會吃的津津有味……

春天的時候,簾外杏花開了,江行舟會折一t枝花,替岑令溪簪在發髻上。夏天的時候,岑令溪将涼水揚在江行舟的臉上,他會笑着擦幹,反倒與岑令溪打起水仗。秋天的時候,賞菊吃蟹。冬天落雪了,兩個人靠着熏籠,聽簾外落雪簌簌有聲。

如若沒有這些事情,江行舟即使做不成史書裏的将相之臣,也能安安穩穩地走完這一生,得一個不錯的谥號,兩人靜靜偕老。

想到此處,她登時覺得心口處缺了一塊。

聞澈看見她默默流眼淚,以為是自己方才的動作太粗暴了,剛想俯下身來哄她,卻聽到了岑令溪那句:“聞澈,你真得這麽恨我嗎?”

他的手登時就頓在了原處。

“我怎麽會恨你,我怎麽會?”

岑令溪意識有些渙散,沒有回答他,繼續道:“你怎麽不會?你要把我珍視的一切人和事都從我身邊帶走才肯罷休,是嗎?”

“令溪,我沒有聽懂你的意思,但是從今以後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聞澈的眼尾也曳上一抹紅,語氣中帶着懇求。

“他無辜受累,因公殉職,死後還要遭此惡谥,我想給他燒些紙錢,也要被你如此對待。”

岑令溪說着輕輕勻出一息。

聞澈愣了愣,知曉她方才不說話的時候,是因為江行舟和他鬧氣,一時覺着有些可笑,于是問道:“你為什麽還是這麽惦念他?他都死了你還是這麽惦念他?明明在你眼前的人,是我!”

岑令溪終于睜開眸子,回答了聞澈:“聞澈,你不懂,他不會逼我。”

此話一出,聞澈只覺得腦子裏突然有一串玉珠繃斷了一般,珠子滾落了滿地。

就像那天被岑令溪推倒在地上砸壞的鳳冠一樣。

“令溪,我明明那麽愛你,我到底是哪兒做錯了,我們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為什麽你眼裏心裏都只有他?”

岑令溪閉着眼睛,她只覺得自己此時心緒很亂,也不願和聞澈再多做糾纏,只好先道:“你讓我緩一緩,行嗎?”

她知道的,聞澈素來吃軟不吃硬。

而後,她聽到了那句低沉的“好”字。

過了一會兒,青梧進來了房間,看見她躺在榻上,語氣有些慌亂:“娘子,娘子您怎麽樣?”

岑令溪在青梧的攙扶下起身,平聲道:“準備些水,我想沐浴。”

翌日午後,岑令溪伏案為江行舟抄寫佛經,卻聽見了有人推門的聲音。

她起先以為是青梧,但等到腳步聲漸漸靠近,她才知曉并不是。

她轉頭過來,正對上聞澈的視線。

聞澈知道前一晚是自己做錯了,本想溫言哄着她,才沉下來一口氣,眸光一掃,卻看見了桌子上平攤着的筆墨紙硯。

他記得府中的下人說岑令溪前些日子總是興致恹恹,什麽也不做,如今居然能提起精神來寫字讀書,于是想借着這個由頭,緩解她的情緒,将話題牽引開來,道:“看的什麽書?”

岑令溪還沒來得及遮掩,聞澈已經将她放在一邊的佛經拿了起來。

她有些惴惴不安。

昨晚被聞澈撞見了給江行舟燒紙錢的事情,她便遭受了那樣的事情,她本以為聞澈不會悄悄過來,即使過來了青梧也會和她說,卻忘了青梧不敢違逆聞澈的話。

但聞澈卻沒有像昨日那樣發瘋。

只是将佛經又放在了原位置,問了句:“給江行舟抄寫的?”

岑令溪閉上了眼睛,輕輕嗯了聲。

聞澈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是道:“令溪,我到你這裏來,忽然想起件事情來。”

岑令溪有些意外,但還是睜開眼睛,看着聞澈。

春光煦煦正溫和,倒顯得聞澈的面部輪廓不似素日裏那麽淩厲,平添了幾分模糊的柔和。

他今日既沒有着官服,也沒有穿符合他權臣身份的繁複衣衫,只着了一件制式簡單的天青色薄衫,戴了個沒什麽繁複花紋的銀冠,但也是一樣的俊美無俦。

就像六七年前,他還做聞清衍時一樣。

岑令溪勉強定下心神,将手中握着的狼毫擱在一邊的筆架上,稍稍仰起頭來看着聞澈。

不得不說,她其實是怕聞澈的。

她雖則挺直了脊背,但并不安分地在桌面上打着圈的指尖卻出賣了她,她聲音有些怯:“太傅請講。”

聞澈笑了笑,慢慢俯下身子,從後方環住岑令溪,使自己和岑令溪的視線齊平,落在抄寫了一半的佛經上:“我想起來,前兩日,有人上了劄子,參我的小舅子呢。”

岑令溪一愣,方鳴野出什麽事了嗎?

聞澈看見她的反應,心滿意足地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本劄子,放在岑令溪面前,道:“有人參他——科舉舞弊。”

聞澈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出了後面那幾個字。

岑令溪第一反應便是否認了,“這不可能,阿野寒窗苦讀十多載,以他的學識,根本犯不上舞弊,這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一定是有人存心要構陷他!”

但聞澈只是伸出指尖,輕輕叩了叩那本劄子,示意她打開。

“這本劄子已經在我案頭放了三天了,你說,我這是壓下來,還是交給禮部和大理寺呢?”聞澈在她耳際低聲說,濕熱的氣息一點點地打在她的耳廓上、耳垂上。

岑令溪卻只是覺得恐懼。

她顫着手翻開了那本劄子,草草地看了一眼,便扭過頭來和聞澈說:“這當中必然有差錯。”

聞澈勾了勾唇,說:“這有沒有差錯可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那位可憐的小舅子說了算,是不是?令溪你這麽聰明,一定會想清楚的。”說着出其不意地在岑令溪的脖頸邊輕輕啄了一口,而後斂袍起身。

他這是捏住了自己的七寸。

這本彈劾方鳴野的劄子能在聞澈的案頭放三日,說明根本就不是什麽證據确鑿的大事,但這件事真正屬實與否,都是聞澈說了算,她太清楚了。

江行舟因為她已經落到了那樣的田地,她不能讓方鳴野因為她也背上污名。

只好輕輕扯了扯聞澈的衣袖,道:“妾聽話。”

聞澈這才滿意地笑了笑,用手撫上她有些單薄的脊背,說:“這才乖。”說完便随手将那本劄子丢在了一邊。

岑令溪擡頭看着聞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聞澈自然留意到了,便以極其溫柔的語調問她緣由。

岑令溪乖順地垂下眼睛,說:“妾這些日子在宅中悶得慌,想過兩日和嫱兒一起出去聽戲,很久沒有聽過了。”

聞澈只捕捉到了“出去”兩個字,當即便否決了,“不可以,但你若實在想聽戲,過兩日,我讓連朝将京中最唱得最有名的戲班子請到家裏來,怎麽樣?”

岑令溪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再讨價還價了,于是點了點頭。

聞澈許是難得看見她這副樣子,将她在懷中抱了好一會兒,才貼着她的耳朵道:“就這樣乖乖的,不要想着其他人,就看着我一個,多好。”

這件事在隔日元嫱來探望她的時候,她便和元嫱提及了。

元嫱也說,方鳴野托元尚書帶話給她,看看能不能通過她見岑令溪一番。

兩人商議了半天,覺着戲班子進雀園,是最好的機會了,于是想着讓方鳴野在那日稍作裝扮,和戲班子打點一番,扮作樂師,進雀園。

事情如期推行着,聞澈怕岑令溪悶,又宴請了許多官員和家中女眷一起聽戲。

元嫱也和岑令溪悄悄說,方鳴野這些日子沒有在雀園跟前露過面,那些下人不認識他,他也好混進來,已經扮作戲班子裏二胡手跟進來了。

岑令溪心下了然。

酒過三巡的時候,她有意将杯子裏的酒灑在了衣裙上,洇濕了一大片,于是和聞澈說自己想去換身衣服。

她這兩日一直在用心讨好聞澈,聞澈也放下了警惕,在她臉頰上吻了下,說:“早去早回。”

岑令溪輕輕點頭。

她離了宴席後,一路朝後院而去。

方鳴野此時已經等在了那處,一見到岑令溪過來,便道:“阿姐!”

岑令溪拉着他進了自己的卧房,說:“裏面說話。”

方鳴野點頭。

岑令溪只是太想見方鳴野一面了。

平複了呼吸後,岑令溪問道:“家中進來如何?父親身體可還康健?在朝堂上,聞澈有沒有刻意為難過你?”

方鳴野一見到岑令溪的時候,便紅了眼睛,此時只是搖着頭,說:“沒有,父親和我一切都好,阿姐不用擔心,我長大了,可以照顧好我和父親了。”

岑令溪抿了抿唇:“我時間有t限,讓我再好好看看你,下次見面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她說着嘆了一聲。

方鳴野聽着她微微哽咽的聲音,心頭一痛,道:“阿姐,我想抱抱你。”

岑令溪沒有拒絕。

但方鳴野的手才環上她,外面便傳來了一陣零碎的腳步聲。

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聞澈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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