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左耳
左耳
春風調皮着跑過，沈簇将外套拉鎖向上拉了拉，目光落在旁邊的秦沨孑身上。
本來幹淨的衣服上染上一塊塊污漬灰塵。
老師們帶隊，一班接一班過了馬路有序走進酒店。
“哇哦~學校這回真是下了血本了。”宋子意喝着旺仔小牛奶。
傅天收着撲克牌，總有幾張撲克牌突出沒辦法順利塞進盒子裏。
“下血本不至于，頂多校長少提輛車。”
“什麽車？寶馬745？”宋子意吸了吸空空的吸管。
沈簇回過頭“鳳凰牌山地自行車。”
傅天笑着接過話“也可能是二八大杠古董。”
宋子意把空奶盒扔進垃圾桶，翻了個白眼。
沈簇臉上剛揚起笑意，餘光看到秦沨接背包的姿勢不自然起來，笑意又轉瞬消失。
跟着隊伍走進酒店，酒店大堂休息區劃分幾片，黑色金紋地磚，吊頂水晶燈。
富麗堂皇。
前臺的小哥穿着貼身西服工作服，體貼微笑，雙手戴着白色手套，在電腦鍵盤上有條不紊地輸入着。
很快到了隊尾，前臺小哥遞過一張房卡“沈簇，宋子意，兩位同學在一間房間。”
“秦沨孑，傅天同學這是你們二位的房卡。”
“啊~為什麽你們兩個是單間。”宋子意抱着沈簇的胳膊晃了晃“鈔能力呗。”
沈簇看了看手裏的房卡，又看了看對面兩個人手裏的房卡。
秦沨孑走過來，将房卡和沈簇的房卡對上“我在502.”
沈簇看了看自己的房卡508.
“我的背包裏有幹淨的床單。”秦沨孑握了握肩膀上的書包帶。
“嗯。”沈簇挪開視線。
“就給20分鐘就集合了，等晚上再讓小花去你房間拿床單。”宋子意說着就給沈簇拉走，四個人上了電梯。
傅天在四樓，比其他三人先下了電梯。
五樓處，秦沨孑與二人的方向相反，宋子意拿着房卡找着門，沈簇回過頭，看了看秦沨孑一個人的背影。
“啊找到了。”宋子意幾乎在走廊盡頭找到房門。
沈簇回過神，走進了房間。
兩張單人床硌着擺在房間一邊，落地窗能看清酒店遠處的一座小山。
“啊~為什麽不是豪華大床房。”宋子意在床上坐了坐，又使勁錘了錘。
“受不了了，我去沖個澡。”宋子意拿着自己的小包就走進了衛生間。
沈簇拆了瓶礦泉水，手機響響起提示音。
【秦沨孑：照片】
網絡不太好，圖片沒有顯示出來。
沈簇坐下，喝了口水，一轉眼圖片才顯示出來。
下一秒，沈簇剛喝下的水全都變成了嗆入嗓子的利器。
手機屏幕上，映入眼簾的，是秦沨孑的腹肌照......
沈簇抽出兩張紙擦了擦嘴，把水放在一邊，搓了搓耳朵重新看向聊天界面。
秦沨孑幹什麽？
猶豫兩下，沈簇看了看還在洗澡的宋子意，點開了圖片。
入眼就是流暢的肌肉線條，貌似剛洗完澡，還能看見順着肌膚紋理向下流淌的水珠，一直順着髋骨人魚線隐于褲腰。
這是一張對鏡拍，秦沨孑并沒有将衣服全部脫去，一只手拿着手機，另一直手卻向下扯着褲腰，白色的襯衣向上，被照片最上方露出的嘴唇叼起。
砰！衛生間宋子意似乎碰掉了什麽，吓了沈簇一個機靈。
他莫名的有點心虛。
【秦沨孑：好像是有點摔到了 淚眼汪汪jpd.】
沈簇這才注意到，在照片右邊側身的一點後背上，确實有紅印，有的地方帶着淤青。
是因為他才摔出來的。
Alpha到底也是肉包骨頭。
沈簇抿了抿嘴【，。：。】
起身敲了敲衛生間的門，宋子意關了花灑“怎麽了？”
“我出去一趟，買點東西。”沈簇盡量擡高聲音。
“啊行，早去早回！”
沈簇應了聲，開門出了房間。
電梯沒人，沈簇很快就到了一樓。
大廳裏倒是有一點學校的學生，在閑聊拍照。
沈簇走出酒店，擡頭找了起來。
酒店旁邊是一些飯店，超市，但是沒有藥店。
沈簇往其他地方走了走。
終于走了五六分鐘，看見了一家辛房藥店。
沈簇剛要擡腿往那邊走，就被三個人擋住了去路。
沈簇定睛一看。
來人穿着黑色的皮夾克，臉上挂着那條醒目的疤，旁邊兩個人穿着灰色的衛衣跟在他身後。
“喲，可讓我好等啊。”刀疤臉劉燃走上前雙手插兜。
沈簇面無表情，看了看其他兩人沒有要圍住自己的意思。
“有事。”
劉燃嗤笑一聲“有沒有事你心裏不清楚嗎。”
“你知道，我馬上就畢業了。”劉燃壓了壓眉眼。
“之後我就離開這裏了。”
沈簇握了握拳頭“所以？走之前也得往我臉上劃一刀？”
劉燃右嘴角向上勾，三角眼眯起“你說對一半。”
“當年你給我劃毀容，結果我進了少管所。”
“不僅如此，你還在高中做起了大學夢，我就只能在職高混日子。”
沈簇抱着雙臂，嘴角揚起挑釁的弧度“誰說職高是混日子的？是你在混日子。”
“你該慶幸我劃的是你的臉，不是你的心窩。”
劉燃鼻子出氣“心窩？你敢嗎？”
沒等沈簇回答，劉燃繼續說“你現在天天在學校不也裝得人模狗樣的？”
劉燃的眼神忽然換上戲谑“你不會以為你天天穿着那身校服，就是好學生了吧。”
沈簇冷淡道“和你有關系？”
劉燃和旁邊的小弟相視一笑“那天那個人，我查到了，秦家的少爺嗎。”
“他喜歡你，他看上你了。”劉燃笑起來。
“你以為你裝得循規蹈矩就能跟人家配上了？”
“沒一點自知之明，人家或許就是找找樂子，你倒是真覺得自己是什麽好東西了？”
沈簇拍掉劉燃戳他肩膀的手指頭“大老遠就為了說這？”
“怎麽，你嫉妒我？”
劉燃收掉了嬉笑模樣“嫉妒？你有什麽可讓我嫉妒的？”
“你和我一樣，是學校裏的敗類、渣滓，是陰溝裏的一灘泥。”
“天黑之後，到酒店旁邊加油站後面的倉庫裏，這筆賬，我算定了。”
“你可以不來，你也可以藏在你那些好朋友好相好後面。”
劉燃向前走，站在沈簇身側，二人肩膀相對面容相反。
“我找不到你，總能找到你身邊的人。”
“你知道，像我們這種人，除了一條命，什麽也沒有。”
“什麽也不在乎。”
“什麽也不怕。”
說完，劉燃帶着兩個人走了，沒再逗留。
沈簇站在原地，吹着風，臉上的表情一時間都消失無蹤影，只有眼皮低斂。
手機鈴聲響起，沈簇接起電話。
“小花你在哪呢？還沒買完嗎？這都集合了！”宋子意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
沈簇擡眼看着綠色發光的牌匾“嗯，沒買到，馬上回。”
*
宋子意在隊伍焦急等待，終于在跺了222下腳的時候看見了遠處過來的沈簇。
“可算到了，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走丢了。”宋子意環繞着看了看沈簇。
“這地方才多大？”沈簇神色如常。
“你要買什麽沒買到？”宋子意好奇。
沈簇擡眼，看見秦沨孑正星星眼一臉期待。
“沒什麽。”
宋子意撇了撇嘴“沒什麽就沒什麽。”
一段時間折騰下來，已經是十二點多，學校領導竟組織學生們排成長隊爬山。
一陣哀嚎響起。
“啥？爬山？我們像樣的飯還沒吃呢！！！”
“就是就是。”
王小彪拿個喇叭開了擴音“同學們稍安勿躁！”
“我們不是爬高山，是個幾百米的丘陵！”
“而且！學校在山頂準備了烤羊排和燒烤！爬到頂就能吃！”
學生們頓時表演變臉，又一陣陣歡呼。
其中有一個聲音格外高昂。
“花不花錢啊主任？”
伴随着笑聲，王小彪又舉起喇叭“不花！學校請客！”
同學們歡呼起來，一個個頓時活力滿滿。
大部隊很快行動起來。
沈簇看了眼拎着塑料袋的秦沨孑，響起他悲傷的傷。
“沒關系。”秦沨孑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
“一點小傷。”
随後又湊到沈簇面前“你仔細看了照片？”
沈簇避開視線，踢掉了擋路的石子“沒有。”
“下次我換個方式拍給你。”秦沨孑抖了抖塑料帶。
換個方式？
□□？
也不是不可能。
沈簇晃了晃頭，把腦海裏的畫面甩出去。
看了眼一點不害臊的秦沨孑。
*
王小彪沒騙人，沒走多久，小小的山頭就站滿了學生。
一排烤肉的師傅正在烤。
大羊排的油滋拉作響，讓剛走了不少路的學生們流口水。
同學們陸續把自己買的野餐工具鋪在草地上。
宋子意也張羅起來，把紅格子布鋪上，把零食倒了出來。
幾個人坐在布上，和同班同學的陣地挨在一起。
羊排被切好發給每一堆，還有烤串。
沈簇抱着膝蓋坐着，手裏拿着羊肉串慢慢悠悠地吃。
宋子意一直把肉啊串啊往沈簇旁邊放。
但沈簇似乎胃口不大，吃了幾口就停下了。
把簽子放下，嘴邊貼上東西。
沈簇擡頭看過去，是秦沨孑拿着一張手紙正擦着他的嘴角。
“沾上東西了。”
沈簇看見秦沨孑柔和的嘴角，拿過了手紙，自己擦了擦。
“嗯。”
一行人吃吃喝喝，過快四個點多才吃完。
快下午五點。
桑城三月的白晝已經開始縮短，天色已經微微暗了下來。
吃完東西，學生們開始興奮起來，各種拍照打卡，桌面小游戲。
他們這塊也是，同班同學聚在一起，更是沒了什麽尴尬。
“哎我們玩什麽。”
“真心話大冒險？”
“不不，玩膩了都，沒什麽意思。”
“你看班長她們玩得不挺好。”
順着話頭看過去，班長陳靜斯正把頭發紮成馬尾準備翻跟頭。
副班長喬絲絲在一邊掏出個喇叭喊着加油。
“哎，咱換一個。”
讨論了半天，一幫人讨論出一個結果。
“咱們玩那個，讨厭鬼和我愛你呗。”
“啥啊？”
“就是，只能對左邊的人說我愛你，對右邊的人說讨厭鬼，說錯了就得被懲罰。”
“這個有啥玩的。”
“哎呀，玩一輪玩一輪。”
一幫人趕緊坐好。
“那從我開始了。”一個女生舉起手，随後對着右邊的閨蜜來了句“讨厭鬼。”
女生閨蜜倒也不生氣，對着女生說了句“我愛你。”
随後裝過頭對着右邊的男生真情實感說了句“讨厭鬼。”
男生一聽，來勁了擡起頭說了句超大聲的我愛你，随後又對自己右邊的男生來了句要柔造作的“讨厭鬼~”
引得人群陣陣發笑。
沈簇坐在一圈的末尾，看着左邊的秦沨孑，扣了扣手。
秦沨孑對他說讨厭鬼。
他得對秦沨孑說，我愛你。
一想到這三個字，沈簇就感覺嘴似乎被什麽東西縫上了。
中間又幾個人的進度慢下來，大家看着兩個人面紅耳赤的，突然感覺這游戲也不是那麽沒趣。
很快就輪到了秦沨孑。
這時候沈簇意識到一個問題。
秦沨孑需要對他左邊的人說我愛你。
秦沨孑左邊坐了一個男生，男生此刻臉紅撲撲的。
他好像是Omega沈簇眨了眨眼。
男生對着秦沨孑說了句“我愛你。”
随後紅着臉把懲罰的芥末餅幹吃進了嘴裏。
在衆人看熱鬧的眼光下，秦沨孑側着頭，說道“讨厭鬼。”
随後淡定自若地也拿了塊芥末餅幹。
其他人沒做過多反應，男生明白了秦沨孑的意思，笑了笑。
吃完，秦沨孑轉過頭，對着沈簇。
沈簇還在心裏打着我愛你的草稿。
就聽見秦沨孑的聲音飄來。
“我愛你。”
沈簇驚詫着擡起眼，看到秦沨孑專注的眼睛。
這是游戲，只是個游戲規定的詞而已。
沈簇對自己說。
但他看見秦沨孑眼裏看着他的情緒。
只是游戲而已嗎？
秦沨孑兩次違規，需要喝下鮮榨的檸檬汁。
是班級裏好幾個同學擠出來的。
秦沨孑拿過來，眉毛一下沒皺地喝了下去。
随後秦沨孑轉過頭，等待着沈簇的聲音。
沈簇身體僵了下，随後開口。
“我....”
第一個音節剛發出，沈簇就感覺到了不自然。
随後重新說了一遍。
“我a”
煙花乍然而起，絢爛的顏色為他們彼此打上彩色側影。
沈簇的聲音被吞沒。
語調中的晃動也被完美掩蓋。
只有秦沨孑。
在綻放聲中，看到沈簇的嘴型。
準确無比的
我愛你
第一朵煙花消逝，沈簇的話音也過去。
其他人都被煙花吸引了注意力，這個游戲就此作罷。
王小彪正拿着打火機站在一邊，像個手辦一樣。
天空中的煙花一朵接一朵，沈簇看着秦沨孑，緊張的情緒絲絲蔓延，随後他最先撇開了眼。
“嗯。”秦沨孑低着頭，呼吸打在他耳邊。
“我知道。”
手裏的塑料被攥熱，沈簇這回沒回答。
宋子意看着旁邊的兩個人，勾起嘴角笑了笑，随後眼裏劃過落寞，又體貼地轉頭找傅天玩了起來。
*
晚上七點，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學生們已經都回到了酒店。
似乎晚餐學校還訂了豪華盒飯。
站在房間，沈簇拉了拉窗簾，看了眼黑黝黝的天空。
宋子意下去領盒飯，還沒上來。
沈簇開了門，走出了房間。
秦沨孑的房間在走廊的另一端，沈簇找到502，看着黑色門牌號。
沒敲門。
電梯口，沈簇按下電梯，把黑色的外套拉鏈往上拉嚴。
然後悄無聲息地走進了電梯。
走廊恢複安靜。
只有502房間的門口，地上出現一個塑料袋。
偶爾透出來的包裝能看到。
裏面是，紅花油和藥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