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敲門
敲門
沈簇曾因為好奇詢問過媽媽，為什麽醫院的燈這麽白而且晃眼。
從秦沨孑的臂彎到醫院的病床上，這個過程沒有沈簇想象的那樣長，也不及想象的那樣短。
“如果醫院的燈光讓人昏昏欲睡，那該有多少人在病床上不願意醒過來？”
媽媽嘴上這樣說着，卻也還是終生睡在了這張床上。
冰冷的聽診器貼在胸口，沈簇似乎小瞧了這次兩管抑制劑的反撲。
身體止不住抽搐，體溫迅速又源源不斷的流失，對于疼痛司空見慣，沈簇只能一點點感受着空氣中秦沨孑的信息素與存在一點點變小，直到消失。
“Omega需要信息素安撫，Alpha呢？有Alpha陪同嗎？”主治醫生正看着檢測儀上的線條快速說道。
旁邊的護士迅速調過醫院信息登記處的信息“一個17歲的Alpha。”
“聯系家屬。”
“沒有登記家屬相關信息。”
醫生眉頭緊皺“聯系Alpha家屬，讓他進來。”
門外，秦沨孑雙目充血，身軀有力.堅.挺卻又微不可查的顫抖着。
被護士允許進入隔離間，秦沨孑下意識放出信息素疏導着空氣中稀薄尖刺的白山茶信息素。
醫生一邊看着心電圖，一邊用粗硬的針管注射着藥劑。
“很好，你繼續放出信息素疏導。”
秦沨孑看着又一根細長的針管自沈簇背後脊骨處深深紮進，尚在昏迷的沈簇不由自主痛得吸氣，秦沨孑也屏住呼吸。
*
耳邊響起醫生收拾好醫用器械的聲音，看見病床上沈簇已經安穩睡過去，秦沨孑才回過神，肩頸至後背的衣服汗濕一片。
隔離室的門乍一打開，門外的紀墅恨不得馬上沖進來而被醫護人員攔住。
看着保镖将沈簇推往開好的單人病房，紀墅這才松了口氣。
看了看還在看着醫院通道的秦沨孑，紀墅問道“醫生，孩子是什麽情況？”
醫生拿着還熱乎的報告單，看了看一家的三個Alpha以及兩個人身上還沒有脫下去的作戰服，推了推眼鏡。
“Omega的腺體本身因為分化前長期注射信息素抑制劑已經損壞，現完全分化的情況下再次注射，不僅對于腺體有害，還會産生并發症，相關器官衰竭。”
“經醫院登記，此狀況本人以及陪同人知曉。”
紀墅看向眼神發空的秦沨孑。
啪，一個巴掌甩在秦沨孑臉上。
紀墅的發絲随着動作蕩了一下，安靜的走廊裏，秦壑在身後扶起紀墅微紅的手掌。
“後續我來安排，你繼續回到院裏治療，具體你父親安排。”
“好。”秦沨孑定睛看了看面前的兩人。
“交給副官也是一樣的。”秦壑低着頭揉着紀墅慢慢紅痕消散的右手。
“？”紀墅回過頭。
啪
空着的左手掄起扇到了秦壑的臉上。
“收起你們兩個的死德行。”
随後抽出手，和醫生并行走向病房。
秦壑握了握空蕩蕩的右手，似是在貪戀僅存的觸感。而後兩父子一人頂着半邊臉的巴掌印走出了走廊。
“這就是你的結果。”秦壑沒有看秦沨孑，在司機打開車門後坐進了後座。
“并不是。”秦沨孑道。
“你只要明白德醫生今天本該輪休。”秦壑重新将皮手套戴上“距離他的實驗室爆炸一年，我很久沒上過他的門了。”
“對不起父親，但我覺得母親說得對。”
秦壑沒說話，司機感受着後座父子兩個頂着夫人留下的巴掌，說着根本掐不到頭腦的話，氣壓還逐步降低，默默扣緊了安全帶。
*
紀墅坐在床邊，看着蒼白的手背上注射着藥液，伸出手握住了輸藥管。
留下一聲嘆息。
*
大院門外，沒等秦壑按響門鈴，門鈴已經傳出憤怒的男聲。
“Oh，let me see who this is！fuck******！”
秦壑放下手，拍了拍袖邊絕對沒有的灰塵。等到對面的人因為情緒激動罵了一圈而喘氣的空隙，秦壑開口道“情緒穩定德克薩斯。”
“shut up！”
“帶着你的小東西離開我的院子and實驗室！”
“不要這樣，德克薩斯，我愛人讓我上門致歉。”秦壑道。
“......哦？”喇叭裏傳來一個疑問。
“看在她的面子上，你們兩個可以進來到玄關。”
大門解鎖後，秦壑悠然自得的帶着秦沨孑一路走進院子，一直到德克薩斯的辦公室。
秦沨孑腦海中還在一次次回過病床上沈簇的模樣。未知的情緒讓他無的放矢。
秦壑擰開門，就看見在文件堆裏擡起頭的金黃色腦袋。
“就知道你這個髒東西不會敲門！”德克薩斯起身，攏了攏身上的白大褂，無框的眼睛怎麽也遮不住因為熬夜工作而産生的黑眼圈。
“你這裏也沒有一塵不染。”秦壑帶着手套食指拇指掐起一張布滿灰塵的A4紙。
“別亂碰我的東西！然後，一句話內交待你的目的！”
*
比起雜亂的私人工作環境，診療室倒是真的一塵不染。
秦沨孑坐在一邊的沙發椅上看着面前不斷颠倒的沙漏慢慢陳述着。
“哦。”德克薩斯在表格上記錄着道“Great！說句樂觀的，你現在的情況已經比幾年前好了很多，已經不再反社會而開始融入社會了。”
“糟糕的呢？”秦沨孑道。
德克薩斯從容道“糟糕的是，根據你的口述，有問題的不止你一個，這位名叫沈簇的小家夥一定程度上也具有性格缺陷。”
“缺陷？”秦沨孑皺着眉頭看向德克薩斯。
“好吧，不是缺陷，一種壞情況。”德克薩斯繼續道“你在朋友那裏聽來的招數的确換來了他的一次示好，這個方法沒有讓他更喜歡你，反而讓他感受到了危機與威脅。”
無視秦沨孑逐漸冷卻的臉色，德克薩斯繼續道“你們兩個是兩個相反的情況，你對情感的感知過于匮乏，然而他對情感的感知過于敏銳。”
“我該怎麽做？”秦沨孑道。
德克薩斯推了推眼鏡“我只是心理醫生，不是愛情軍師。不過，我建議你可以适當的不對你的感情做僞裝，暴露出來。”
“為什麽。”
“你的感情系數幾乎都來源于他，面對目前的狀況，或許你隐藏的經歷和感情，會給予他安全感，随情況而變，你們都在不安，你們都需要對方不是麽。”
秦沨孑若有所思，而後點頭“我知道了。”
*
一次簡單美好的心理疏導結束後，看着秦沨孑離開的背影，德克薩斯看向正在誘導鹦鹉說話的秦壑“不要教它說髒話！”
秦壑轉過身“那你應該注意自己的言辭。”
德克薩斯不言其他“我的賠償款呢？”
“一會就打在你的賬上，不必着急。”秦壑在沙發上坐下。
“順便聊聊沨孑的狀況。”
“他可比你有自控力多了，不會炸掉我的實驗室。”德克薩斯坐在對面。
“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麽找到他的，他簡直和你一模一樣，除了長相。親生的可能都生不出來。”
“一樣優秀。”
“不，我是說你們一樣爛。”德克薩斯豎了個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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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第一個感知，不是視覺也不是觸覺，而是嘔吐感。
沈簇下意識坐起身歪過頭伸手扒拉着垃圾桶，在一個垃圾桶被放到面前後，沈簇才放心的幹嘔起來。
随着一次次嘔吐，沈簇的意識才轉醒。
身後的手掌順着脊骨安撫，沈簇從遞過來的水杯中喝了口溫水漱了漱口，才呼出劫後餘生的氣。
剛要擡頭，就被緊緊而滾燙的懷抱箍住。
一切按照他計劃中的結果，沈簇勾了勾嘴角，任由秦沨孑久久抱着他，腦袋搭在秦沨孑的肩膀上。
“疼不疼。”秦沨孑看着他。
“不怎麽疼。”沈簇搖了搖頭，下一秒被秦沨孑親了一下。
“才怪。”秦沨孑摩挲着沈簇的臉頰。
“我都看到了。”
沈簇一愣“都看到了？”手指攪在一起。
“嗯，治療的時候我在旁邊。”秦沨孑輕輕掃過沈簇手背上注射留下的醫用貼。
松了口氣沈簇道“是有點。”
“對不起。”秦沨孑眼眶驀的紅起來。
“什麽對不起？”
“對不起，是我這段時間總是去看別的Omega。”
沈簇裝作若有所思，随後點了點頭“嗯。”
“但他是你的朋友不是嗎，而且生病了。”
“不，我只喜歡你，我只在乎你。”秦沨孑搖了搖頭。
“是嗎。”沈簇笑着看向秦沨孑。
“我只屬于你，我只喜歡你，對不起，是我沒有趕回去，以後的每個發熱期都不要再用信息素抑制劑了好嗎？”秦沨孑握着沈簇的雙手，放在額頭上。
“那怎麽辦？”沈簇疑惑道。
“用我，好嗎？”
心忽的跳了，像是做壞事得逞後又登上臺面。
“好吧。”沈簇道。
*
宋子意紅着眼眶對着沈簇道“這麽大的事情你瞞着我們一年。”
“對我們就算了，你怎麽對自己也這樣？”
沈簇剛吃下藥片，将水杯放在旁邊，順手抹了宋子意的眼淚“怕你擔心。”
“就狡辯吧你！”宋子意拍開沈簇的手，又湊過去看了看沈簇脖頸下幾天來注射藥物留下的紅腫針孔。
“疼不疼，還要多久才能好？”
“不怎麽疼。”沈簇搖了搖頭。
“反正不用寫暑假作業了。”
“這個時候你倒是貧起嘴了。”宋子意撅着嘴巴拆零食往沈簇懷裏塞。
門口一陣腳步聲，傅天左右手拎着好幾串補品推開了門。
“草，我來了。”
“你爬來的？”宋子意道。
“堵車，我只能跑來了。”傅天坐下，一走一過都是補品盒子細細碎碎的聲音。
秦沨孑在旁邊，默默将削成小兔子形狀的蘋果叉起放到沈簇嘴邊。
透過病房門的小窗，紀墅看了一眼裏面的四個人。
“很擔心？”秦壑勾了勾紀墅夾在衣領裏的長發。
“沨孑可以處理好。”
“但願吧。”紀墅接着電話，和秦壑再次匆忙離開。
*
再次開學，他們已經來到了高中的最後一年，高三。
比起模拟考和作業，他們最先要面臨的，是搬教學樓。
為了有更安靜良好的學習環境，歷屆高三會搬到一個獨棟的教學樓，和高一高二的操場相隔快要到一個校區，與世隔絕。
桑城的九月初并沒有涼爽的秋風，反而趕上了秋老虎。天氣悶熱得煩躁。
拖家帶口好不容易搬完的宋子意一下癱座位上。
“這外面看過去，只有高牆與籬笆，哦，還有鐵窗。這下真是蹲進來了。”
沈簇拿出濕巾擦了擦桌子，也跟着看了看窗外。
周圍同學的吵鬧聲和從校園塑膠跑道上吹過來的風一起。
“一會收作業了！”陳靜斯在講臺上喊道。
“啊~~”班級裏傳來一片哀嚎。
“方老師說競賽成績已經出來了。”秦沨孑從班級門外走進來。
“你猜猜，你是第幾？”
宋子意湊過來“猜？肯定第一啊，我們小花數學是什麽含金量啊知不知道。”
沈簇也有些緊張“你呢？”
秦沨孑坐在座位上“我是第二名，我男朋友超級厲害，第一名。”
“蕪湖！”宋子意小聲鼓了鼓掌“重回江湖的第一戰！大捷！請客！”
“嗯，好。”沈簇道。
上課鈴聲打起，方點還背着一包的教案走進班級。
“同學們，我們的複習進度已經落後了。”
窗外落下一只麻雀，沈簇看着講臺白板上的專項複習卷。
拿着筆緩緩記下了知識點，不經意想到，是啊，開學了。
高三的複習節奏總是快速且繁雜的。
上午的四節課仿佛吸幹了所有人的精氣。中午剛一下課，同學們立馬解放，趕緊結伴去吃飯。
沈簇做東，四個人依舊去往白依的奶茶店。
點完單，沈簇從洗手間出來，兜裏的手機振動。
拿出手機，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
【小簇，最近怎麽樣？】
眉頭一皺，沈簇剛要以為是詐騙電話，眼睛在看到下一條時緊縮，身體倒寒。
【我是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