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自毀模式
自毀模式
“啊！陽光假日是唯一一個不離不棄從小學陪伴我到高中的人了。”宋子意癱倒在沙發上，恐龍睡衣這時候會熱了，索性兩個人穿着短袖短褲。
“嗯。”沈簇低着頭寫着英語作業。
看着沈簇與以前一樣悵然若失的模樣，宋子意忍不住出聲“秦沨孑這兩天幹什麽去了？”
“嗯，我也想說了。”傅天在對面從西瓜中擡起頭。
筆跡暫停沈簇又邊寫邊道“家裏似乎有人生病了，需要照顧。”
宋子意傅天相看，宋子意還是道“是誰？要不要緊？”
這下筆跡終止，沈簇拿起一邊的檸檬水喝着“一個朋友，是腺體方面的病症，挺嚴重的。”
“一個朋友。”
“腺體方面。”
兩個人嘟囔着，空氣一時間陷入安靜。
水中的檸檬好似壞了，喝到嘴裏一陣陣苦。
*
“我需要回家一趟。”秦沨孑在飯桌上道。
距離去海邊已經過了一個月多一點，沈簇看着秦沨孑道“要多久？快開學了。”
“需要七八天吧。”秦沨孑看着他。
“朋友因為腺體缺陷進了重症監護室，我跟他算是發小。”
“嗯，應該回去。”沈簇點了點頭，又看見秦沨孑還在看着他。
“怎麽了？”沈簇問道。
秦沨孑的眼睛像是聽到他的話語後閃了一下，随後道“你會想我嗎？”
“跟我一起去嗎？”
“我跟他不熟，他還在生病，以後有機會吧。”沈簇道。
“嗯，好。”
第二天早晨，沈簇在家門口送別了秦沨孑。
“這幾天的飯菜我弄好放在冰箱裏了。”秦沨孑低頭蹭着他的臉頰。
“記得按時吃飯，記得看手機。”
“好。”沈簇點了點頭。
“我會快去快回。”秦沨孑一邊說着，大門慢慢在沈簇眼前打開又關上了。
沈簇眨了眨眼。
手機手來消息，是秦沨孑。
【剛出門就想你了鮮花凋謝jpd】
沈簇回複【，。：鮮花jpd】
打開電視，背景音一如往常，給山茶花換了水，沈簇從冰箱裏拿出被保鮮膜纏好的小盒子，慢條斯理地倒在盤子裏，又放進微波爐加熱。
周圍都是秦沨孑留下的痕跡，沈簇沒有秦沨孑離開的實感。這樣過了五天。
秦沨孑回來那天，沈簇對着鏡子拍了拍自己炸毛的頭發，出門後打了一輛到機場的出租車。
沈簇等了等，在接機口看到了秦沨孑和旁邊整理背包的司機。
沈簇揮了揮手，沒出聲，秦沨孑就已經看見了他。
三步并兩步地到他身邊，緊緊抱住他。
“怎麽來了？”秦沨孑在他耳邊道。
“接你回家。”沈簇笑了笑。
“好，我們回家。”秦沨孑說着，牽他的手。
轉過身的一剎那，沈簇鼻尖嗅到了秦沨孑身上的信息素清新劑味道。
還有熟悉無比的雪松味道。以及，劃過鼻尖的隐藏的來自Omega同性別的青草味道的信息素。
剛剛的司機的動作在腦袋裏無限慢放，原來背包裏的是信息素空氣清新劑。
沈簇握着秦沨孑的手，不由自主看着秦沨孑的側臉。
因為腺體缺陷生病的Omega朋友。稍微一想就知道了。
一如往常，沈簇第二天起床就看見秦沨孑在廚房做飯。
吃過飯，兩人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沈簇少見得醒着靠在了秦沨孑的肩膀上。
而後秦沨孑熾熱的擁抱和呼吸席卷，沈簇間隙間主動着，雙手緊緊抓着秦沨孑的後背。
而後兩天，晚上沈簇正将電視調到家庭肥皂劇，調着音量。廚房裏的秦沨孑接了個電話，而後将菜盛出來後，秦沨孑又套上了衣服。
“病情惡化了。”秦沨孑親了親沈簇的臉頰。
“正在手術，只能快飛過去，對不起不能和你一起吃晚餐了。”秦沨孑穿上鞋子。
“我們保持聯絡好嗎？”
“嗯。”沈簇站在原地，手裏還握着遙控器，手指按在音量鍵上。
“好。”秦沨孑又親了親他的臉頰。
門又關上了。音量鍵已經減到底，電視上的肥皂劇忽然變成了滑稽的默劇。
秦沨孑可以不回來，一直陪着他的朋友到好轉。沈簇想是為了他才來回飛。
沈簇後知後覺的想說，早點回來。但是那個Omega什麽也沒做錯不是嗎。
忽然沈簇意識到，原來這就是他對着秦沨孑回避時，秦沨孑的感受嗎。
原來他們之間的感情，如此熱烈，如此強橫，如此匮乏。
桌上的菜在燈光下熱氣成絲線，一點點一寸寸紮入沈簇的大腦。
是他拒絕了秦沨孑邀請他同去看望。也是他拒絕了對秦沨孑迫不及待要袒露的過往的知曉權。
沈簇想，他并不在意那是不是一個Omega，他只是在意秦沨孑的目光。不在他身上。如此卑劣。
一個晚上，沈簇沒有動筷，卻自食苦果滿滿當當。
*
告別宋子意和傅天。沈簇看着花瓶裏已經幹枯的花枝，穿上衣服出了門。
在超市買了包煙，沈簇一邊點着，一邊走着。不知不覺，走到了學校旁邊的巷子裏。
“喲，好久沒見了小少爺。”牆邊的人也吞雲吐霧間嘲諷着。
沈簇沒理，夾着煙走到了巷子的盡頭，在以往的那塊臺階上坐下。
“不是吧？被甩了？”旁邊的混混趕緊彎下了腰。是隔壁學校高三的。
沈簇沒說話，透着煙霧瞥了他一眼。
“得，反正明年我也走了。”混混重新靠在牆上。
大眼買冰棒，從超市門口出來，老遠就看見巷子裏面五顏六色歪瓜裂棗中格格不入的沈簇，拿起了電話。
“喂哥，你猜我看見誰了。”
“有屁快放。”小眼季竟骁的聲音傳出來。
“沈簇啊！沈簇！他在他們學校旁邊的七裏香巷子裏呢。”
*
季竟骁随便套了兩件衣服，開着改成黑色的哈雷一路闖紅燈到巷子外面的時候，就看見一堆緊身褲豆豆鞋，抽煙給巷子抽成霧霾天。最裏面，沈簇正和他們一樣，嘴裏叼着個煙，手裏拿着手機和幾個人正在打游戲。
季竟骁下了車，跑過去，一把拽掉了沈簇嘴邊的煙。
沈簇嘴裏一空，擡起頭，就看見季竟骁正氣喘籲籲看着他。
“你怎麽來了？”沈簇道，又開口“你也......”沒說完，就被季竟骁一把扯起來往外走。
身後剛才的混混開開口“不打了？行吧，開心點。”
沈簇沖着他揮了揮手。
走出巷子，在摩托車旁沈簇才被松開。
“你這又換漆了。”沈簇看着哈雷。
“你怎麽來這了？”季竟骁皺眉問道。
“怎麽了？”沈簇打趣道。
“你知道我說什麽。秦沨孑呢？”季竟骁看着沈簇道。
“我可以學學騎摩托。”沈簇撓了撓下巴。
“別扯開話題。”季竟骁坐在摩托上“不管吵架還是什麽，因為他自甘堕落都不值。”
“自甘堕落？”沈簇也靠在摩托車上。
“我以前也是這樣活的，那時候你怎麽不說我自甘堕落。”
“不一樣。”季竟骁看着沈簇。
沈簇笑了笑“有什麽不一樣。”
“我就是來這邊走走，那哥們畢業了，臨走前打兩局游戲。”
“你考慮考慮我吧。”季竟骁忽然道。
“嗯？”沈簇轉頭看着季竟骁。
“我知道你知道我喜歡你。”季竟骁歪了歪頭。
“你拒絕我，我也喜歡你。”
“我絕對不會讓你發熱期一直打抑制劑。”
“啊。”被季竟骁這樣一說，沈簇條件反射地摸了摸後頸。
“你想什麽呢。不是他不給我标記。”
“那是什麽？你們兩個在一起這麽長時間了。”季竟骁聲音拔高，吸引了不少視線。
“因為......”沈簇忽然一愣。因為他腺體有缺陷。
“因為什麽？”季竟骁低下聲問道。
對，因為他腺體有缺陷。
“我先走了。”沈簇忽然起身，攔下路口正要開走的出租車。
“走了走了。”沈簇沖季竟骁擺了擺手。
“行吧。”季竟骁看着沈簇的背影。
腦袋裏面下意識的想，要走他不是可以送他？
“看我哥這舔狗。”大眼在不遠處，和小弟貓在樹後面道。
*
回到家，沈簇立馬走到床邊翻了起來。
果不其然，掀開床單後在床下抽屜裏找到了剩下的信息素抑制劑。
是上一次沒有用完的，打開盒子，還剩下兩支。
幾個月下來，沈簇幾乎都要忘記了自己腺體缺陷。下一秒，心裏又升騰嫉妒與憤怒。
另一個腺體缺陷的Omega幾乎分走了秦沨孑的注意力。
看了眼日期，沈簇毫不猶豫地拆開一支，對着腺體紮了下去。
許久沒有注射，一時間沈簇覺得有些疼。推下藥液，沈簇拔出針尖，順手擦掉粘連的血線。
還有一支，沈簇佛瘋魔一般，毫不猶豫的對着同一個位置再次紮了下去。
吸了口氣，沈簇将注射完的空針管重新放進了盒子裏，推上櫃子放好床單。
在衛生間洗了個澡，沈簇摸了摸後頸，重新回到卧室。
抱着膝蓋坐在床邊，沈簇看着書桌抽屜裏的情書。
25封，從頭到尾，從尾到頭數了個遍。
推上後，沈簇靜靜等着藥效發作。
“離婚？我不同意！”沈簇忽然想起小時候的事情，爸爸站在一邊摔碎了臺燈。
“好，好，你不同意也無所謂，我會堅持訴訟。”彼時媽媽還沒有整日郁郁寡歡。
“可以，訴訟是吧？看我沒錢就要跟我離婚！反正你已經被我終身标記，有本事你就挺過一年！”
“我就是死，也不會來求你！”媽媽摔門而去。
後來。
“小簇，你最乖了，你跟媽媽說，你想媽媽了好不好？”爸爸将手機攝像頭對着他。
想起媽媽，沈簇搖了搖頭。
“你說啊！說一句話怎麽了！”
再後來。
“小簇，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抱着他哭泣。
“沈庭！你這個畜生！禽獸！小簇是你的親兒子！”
“你怎麽舍得下這麽下這麽狠的手打他！”
“沒關系媽媽。”沈簇只記得他那時候抱緊了媽媽。
他的确很想媽媽，但是他不能開口，威脅媽媽。爸爸打他，他就不用開口了。
沈簇記得那時候他是這樣想的。
到現在，沈簇明白。其實他跟爸爸的基因是一樣的。只會用卑劣的手段。
一樣的染色體，一樣的醜陋。
藥效發作，眼前冒着雪花。沈簇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年久失修的電視機。
聞到自己失控的信息素，沈簇忍受着久違的疼痛，閉上了眼睛。
沙發上，手機不斷震動，來電聯系人顯示：秦沨孑。
*
“怎麽了？”病床上，Omega插着呼吸機，面色蒼白，剛做完手術的疲憊還在。
“沒有接電話。”秦沨孑站在窗前皺着眉頭。
“不能把人逼得太緊。”Omega氣若游絲。
“我暫時沒事了，你快回去吧。”
秦沨孑耳邊還架着電話，回過神沖着Omega點了點頭。
“好，我先回去了。”
看着秦沨孑離開的背影，旁邊的護士小聲嘟囔“溫寧，你倒是好心，誰不知道你喜歡他，你現在還得給他出招。”
溫寧笑了笑“他如果能喜歡我早就喜歡我了，現在能幫上他一點也好。”
“不過，聽他講，沈簇的性格，逼得太緊，我總覺不是好事。”
*
疼痛嘔吐間，沈簇忽然捕捉到一絲熟悉的信息素。
接着他麻木的身體感知到溫熱。
是秦沨孑。沈簇閉着眼，感知着心念的存在。
果然，爸爸的方法雖爛但十分見效。
秦沨孑鞋子還沒脫下，看着沈簇蜷成一團和沒有血色的臉龐，跟着沈簇一起瑟瑟發抖。
抱起沈簇，沖出門向着醫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