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第 21 章
她的心在飛, 比策馬奔騰時飛得更高、更遠。
他為什麽會一聲招呼都不打,跨越三千裏空降而來,她實打實體會到天降之喜的浪漫含義。
姚柔伊草草地與那三人告別,說顧閻來了, 接下來兩三天可能沒法和他們一起游玩, 好在龐天嬌這十多天逐漸打開心扉,和另外兩個人磨合得很好, 不用她多操心。顧閻和喬莎莎一致鄙視她見色忘友, 龐天嬌在一旁笑而不語。
“饒我這一回吧。”姚柔伊歉意地雙手合十, 與朋友告別後, 打車, 直奔機場。
司機見她沒有行李t,便問:“去接人嗎?”
“是。”姚柔伊笑答。
“接老公?”司機又問,随口評斷:“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不是, 我來這邊旅游的,師傅您怎麽看出來的?”姚柔伊忽略到第一個問題, 盡管她的心髒因司機的誤會已重重跳了兩下。
司機說:“一看也不像本地人, 我們這邊沒有你這麽水靈的姑娘,氣質不一樣,新疆的姑娘大多潑辣。”
姚柔伊笑出一串風鈴音。
“來這邊幾天了?”司機繼續調侃:“老公這就追來了,看得可真緊。”
姚柔伊捂着嘴,看向窗外, “不是老公。”
司機信誓旦旦:“不是老公, 也得是男朋友。”
姚柔伊但笑不語,沒有回答。男朋友, 男朋友,說是也不是。
“你這麽漂亮的女朋友出遠門, 不放心是正常的。”司機堅持自己的樸素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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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機場,姚柔伊剛想給顧閻發消息說自己到了,就遠遠就看見了他的身影。
他很高很挺拔,戴着墨鏡,黑色口罩拉到下巴處,在人流中特別顯眼。顧閻身上穿着休閑款灰T恤和寬松黑短褲,簡單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特別有型,他個高腿長,常年健身練出一身漂亮肌肉,什麽衣服都能撐起來,堪稱完美的衣架子。
他靠牆站,低頭在看手機,腳邊放着一個黑色行李箱。手機屏幕的光亮打在他的臉上,中和掉面容的冷峻之感,也放大他英俊的五官。
姚柔伊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越走越快。
許是心電感應,顧閻擡頭朝她看過來。
這一瞬間,姚柔伊的腳步慢下來。
顧閻朝她招手。
這手勢似乎隔空為她注入了能量與勇氣,姚柔伊飛奔起來,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周圍的人流和喧鬧被按下暫停鍵,眼前只剩下顧閻的身影,他安靜地站在那裏,微張開懷抱,臉上帶笑。
就像黑夜中的一柄燭火,向她這只飛蛾,輕輕搖晃着火焰,蠱惑她撲來。
姚柔伊就這麽撞入他的懷中,被他結結實實地攔腰抱住,他堅硬緊實的身軀,不斷地散發着蓬勃的熱度,還有淡淡古龍水的氣味。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和他擁抱了,每一次她都像一名迷途的旅者,回到了港灣,那裏安寧平靜,隔絕一切未知的危險。
她摟着他的腰,将上半身全部壓在他身上,柔軟窈窕的身體曲線與他緊密貼合,她不再如之前那般拘謹,在他懷抱中還要預留一兩公分的安全距離。
他的手掌很大,搭在她的腰上,能掐住一半。
那手似乎不怎麽安分,蠢蠢欲動地在她腰上揉捏,她半邊身子開始發麻,姚柔伊不得不從他懷中擡起頭,撞上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中有深重的欲色。
姚柔伊心驚肉跳。
□□的緊密貼近于她而言是一種心靈的慰藉,而于顧閻而言,更像是痛苦的考驗。
再抱一會兒,很有可能要擦槍走火,畢竟姚柔伊已經感受到,他身下某處的變化……
呵,男人。這世上果然沒有坐懷不亂的真君子。
姚柔伊只能松開手臂,後退一步,轉移他的注意力,“你怎麽來找我了?”
“嗯,和政府的那個公益合作項目敲定得很順利,暫時有了空閑,就過來了。”
“你也不早點和我說一聲。”姚柔伊輕聲抱怨。
“也是剛決定下來,沒來得及說。”顧閻的工作安排很滿,一旦提前想休假,通常會有突發情況要處理,很難實現原計劃的休假,所以他已經習慣一有閑暇時,就馬上去做,不再提前規劃休息日。
哪怕在登機前,他都有點搞不懂,自己為什麽放着難得的假期不休息,特地要跑去新疆來。
僅僅因為突然想見她嗎?
真是怪呀。
“你訂好酒店了嗎?”姚柔伊關心。
顧閻搖頭:“不想訂,想去露營。”
姚柔伊來到這邊十多天,晚上都是在酒店睡的,雖然也偶爾想過紮帳篷睡在草地上,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安全,沒有實施。
見顧閻提議,姚柔伊沒半點反駁,“好,那我們去買裝備。”
租車,買露營裝備,買各種食材和生活用品,回酒店拿姚柔伊的行李,顧閻在兩個小時內,高效率搞定一切。
一切就緒,兩人開車進山。
姚柔伊側頭看他,仍是很不真實的感受,他居然真的出現在她身邊。
“還看?”見她長時間盯着自己,顧閻出聲調侃。
姚柔伊伸出手指,戳戳他的手背,感慨:“真想做夢一樣。”
顧閻:“聽到你這句話,也算沒白來。”
窗外日色漸沉,夕陽的殘輝為綿延的山脈鍍上一層橙紅色的邊緣,墨藍,橙紅,深黑,從上到下,分界明顯,天際挂着一輪瘦瘦的月。
顧閻将車頂天幕打開,又開了兩邊的窗戶,調出了一首《藍蓮花》。
音樂節奏響起的那一瞬,姚柔伊差點想哭,他們好似在私奔,朝着大山深處流浪。
耳畔是呼嘯而過的風,車內是明快悠揚的曲調,身旁是從天而降的顧閻,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
人的記憶是由片段構成的,當下這一時刻镌刻在姚柔伊腦海中,多年不曾忘卻,在時間的洗禮下,歷久彌新。
開了近四個小時山路後,顧閻選中了一片草地,周圍有不少紮營的人,不遠處還有白色的毛氈房。
顧閻将帳篷支起來,接上電燈,光亮霎那間驅散黑暗。
姚柔伊站在一旁,想幫忙,也幫不上什麽,只能去把桌椅和食物拿出來。
後備廂裏,除了礦泉水,她還看到了一箱烏蘇,這是什麽時候買的,姚柔伊沒了印象。
兩人煮起火鍋,鍋底和食材一股腦下進去。
顧閻把啤酒搬出來,拿起一瓶,用牙咬開瓶蓋,遞給她。
姚柔伊在接與不接之間搖擺不定,畢竟她前段時間還跟顧閻說過自己不喝酒,上次去酒吧是個意外。
“拿着,陪我喝點。”顧閻朝她揚了一下酒瓶。
姚柔伊只得接過,為了防止自己人設崩塌太嚴重,她首先指出他的不對:“你剛才咬瓶蓋的樣子,一點都不像紳士。”雖然很man,但是太痞氣了。
“是不是應該開瓶紅酒,倒在高腳杯裏遞給你,才像個紳士呢?”顧閻邊說話,邊又抽出一瓶咬開瓶蓋。“忍忍吧,大小姐,這邊沒這個條件。”
這聲大小姐叫的姚柔伊臉熱,“我的意思是,感覺你在裝欸。”
“裝什麽?”
“裝紳士。”
顧閻舉着酒瓶伸過去,邀她碰杯。姚柔伊握着酒瓶,與他輕輕磕了下,細長的瓶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顧閻仰頭,對着瓶直接喝,動作潇灑不羁,只不過與之前的氣質差異很大。
姚柔伊還是選擇将酒倒在杯子中,泡沫翻湧,在即将湧出杯沿之時停下,分寸拿捏得很到位。
夜色郁靜,蚊蟲在燈下翻飛,兩人喝着酒,誰都沒說話。
顧閻接續剛才的話題:“說我在裝,你呢,有一點開誠布公的樣子嗎?”
“我,我這不是,這不是得符合你們顧家的兒媳要求嗎?”姚柔伊心裏有些委屈,要不是你們高門大戶規矩多,誰想天天這樣裝來裝去呢?
“顧家兒媳?”顧閻含笑,臉一下子湊過來,直視她,“如果我說我根本不喜歡所謂的大家閨秀呢?”
“哦,但是你還是需要找那樣的人結婚,喜歡和需要是兩碼事。”姚柔伊偏過頭,眼神躲閃。
“……”顧閻啞然,把手裏的酒吹完,又靠近她,盯着她的眼睛漸露兇意:“你覺得我是那種沒法反抗家族的提線木偶嗎?”
“可是,娃娃親,你也沒有拒絕呀。”姚柔伊縮了縮脖子,她知道這個回答會惹惱他,可她想聽他的真實想法。
顧閻:“那是為了爺爺,如果沒他,我能把顧家整翻天你信不信?”
如此嚣張狂妄的話語,姚柔伊心怦然直跳,他好似褪去面具,不再是什麽溫和謙遜的君子,他直白,熱烈,目無一切。
姚柔伊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倒滿。
她深呼吸,想快些将自己過速的心跳平複下來。
“其實剛開始我确實挺反感娃娃親的。”顧閻幽幽感嘆一句,給自己開了瓶新的。
姚柔伊追問:“現在呢?”
“想知道?”顧閻挑眉,混不吝地說:“你先說,你想繼續不?”
“我是女生,這種事應該你先說。”
“Lady first.”他大言不慚。
“就不告訴你。”姚柔伊端起酒杯,眼神狡黠,不肯入坑。
顧閻淡笑,他擡頭,朝天上望去t,漆黑的夜空上點點繁星,亮得就像身旁人的眼眸。
他提議:“玩個游戲吧。”
“什麽游戲,太難的玩不來。”
顧閻從口袋裏摸出來一枚骰子,往上一抛,又穩穩落回手中。
姚柔伊:“就一枚怎麽玩?”
顧閻:“就比最簡單的,大小,點數大的可以向點數小的提問,點數相同重投。”
“如果拒絕回答有什麽懲罰?”姚柔伊好奇規則。
“喝酒,或是對方提一個小懲罰。”
姚柔伊點頭:“好啊,光喝酒也沒意思。”
顧閻将骰子往果盤上一丢,骰子在盤中快速轉動,而後漸漸停止,點數是三。
姚柔伊笑了,這點數完全沒什麽壓力。
她拿起骰子,小心觀察面數,找到一個滿意的角度,在盤中發轉骰子,幾秒後不再轉動,點數是五。
贏得很輕松,姚柔伊高興地合掌大笑,樂得像個三歲小孩:“我贏了。”
顧閻願賭服輸:“你問吧。”
該問什麽問題呢,過去,現在,還是将來?問過去,能滿足好奇心,但答案多少會心梗,問将來,太過遙遠,變數太大,最好的選擇就是問當下。
姚柔伊:“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這個問題過于小清新,也過于好糊弄,顧閻低低笑了聲,喉嚨悶悶的笑聲低啞又磁性,他注視着姚柔伊的眼睛,沒有半點遲疑:“有。”
“誰?”姚柔伊本能追問。
“等你下一輪贏我時再說。”顧閻在火鍋中撈了個魚籽福袋吃起來。
“好,你等着。”姚柔伊憤憤喝下一杯酒。
顧閻幫姚柔伊盛了些火鍋丸子,遞過去:“熟了,吃點。”
姚柔伊才沒有胃口吃東西,她所有的胃口都被這個問題答案吊了起來。
很快開啓第二輪,仍然顧閻先丢,這次他還是扔了個點數三。
姚柔伊志得意滿,只覺勝券在握,用了和上次一樣的角度和力道,哪知這次手氣不佳,竟然丢出來最小點數一。
“到我問了。”顧閻直截了當:“你喜歡我嗎?”
姚柔伊怔住,剛才自己怎麽就不直接點,非要拐彎抹角地先鋪墊一下,結果被顧閻逮住機會直搗黃龍。
在沒有弄清顧閻喜歡的是誰之前,姚柔伊是絕對不會提前吐露心聲的,她倒了杯酒,一飲而盡:“這把我喝酒。”
“啧。”顧閻輕嘆:“這就沒意思了。”說完也陪了一杯。
姚柔伊瞥了他一眼。心情大好,讓別人不痛快的感覺真不錯。
顧閻挑釁地揚了揚下巴:“繼續,看你今晚能喝多少酒。”
“同樣的問題不可以問第二遍。”姚柔伊補充了一個規定,以防萬一。
顧閻點頭同意。
第三輪,雙方點數一樣,都是點數三。
姚柔伊納悶:“怎麽我三把都是不同的點數,你怎麽都扔出一樣的?你是不是做了什麽把戲?”
顧閻攤手,無奈地聳了下肩膀,“我也不知道啊,可能這就是天意吧,說不定我今晚都扔三。”
“那不就成小三了嗎?”姚柔伊嘀咕。
顧閻耳尖,捕捉到她的話,湊過去問:“你會讓我當小三嗎?”
“看你表現。”姚柔伊推開他,防止他靠得太近,自己招架不住。
“不許。”顧閻抓着她的胳膊,低低地警告:“之前說好的,不許背叛我。”
姚柔伊抽回手,他才喝了兩瓶,不至于這麽快醉了,但很顯然,他對背叛一事格外敏感,連開個玩笑,情緒都會立馬緊繃。
“好的,我沒有忘記合約內容。”姚柔伊的手臂還殘留着他的掌溫與輕微痛感。
游戲繼續,顧閻終于扔出了別的點數,告別點數三,邁向點數四。
而這次,姚柔伊卻仿佛中了魔咒,還是點數三。
完了,完了,該不會又要喝酒了……姚柔伊內心戚戚然。
顧閻就這麽看着她,但笑不語。姚柔伊已經開始給自己倒酒,随時準備接受懲罰。
見姚柔伊如臨大敵的樣子,讓顧閻越看越想笑,以致于真的笑出聲,還越笑越大聲,爽朗的笑聲在草原的夜色中動聽如樂章。
姚柔伊氣惱,伸手打他:“笑什麽笑,你快問吧。”
顧閻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放松笑過了,他更想逗弄她,“我帥嗎?”
……就這?姚柔伊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就這麽輕輕放過了她。
她回道:“帥。”嚴謹的,發自內心的回答。
顧閻滿意地點頭,“放輕松啊,你這麽緊張,游戲還怎麽玩?”
下一輪繼續,顧閻點數一,姚柔伊徹底輕松下來:“我這還用丢嗎?”
“你問吧。”顧閻态度很無所謂。
姚柔伊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還是剛才的問題,你現在喜歡的人是誰?”
此話一出,氣氛冷卻。
他會喝酒逃避回答嗎?姚柔伊的目光落在了他的酒瓶上,漸漸出神。
顧閻拿起酒瓶在她眼前晃一圈,示意她回神。
原本他們是正對面坐的,顧閻起身,把折疊椅提到姚柔伊身邊,挨着她坐下。
身邊驟然多了個這麽大體積的活物,姚柔伊不自在地想躲,被顧閻擡起胳膊攬住。
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他們的頭挨得很近,近到都能聞見對方呼吸間的酒氣。
這點酒不足以讓他們任何一個人醉,甚至連微醺都不夠格,可姚柔伊偏偏覺得大腦的意識在渙散……
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的臉貼上她的,他的手固定在她腦後,不準她移開。
他開口說話時,溫熱的嘴唇擦過她的面頰,她聽見他說——
“不喜歡你,誰他媽跑這麽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