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火柴
火柴
身前立着個大兇器，沈簇在第27個引體向上的時候就臉紅脖子粗地放了手。
“小花簡直太帥啦！”宋子意在旁邊谄媚。
熱氣作怪，沈簇身心都躁哄哄的，後頸腫脹，一時間有些喘不過氣。
“一般般。”沈簇摸了把臉，讓開了單杠的位置。
體育課穩步進行。
本來選俯卧撐的沈簇在看見體育老師讓兩人一組，一人在下躺着，另一個人撐着做俯卧撐的時候，毅然決然選擇了仰卧起坐。
但Alpha俯卧撐與仰卧起坐都要測。
雖然秦沨孑不像會堅持不下去的，但體育老師還是在安排誰跟秦沨孑一組。
在第二個黑皮男生疑似臉紅地舉手自薦跟秦沨孑一組時，沈簇将校服外套甩在肩上，站了過去。
“我跟他一組。”
躍躍欲試的同學動作停住。
體育老師看着面無表情的沈簇比了個大拇指“有競争精神！我們良性競争！”
圍觀的人竊竊私語“這倆人杠上了呢？”
“這下有看頭了。”
又是知道內情的宋子意嘆了口氣，在旁邊坐下看了看旁邊沉迷和別人比肌肉的傅天。
體育老師吹了吹口哨，幾人在地上躺下。
“你先躺。”沈簇拿下校服外套。
“好。”秦沨孑點了點頭，仰面躺在了地上，雙手交疊在腹前。
倒也不必這麽安詳。
順手将校服蓋在秦沨孑身上，兩手撐在秦沨孑腦袋兩旁。
秦沨孑眼睛一瞬不閉地看着他，沈簇一低頭就是一個對視。
“你..腦袋偏一...”沈簇話還沒說完，體育老師已經吹響開始的口哨，沈簇只好緊跟着開始。
往下時，兩人距離迅速減少，鼻息瞬間交融。
秦沨孑像木偶一般，渾身動也不動，大大地睜眼着看他，那雙黑色地瞳仁裏貌似只能裝下他的身影。
最終還是沈簇敗下陣來，側過頭移開了眼。
動作攜帶着體溫，像要點燃兩顆心髒。
或許是體育老師說的競争，又或者為了平複亂掉的心緒。
沈簇一股勁地重複動作。
體育老師吹哨結束，一時間手臂無力酸痛，沈簇歪着身體在旁邊坐下。
“報數！”體育老師挨個問着。
走到秦沨孑旁邊，秦沨孑拿着沈簇地校服外套“30”
周圍傳來吸氣聲，沈簇平複好，重新穿上校服外套。
“哈哈哈哈好樣的！給我們Beta長臉！”體育老師拍了拍沈簇的後背。
沈簇默默想着，他現在算Beta還是Omega？
短暫的休息後，位置調換，沈簇躺下，秦沨孑動作緩而穩地撐在上方。
原來在下面的視角是這樣，沈簇看着秦沨孑因動作脖頸偶爾突起的青筋。
頑劣的報複心作祟，沈簇學着剛剛秦沨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沨孑。
體育老師吹動口哨，周圍人行動起來。秦沨孑卻一動不動。
沈簇覺得很巧，每次他看向秦沨孑的時候，秦沨孑總是背着光，讓他看不清秦沨孑臉上情緒的細節。
輕微的停頓過後，秦沨孑開始了行動。
秦沨孑竟毫不避諱，瞳孔專注地看着沈簇，向下而來。
鼻尖相觸，像是兩個按鈕相撞。
先前的心跳像雜亂的序曲，現在卻變成了暴烈無章的開場。
随着接近，因光線而模糊的臉龐清晰起來。沈簇看見，秦沨孑的眉眼，不似往常柔和。
線條硬朗，呼吸間脖頸上肌肉的來回收緊，尤其那雙眼睛。
鋒利，深沉晦澀，與此之外，沈簇明顯感覺到，濃烈的侵略性。
這讓沈簇忽然将眼前的人與腦海中一年前的景象重合。
黑雲，陰暗潮濕。
突兀而顯眼的克萊因藍色雨傘，老式傘尖很長，倘若合起來，那把傘估計像一把藍色的修長寶劍。
沈簇本來只是從那裏經過，然而回頭時，看見了那把傘下的半張臉。
一如現在。
心髒忽然生病般失去節奏，咚咚咚地無措起來。
失控席卷沈簇整個神經。
宋子意說得對。
他太沒有防備了。
所有的樂曲最後都以平緩的尾音結束，這場對弈下，依舊是沈簇偏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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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課下課，運動的疲憊過後，接着就是物理課。
催眠debuff疊加。
沈簇沒管，下課鑽進廁所，上課鈴打了也沒動。
手裏的煙徐徐縮短，沈簇抽一口，風抽好幾口。
煙燃到後半段，廁所進了人。
“哎，池然生日宴，邀請你了嗎？”
“啊，他不是在咱們群裏說了嗎。”
好巧不巧。
“那不去白不去，不過我也挺好奇，他家能給他辦成什麽樣。”
“是，我也是。不過，他過生日，他哥是不是得去啊”
“啊？你說高二那個沈簇？”
“那你可拉倒吧，他們可不是什麽好關系。”
“你不知道啊，池然他媽早去世了，現在這個是他爸給他找的後媽。”
“有什麽關系？怎麽和沈簇沒關系了，他後媽就是沈簇親媽。”
“嗐，什麽搶不搶的，你沒聽說過一句話，不被愛的才是孤兒。”
“池然他媽死的那麽早，也.....啊！！”
話還沒說話，整個人忽然被按倒在洗手池上，砰一聲悶響。
沈簇一只手按住剛剛說話的人腦袋，另一只手夾着煙，吸了一口。
然後随手一扔，一拳掄了過去。
池然的班級正在上體育課，很快就有人發現自己班的同學在廁所和人打起來了。
有人認出來都是誰，着急忙慌地跑開了。
沈簇将兩個人撂倒在廁所臺階上，擡頭看向門口的一幫人“看什麽。”
人群作鳥獸散開。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抹穿着藍色校服短袖的人影出現在門口。
沈簇與來人對視，兩人都一愣。
随後沈簇轉過頭打開水龍頭洗手。
“你為什麽和他們打架？”池然向前走兩步，幹淨的短袖襯得沈簇身上身經百戰的校服格外髒兮兮的。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沈簇看着面前的人，語氣輕佻“看他們不順眼。”
“我不信。”
沈簇無所謂笑了笑“那你問問你兩個同學。”
池然看了眼還在地上蜷縮呻吟的兩個人沒說話。
沈簇錯開池然的肩膀，向外面走。
“我過生日，你會來嗎？”
身後傳來聲音，沈簇沒回答，腳步沒有停留。
班級裏還在上課，在後門看了看，秦沨孑正在給三個巧克力用水彩筆在外皮上畫衣服。
沈簇掏出手機【，。：好好上課。】
于是好學生也走進了會發光的桌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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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進不了班，沈簇索性将混混貫徹到底翻牆回了家。
不出意外，和接孩子放學的鄰居又碰見了。
回到家，洗了個溫水澡。
天氣熱沒吹頭發，躺在小沙發上看了看手機。
【秦沨孑：鮮花凋謝jpd.】
【秦沨孑：聽說你受傷了】
【，。：？】
【秦沨孑：聽說你和高一年級的人打架了】
【，。：覺得我打不過？】
【秦沨孑：不是】
【秦沨孑：不然怎麽偷偷回家了？】
【，。：又跟蹤我？】
【秦沨孑：沒有，我猜的】
【，。：好好上課。】
退出了聊天界面，沈簇從一邊的校服兜裏拿出了不堪入目的信封。
手機震動，沒點開，沈簇在鎖屏看見，是母親發來的地址。
信封被放進抽屜，沈簇起身走到衣櫃，看到衣櫃裏唯一一件被防塵袋包着的白色西服。
在夾層裏，拿出一個黑色的絨盒，打開，裏面放着一塊正方形的黃色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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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似乎搬來人了。
周六早晨被吵醒三次的沈簇終于黑着臉起床了。
小區的隔音本就不好，拿着牙刷差點将洗面奶擠上，眯着眼刷牙，耳朵聽着搬來搬去的聲音。
涼水洗了把臉才清醒過來。
門口傳來敲門聲，沈簇在門洞看了看，宋子意正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門外。
還沖門洞比了個耶。
沈簇打開門放宋子意進來。開門正好和隔壁可能是搬家公司的人對上了眼，結果那人立馬壓下帽子，一臉見鬼的表情趕緊走了。
摸了摸臉，他沒洗幹淨？
“你開門真快，我以為還得耶好久才能開門。”宋子意放下東西洗洗手，順便在衛生間把自己的專屬睡衣換上。
“隔壁搬來人了，丁零當啷的，吵醒了。”沈簇坐下，拆開一個個所料袋，炒米粉的香氣撲面而來，拆了筷子吃起來。
“好在是周六，要是上學才鬧心呢。”宋子意走出來，輕車熟路打開電視也在沙發上坐下來。
兩個人穿着宋子意挑的同款恐龍睡衣在沙發上窩起來。
電視上正播放狗血愛情劇，宋子意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沈簇時不時給他遞張紙以防他鼻涕蹭到哪。
“我帶了作業，數學不會做。”宋子意擤鼻涕“快幫我做做。”
沈簇只好在各種包裏繼續淘寶。
拿出數學練習冊，翻了翻，從旁邊拿了支筆，沈簇慢條斯理地寫了起來。
“小花，你看學校論壇了嗎？”宋子意喝着可樂。
“沒有。”沈簇寫下一個根號。
“啊，我找給你看看。”宋子意暫停電視劇，在手機屏幕上點了起來。
“諾！”
沈簇擡起頭，入目是加粗的标題“表白牆急挂：誰把我藏在廁所的香辣紅蟹味的幹脆面偷走了.....”
“這什麽？”
宋子意轉過手機看了看“啊，不是這個。”
“這回對了。”
沈簇接過手機，貼主名字一大串亂碼。
貼标題【霸道校霸俏同桌：豪門校草勇敢愛雷黑勿進】
“ 你又看什麽瑪麗蘇同人小h文了？”沈簇習以為常。
“呵呵”宋子意意味不明地咧了咧嘴角。
沈簇往下滑動，目光所及忽然出現一張角度刁鑽的照片。
照片上的主角赫然是他和秦沨孑。
猛然坐起，沈簇認真翻看起來。
裏面是各種他和秦沨孑的照片。
偏偏拍攝角度手法極其刁鑽，他和秦沨孑對視就是含情脈脈，他瞪秦沨孑就是怒視還羞。
更別提昨天引體向上和俯卧撐的部分。
圖片已經不想再看。
評論的言論簡直是五花八門的馬賽克。
“這什麽！”沈簇将手機扔回宋子意懷裏。
“互聯網的豐富超乎你的想象。”宋子意淡定地看着電視“你和秦沨孑互相的唯粉和cp粉噴得你來我往。”
“幹什麽？我又不是愛豆明星。”
“幹什麽？當然是閑得了，反正他們也是說着玩玩，不會舞到正主面前。”宋子意拆了袋餅幹“不過，他們磕的cp是不是假的就難說了。”
“啧。”沈簇掃了宋子意一腳。
“明天是池然的生日吧，都傳開了。你打算去嗎？”
沈簇忽然歇氣，又躺回沙發。
宋子意了然。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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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區的歐式小別墅，夏天晝短夜長。
螺旋水晶燈吊頂，七層蛋糕擺在正中央，門口車輛來往。
生日宴會的主人還沒露面，只有一個穿着駝色襯衫的男人在前廳迎客。
沈簇打了輛車在門口不遠處停下，緩步走進別墅。
剛進門，就和前方的男人對視上，是池然的爸爸。
男人點了下頭示意，沈簇疏離回應。
宴會不乏學校的學生，他們很快就認出了沈簇。
無視嘈雜的議論與視線，沈簇走到旁邊的露臺靠着牆壁。
服務生端着托盤走過來，沈簇看過去，男人輕舉了下杯，沖着他揚出一個微笑。
沈簇拿起高腳杯喝了口。
是喜歡的葡萄汁，甜味過後酸澀挂滿口腔。
宴會馬上要開始，門口的人群傳來騷動，沈簇側身看去。
黑色的邁巴赫停下，修長的腿最先出現，而後是優越的身形，發蠟抓過的黑發。
沈簇拿着杯子的手一緊。
那張臉他怎麽也不會看錯。
是秦沨孑。
“那是？”
“啊，是秦家的小公子。”
“池家和秦家有粘帶關系？”
抓起的頭發露出秦沨孑完整的臉龐，修身的黑色西服低調又貴氣。
他什麽也沒幹，只是走在早就鋪好的紅毯上，也璀璨得蟄眼。
挂着的時鐘響起，二樓的門打開，池然穿着淡粉色的西服，胸前別着朵小花。
旁邊的女人穿着黑色絲綢的長裙，及腰的長發随着動作晃動，她挽着旁邊的池然，笑得美麗。
在呼聲祝賀聲中，幾個人碰頭，秦沨孑與他們交談着什麽。
池然很開心，幸福的氛圍簇擁着他。
連燈光都像偏愛，照在他身上都變得柔和。
沈簇看着幾人的身影。
心裏浮現一個念頭。
秦沨孑和池然站在一起很般配。
就算不是池然，也應該是同樣會發光的人才會站到他身邊。
沈簇宛若在屋子外面，看着屋內暖色的場景。
高腳杯被放在了露臺扶手上，深紫色的液體在月光下泛出星點的紅。
沈簇沿着牆壁和小路，走出了會廳。
拐了幾個彎，沈簇走到一個花園裏。
花園外圍像迷宮，每一個高牆都載滿了玫瑰。
沈簇漫無目的地走，竟然也走出了迷宮，看到了花園中央帶着臺階的小亭。
走上臺階，在亭中的石椅上坐下，仰頭看着彎月。
想抽煙。
可惜沒帶，這樣的花園也應該禁煙。
藤曼攀爬在亭子的柱身，沈簇傾過身，在圍牆中摘下了一朵玫瑰。
花枝上的刺紮着指腹，沈簇半躺着，舉起玫瑰端詳。
她最喜歡的花就是玫瑰。他很愛她。
腦海中浮現剛剛女人的笑容。
她很開心。
她過得很好。
媽媽
耳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與喘息聲，沈簇偏頭看過去。
是秦沨孑。
沈簇坐好，手掌還在花刺上按壓。
“有事？”
秦沨孑看着低斂眉眼的沈簇，走到臺階下，緩緩行動。
單膝下跪。
“幹什麽？”沈簇擡了擡眼，神色淡然。
秦沨孑帶出一個微笑“我來這裏找一個人。”
沈簇沒搭腔。
這一次終于不是秦沨孑背光，沈簇在光影下，眼底神色被完美掩蓋。
“找一位小王子。”
沈簇輕聞手裏的玫瑰花“在前廳。”
“不，在我面前”
沈簇輕聲笑了一聲“那你呢”
“是飛行員，是狐貍，是羊”沈簇擡頭看着下方的秦沨孑。
“還是毒蛇？”
秦沨孑背後的雙手忽然轉到身前，一大捧白色的山茶花躍入眼簾。
“都不是。”
“我是一直等待的那片星球。”
玫瑰被放在桌上。
沈簇走出亭子，在臺階上向下看着秦沨孑為他閃爍的眼眸，高舉起的白色山茶花。
“為什麽是山茶？”
“你的信息素，是山茶的味道。”秦沨孑的身形在單膝下跪的姿勢下，也沒有狼狽。
沈簇嘴角勾出弧度，走下臺階，接過捧花。
是愛也，動太陽而移群星。
小王子來到了這片星球。
或者，這片星球終于回到了他的身邊。
“明天是不是考試了。”
“嗯，早上八點。”
“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