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茫然

茫然

沈簇是被熱醒的。

骨頭裏面像是有砂紙在摩，一會疼一會脹一會癢。

身上的睡衣散發着一股血汗味，沈簇坐起身看了眼手機，上午六點30。

眯着眼走到衛生間，打開了花灑。

熱水如絲自頭頂貼身滑下，帶走汗液灰塵。

洗發水沐浴露接着往身上抹，然而沖掉時，沈簇還是聞到一股味道。

關了花灑，沈簇細細吸着鼻子，終于擡起手後，聞清楚了味道。

是，山茶花的味道。

這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是因為他慢慢分化，所以能慢慢聞到味道了嗎？

原來，他的信息素是這樣的味道。

那時候，秦沨孑捧着白山茶的時候，說他的信息素是山茶花的味道。

他怎麽知道是白山茶呢？

秦沨孑聞到的，就是這樣的信息素嗎。

山茶味道跟着水霧一般殷幽，後調的冷意絲絲纏繞。

引起沈簇的注意，沈簇又細細聞了聞。

随後愣住了。

這是，雪的味道。可雪沒有味道。

他只聞過，秦沨孑信息素，雪松的味道。

他和秦沨孑的信息素，有相同的味道，嗎。

重新打開花灑，沈簇帶着熱水洗了把臉。

穿上幹淨的衣服，沈簇打開廁所的門，琢磨着吃點什麽。

剛打開冰箱門，剛想感慨裏面跟新買的一樣空，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沈簇動作一頓，随後心有猜想，又緩下心來，關了冰箱門走到門口。

“誰？”

“是我。”秦沨孑的聲音透過來。

松了口氣，沈簇打開門。

秦沨孑穿着白色的運動裝，左右兩手都拎着大袋子，嘴角彎起的弧度都與周身融入一體。

沈簇讓開門，秦沨孑走進房間，換上了自己備下的大碼拖鞋。

“我買了早餐，一起吃嗎？”秦沨孑将一個個小盒子擺在桌子上，将零食袋子放在一邊。

沈簇這才發現秦沨孑身後還背了一個大背包。

“你帶了這麽多東西？”沈簇坐到沙發上，看着秦沨孑樂此不疲地忙活來忙活去。

“包裏是生活用品。”秦沨孑忙完坐下，又開始打開一個個盒子。

“自己的用起來幹淨。”

沈簇點了點頭，這一點他認同。

雖然他并沒有什麽少爺毛病，但是對睡覺的地方穿的衣服這些貼身的東西還是挺，龜毛的。

沈簇看着桌子上一樣樣自己喜歡吃的東西，若有所思。

*

兩人吃完飯後，已經快要到集合的七點半，沈簇這回沒問，幹脆利落在小區門口攔了輛出租。

沈簇拉開車門剛坐上去，司機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看着後視鏡咧着八顆牙微笑“哎喲，這幾天真巧。”

沈簇剛疑惑，就聽熟悉的車載音樂：人家~用~小圈圈~錘你胸口~

扯着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原來不是這一片司機喜歡這首歌，是他幾次都上了同一輛車。

兩人坐穩，出租車穩步行駛。司機偶爾間搭話，沈簇沒開口，秦沨孑倒是應對自如，沈簇偶爾嗯幾聲。

很快到了校門口，沈簇率先打開手機掃了車費，然後踢了踢塑料袋“下車。”

兩人剛一下車，就看見了操場上停着的大巴車，還有密密麻麻的人頭。

宋子意一下就鎖定了校門口的兩人，碰了碰旁邊的傅天“哎，黑白雙煞來了。”

傅天從手機游戲裏擡頭。

可不是呗，秦沨孑穿着一身白得曝光的運動服，曝的光都被旁邊穿着一身黑的沈簇吸了過去。

兩人還沒來得及在人山人海中環望找高二十一班的隊伍，就被王小彪給喊了過去。

“你看看你看看，有什麽樣的班主任就有什麽樣的學生，這都第幾個踩點來的了？”

王小彪換了一身深藍色的短袖，下面依舊是黑色的西褲，腰間別個大鑰匙串。

方點正穿着灰色防曬服站在一邊挨訓。

沈簇秦沨孑自覺站過去，三個人排成一排，本來以為說兩句就完了，接過王小彪忽然将炮口轉向了沈簇。

“我知道你班主任是教數學的，那你語文也不能次成這樣吧。”王小彪推了推眼鏡。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會看你寫的檢讨？”王小彪從褲兜裏掏出個疊起來的紙片。

不是吧.....

“來，你自己念念，你寫的什麽！讓別的老師同學都聽聽！”

“不要以為春游就耽誤國旗下念檢讨了，就站着念。”

沈簇拿過皺皺巴巴的檢讨，看着上面自己都認不出的狂草藝術，啧。

“念，一會發車了。”王小彪看了看表。

沈簇硬着頭皮，張口“親愛的王小彪主任，您好。”

一張嘴，周圍就傳來笑聲，沈簇不解地擡眼看了看。

“看什麽看！就念你自己的！”

沈簇又低下頭，看着紙上的字：今天早上我遲到了，但我知道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面不改色，沈簇重新開口“今天早上我遲到了，我知道我的所作所為違反核心價值觀。”

“你是這麽寫的嗎？”王小彪叉了叉腰。

沈簇沒說話，餘光瞥到秦沨孑正看着他，又默默把頭往反方向轉了轉。

車隊的司機招了招手，王小彪點了點頭。

“今天就放過你，不愧是一個班的，老師學生寫報告檢讨開頭都是親愛的你好。”

周圍的學生老師都哄笑起來。

沈簇看了看方點，方點推了推眼鏡沒說話。

發車，老師們組織學生上大巴統計人數。

宋子意在最後一排的連座向他招手，沈簇走過去，讓秦沨孑坐在了裏面。

“我都要笑死了。”宋子意拍了拍沈簇的胳膊。

“什麽？”沈簇不解。

“點點寫教師報告，今早現寫的，開頭就寫的親愛的王小彪主任您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宋子意捂着嘴笑。

“那不然寫什麽開頭？”沈簇認真發問。

結果宋子意笑得更厲害，傅天也跟着樂，有幾個靠近的同學聽見也回過頭笑了笑。

？沈簇更疑惑了。

“哈哈哈哈，小彪問點點為什麽這麽些開頭，點點說，那不然怎麽寫？”宋子意抹了抹眼角的眼淚。

“在小彪眼裏，咱們班就是差班典型了。”

沈簇笑了聲，往座位上靠了靠。

大巴緩緩行駛，同學們立馬開始了旅游模式。

“哎，你班老師知道你來我班車了嗎？”宋子意掏着零食袋。

傅天退了游戲從兜裏掏出副撲克牌“知道。”

“咋說的？”宋子意拿出來盒巧克力棒。

“說少跟你班學不良行為。”

宋子意撕開包裝，剜了傅天一眼“誰問你這個咋說的了。”

沈簇攏了攏衣服，秦沨孑拿着個小面包遞過來。

沈簇沒動，不太想吃，擡頭看着秦沨孑剛要說話，秦沨孑神色就恍然大悟，撕開包裝，又把小面包遞了過來。

......

沈簇把小面包送進了嘴裏。

剛嚼沒兩下，旁邊就響起了怪叫，宋子意正拿着一袋小餅幹一臉嬌羞，傅天一臉正經，看着宋子意哼了一聲。

“啊~~”宋子意點了點頭，撕開包裝，拿起一個餅幹往傅天嘴裏喂，傅天誇張的啊~

“啧”沈簇腿往那邊伸了伸。

吃完餅幹，傅天把兩副撲克牌拆開“咱打撲克啊，要不然怪沒意思的。”

沈簇往右看了看，秦沨孑點了點頭“好。”

但四個人總不能坐在一排打，誰看不見誰的牌。

最後一排下面有個臺階，于是傅天和秦沨孑兩個人坐在臺階的兩角，四個人正好互相對着。

“鬥地主？”傅天洗着牌。

“行，先打幾把。”

*

“換一個換一個。”沒打兩把，宋子意傅天來人一臉生無可戀。

鬥地主，顧名思義，三個農民鬥一個地主。

這哪是鬥地主啊？分明就是宋子意傅天對沈簇秦沨孑。

尤其是秦沨孑。

宋子意洗着牌“有沒有不用分大小的。”一邊說着一邊嘟囔。

秦沨孑不管地主農民，一個勁地給沈簇喂牌。

哪有公平可言！！！！！

“那咱們玩唬牌吧。”傅天突然提議。

*

唬牌，初始每個人抓四張牌，由第一個人出牌，出牌時将牌面扣住，口述自己出的是什麽牌，後面的人可以跟同樣的牌，也可以不跟牌，或者随便出牌然後口述跟上一個人同樣地牌。

其他人可以選擇翻牌，倘若翻出的牌與出牌者口述一樣，那麽翻牌者拿走所有的牌。倘若翻出的牌與出牌者口述不一樣，那麽出牌者拿走所有的牌。

大小王在唬牌中是萬能牌，可當任意牌使用。

幾人抓完牌，宋子意拿出兩張牌“兩個二。”

沈簇看着宋子意得意的小表情，出了一張五“跟一個二。”

秦沨孑拿出兩張牌“跟兩個二。”

傅天看着手裏的四個二，陷入了沉思。

猶豫一番，傅天選擇了秦沨孑“開你。”

秦沨孑笑眯眯地翻開了牌，大王和小王。

傅天灰頭土臉收了所有牌，然後，他就發現了那張五。

“行啊小沈同學，你也臉不紅心不跳會騙人了。”

沈簇揚了揚眉，一臉驕傲。

“行行行。”傅天點頭。

後排聲音不大，但依舊引來車廂裏不少同學的視線。

不遠，兩個女生正靠在一起竊竊私語，手機界面正是學校的論壇。

貼标題【霸道校霸俏同桌：豪門校草勇敢愛雷黑勿進】

上面有個照片正是早上方點三人站着被王小彪訓的圖片。

下面貼心的加粗标題【高二十一班和諧之家，一家三口挨訓一個都不落】

再往下滑，就是各種沈簇與秦沨孑的雙人照片。

*

大巴快到目的地，建築物遙遠可見。

“最後一把，咱不得玩點大的。”宋子意一臉奸笑。

出了四張牌“四個8。”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四個8也不是不可能，兩個8帶着大小王。

沈簇看着手裏的牌，淡定地出了三個3“三個8”

秦沨孑也丢出三張牌“三個8”

傅天沒忍住笑，指着幾個人出的牌“一副牌，十個8，騙傻子呢？”

周圍湊熱鬧的同學也笑了笑但沒說話。

傅天翹着二郎腿“這樣就不要怪我了。”

随後抽出四張牌甩出去“四個8”

一群人忍不住都笑了。

沒人翻牌，順序又輪到宋子意。

宋子意摸了摸下巴，甩出兩張牌“兩個8”

沈簇也笑了，拿出兩張大小王“兩個8。”

秦沨孑沒猶豫，出了兩張牌“兩個8”

“又到我。”傅天拍了拍胸口。

“來吧，讓我猜猜二十個8哪個是假的。”

傅天一頓猶豫，最後靈光一閃。

“我開.....”

沒等說完，司機一個急剎車，整個車廂的人都向前一撲，沈簇正兩手都握着牌，随着慣性一下就沖着前面翻了過去。剛要抱進頭，目光中忽然闖入一個人。

秦沨孑立刻向前挪動伸出雙手抱住沈簇。

一瞬間，沈簇周圍的時空急速放慢，他顧不上驚慌，眼裏剩下秦沨孑毫不猶豫的身影。

下一秒。時間驟然正常，

沈簇只看到秦沨孑白色的衣領，秦沨孑的信息素灌入鼻口，随後只聽到身體摔在地上的聲音，他感覺到自己翻了一圈。

心髒砰砰跳，全身血液似乎倒流。

沒管周圍的聲音，停下來後沈簇第一時間擡起頭去看秦沨孑。

“你怎麽樣？”

秦沨孑正躺在地上，眼睛緊閉眉頭皺起。

沈簇趕緊從他身上撐起來慌亂讓他無所适從“哪裏摔到了？”

秦沨孑虛弱開口“巧克力。”

“什麽巧克力？”沈簇皺眉聲音止不住大了點“你還有空想巧克力？”

秦沨孑睜開眼将沈簇扶住，自己坐起身“巧克力硌到我了。”

沈簇這才向後面看過去，秦沨孑身後還背着背包，大背包成了一個墊子，保護了他們兩個人。

有驚無險，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沈簇驟然放松，心髒差點跳出來。

剛才的翻滾還是讓沈簇心有餘悸。

要是他自己滾下來還好。

半天後，沈簇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坐在秦沨孑腿上，趕緊不自在地起來。

然而旁邊座位上，女生瞳孔放大，呼吸急促，面色漲紅，兩個人激動地握緊彼此的手。

真的真的真的！！！！

見兩個沒事，宋子意傅天才松了口氣。

大巴停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幾人就要下車。

傅天臨走回過頭看了看地上，随後不停地笑，他招呼幾人回頭。

拿起座位上的一把牌。

“這裏哪有一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