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2章 第 2 章
“你爸也太不是個人了。”蔣洲聽完來龍去脈,不由咋舌:“我當年跟家裏人出櫃,也沒遇到這種程度的壓迫啊。我支持你誓死反抗,決不妥協!”
“但他是我在世的最後一個親人了。”姚柔伊嘆氣:“不然我真的直接申請國外研究生,逃走拉倒。”
“我肯定無條件支持你,你家破産沒錢留學,我可以支援你一陣。”蔣洲一反常态,爺們十足地拍拍胸脯。
姚柔伊搖頭否決:“算了,不太現實,我一走了之,怕老姚想不開。”
蔣洲不免感慨:“我之前一直覺得你特灑脫,比我還能游戲人間,沒想到你也有掣肘和軟肋。”
“世上哪有真正的自由。”
姚柔伊開蔣洲的車,到了機場,兩人告別:“你不用跟我回去,我自己能處理。”
蔣洲提議:“我可以僞裝你男朋友,讓你爸爸死了那條心。”
“哈哈哈,你也挺會出主意,老姚沒那麽好糊弄的。”姚柔伊謝絕蔣洲的好意,她家現在肯定亂成一鍋粥,實在不好拖朋友下水。
蔣洲上前給姚柔伊一個擁抱:“不管如何,你要是和家裏決裂,我這邊絕對有你落腳的地。”
姚柔伊拍拍他的肩膀:“太感人了,當初真沒白追你。”
兩人的交情始于大一的時候,姚柔伊收錢幫一個學姐追蔣洲,追到最後發現對方是個gay,但性情太投緣,順勢處成了朋友。
兩個小時後,姚柔伊到家。
家門口并沒有黑惡勢力蹲守讨債,也沒有被潑紅色油漆,讓她稍稍安心,情況還沒糟糕透頂。
姚柔伊進門,樹倒猕猴散,偌大客廳裏只有老姚孤零零一人,窩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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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柔伊的心提到嗓子眼,忙伸手試探老姚鼻息,老姚這才鬼附身似的坐了起來,有氣無力地說:“你回來了?”
“詐屍啊?”姚柔伊吓了一跳。
“我在電話裏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老姚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直接開門見山。
“我不同意。”姚柔伊在一旁坐下,長腿交疊,抱臂看向老姚,神情倨傲。
老姚素來疼愛這個寶貝女兒,但這次卻一反常态,腆着臉皮讪笑道:“對方是東城顯赫人家,就算咱家公司沒破産,市值再擴大十倍,也是高攀不上的,你去跟人家見見面也不吃虧。”
“要真有這麽好,你去見呗。”
姚柔伊按耐住翻白眼的沖動,斜眼瞥過去,皮笑肉不笑地哼了聲,“我真就不懂了,好端端怎麽突然跑出來個娃娃親,我都懷疑你被詐騙了,國家反詐中心APP有沒有提示你有風險啊?”
姚柔伊即将畢業,她提前在校外找好了租房,正想着畢業後放飛自我——
大學這些年她的畫稿邀約越來越多,至今已存了幾十萬的小金庫,照顧自己完全沒問題。
老姚嘆了一口氣。
儒雅俊帥的面龐因t着生意場上的打擊,又多添幾道皺紋,瞳仁也沒往日的光采,整個人很頹。
姚柔伊多少有點心疼,但老姚提出的事情太離譜,一下子超出了她的預知,她根本沒法答應。
她是不介意去認識個陌生男人,但絕不能以娃娃親的名義。
又迂腐又好笑。
娃娃親一旦兩方重提,除非這期間兩人大打出手,把昔日兩家的情分全部撕沒,否則基本上可以快進到結婚,這更多的是一種履約,而不是男女交往。
“你總得跟我詳細講講這個娃娃親是怎麽回事吧?”對于這種老古董操作,姚柔伊難免好奇。
老姚起身給自己倒了杯熱水,窮得快揭不開鍋,居然還不忘在水杯裏放一小撮大紅袍茶葉。
茶杯的熱霧緩緩彌漫,老姚啜飲一口,慢騰騰回憶道。
“這個娃娃親還是你爺爺定下的,你爺爺和顧老爺子當年一塊兒當兵,關系跟鐵哥們似的,你爺爺退伍後,兩人也經常聚聚。後來有一回聚會,你還很小,三四歲吧,吵着爺爺要帶你一塊去東城玩。那次正好顧老爺子帶孫子來,比你大個幾歲,剛上小學,哪知你看到人家後,說人家長得好看,非要抱着人親,不給抱就又哭又鬧,還哭喊着說長大之後要嫁給小哥哥……”
“哎打住打住,說重點!”姚柔伊可不想再聽她小時候幹的糗事。雖然确實是她能幹得出來的事。
“顧老爺子看到後,和你爺爺一邊說笑,一邊幫你倆定了個娃娃親。”
“這麽草率……有書面憑據嗎,不會就開個玩笑吧。”
“确實是玩笑話,你小時候我還經常拿這事逗你,說你不知羞,小小年紀就說要嫁給人家,害的人家爺爺早早就替你護着。”
老姚繼續說:“說實在的,這事如果沒人提,根本不會有人當回事,可沒想到對方竟然會主動找過來,還特別有誠意地提出繼續履約,并且承諾會暫時幫咱家還上債務,日後我再慢慢還錢。”
得嘞,姚柔伊一聽就明白,老姚肯定是被這個承諾打動了。
畢竟他因為公司破産,借錢還債四處碰壁,還上了失信人名單被限制高消費。
顧家此刻找上門提出的條件,對老姚來說可不正是久旱逢甘霖,救命的恩情。
“那也不能當那麽沒骨氣的人,我手頭有些存款,要不先給你應急?”
聽了這話,老姚老臉一熱,內心特別寬慰,但态度十分堅決:“我怎麽會要你的錢,這事你甭考慮,一切有爸爸的,絕對不會讓你負擔債務。”
看來老姚并沒有被逼到絕境,他們的父女感情還很牢靠。
她又問:“你剛說他家是東城顯赫人家,怎麽會在意這種早年間的約定呢?”
“是的,東城顧家,你平時要是關注財經新聞,對他家應該不陌生。”
不陌生,何止不陌生,簡直如雷貫耳。
顧家企業是東城納稅大戶,隐形首富,顧家為人低調,不願在媒體面前過分暴露,也從不參與富豪榜的排。
雖說榜上無名,卻是真正的無冕之王。
和顧家有婚約這事,無異于一個從小過苦日子的人,乍然得知自己家財億萬,之前都是家裏人故意裝窮考驗他的。
老姚突然想到什麽,繼續道:“你和顧閻前幾年見過一面,你爺爺喪禮,顧老爺子帶着孫子來祭奠,你還記得嗎?”
姚柔伊很想說幾年前一面之緣,老早就忘了,可腦電波出賣了她,恍惚間,那段斑駁塵封的記憶如畫軸般徐徐展開。
要怪只能怪對方實在出衆。生來就注定被銘記。
那時他應該剛二十歲,身形整體上是青年男子的挺括,還摻帶些許少年人的清瘦感。
黑襯衫黑西裝,襯托他英俊冷淡的面龐愈發素淨白皙,遠遠望去,好似一座沉靜俊美的中世紀雕塑。
他的行為舉止極為莊重文雅,擁有顯赫家境熏陶出來的紳士風度,只可遠觀不可親近。
只可惜,當時姚柔伊因為爺爺去世,傷心過度,對他只是匆匆一瞥,沒有任何交談,如果換個場合相遇,他都會是一個難以忘懷的crush。
提到crush,她不免又想到了方才在酒莊上看見的男子,她把顧閻的臉代入到那男人的身體上,意外覺得挺合适,不由得笑出聲。
老姚納悶地看向她。
姚柔伊收了笑,對上老姚詢問的目光,胡口诹道:“喪禮這麽多人,我哪能記住啊。”
老姚略微失望,他這人有些顏控,對顧家少爺顧閻可謂記憶猶新,本想着女兒想起顧閻的相貌後,會不再抗拒,可這小妮子竟然壓根沒記住人家。
“雖說男人長相不是那麽重要,更多的看的是才能和本事,但顧閻這人的外形條件實在是不賴。”
他滿意地直點頭,越說越來勁,“我要是女的,我就……”
老姚住了嘴,他不能說出太跌份的話。
“你就怎麽?古有木蘭替父從軍,今有老姚替女出嫁是不是?”
“瞎說什麽呢?”
姚柔伊:“既然家世赫赫,人又帥的一批,婚事還不是動動手指頭的事,幹嘛非要找上我們家?”
“這個我也問過了,這是顧家老爺子的意思,他現在正躺在重症監護室,時日不多了,老一輩的人思想有些封建,想走之前看到家中小輩成家立業,又怕孫子不肯結婚,找人随便糊弄他,就想到了你。”
老姚瞧見姚柔伊略微蹙眉,心生不忍,忙添油加醋道:“顧家老爺子一直記得你,誇你人漂亮,又聰明,還懂事,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姚柔伊被老姚的吹捧瘆到了,誇她漂亮聰明,她全盤接受,可是懂事?她離聽話懂事、賢良淑德、大家閨秀這類的形容詞相距十萬八千裏。
她喜好自由,最忌規矩束縛,盡管在重要社交場合,她會表現得落落大方,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但那都只是特殊場合的僞裝,和她真實本性天差地別。
顧家這種豪門大戶找兒媳婦,想必會是繁文缛節、重視傳統,免不了要求對方莊重大方,将來做個賢妻良母,打理顧家上下,這些都是姚柔伊做不到的。
所以即便對顧家家世和顧家少爺稍微心動下,她也絕不會往火坑裏跳。
她如今更想一個人自由自在,先賺到房子首付錢,再養上一貓一狗,快樂度日。
只是聽聞顧老爺子不久于世,內心不免傷感惆悵,姚柔伊想到了自己的爺爺。
她自幼和爺爺最親,爺爺帶她見過好幾次老友,連帶着她對顧老爺子也生了些親近感。
當下顧老爺子生命垂危,她理應代爺爺去看望一下昔日老友。
“怎麽樣,你這周末願不願意去一趟東城,和顧閻見見面?”老姚小心翼翼觀察她的表情,試探性問。
東城,好巧不巧,她今晚就是從東城匆匆趕回來的,真是另類的緣分。
“去。”
聽見女兒一反常态的回答,老姚不禁大喜,欣慰極了,“你可算想明白了,女孩子嘛,還是……”
老姚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緊随其後的“但是”——
“但是我是代替爺爺去看望顧爺爺,而不是去見什麽顧閻,你幫我問問顧爺爺的病房信息。”
“哎呦,光看顧老爺子是不是太單調了?看完顧老爺子,再看看他孫子怎麽樣?我說你是不是心裏有人了,才不願意去見面的?”
“你要再啰嗦一句話,我就不過去了,改成電話慰問。”
“行行行。”老姚忙答應下來。去總比不去好。
只是,姚柔伊怎麽也想不到,她和避之不及的顧閻,好巧不巧地在顧老爺子病床前相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