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05章 第 5 章
京中一時不再安靜,大街小巷都流傳着臨安郡主當衆向沈家退婚的故事,有說臨安郡主在外頭有相好的,也有說沈家公子同別的女子行為親密,被郡主發現了,這才導致郡主怒而退婚,但原因到底是什麽,沒人知道,君晏知也未曾多言。
她并不是在問沈家的意見,而是在通知沈雲恒。
賞梅宴結束,君晏知一回到王府就命人将沈家的定親禮盡數退回。
沈家人不明所以,幾次試探肅親王府的意思,都被他們以做不了孩子主為理由擋了回去。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傳聞中京城第一公子沈雲恒,深受無數姑娘小姐愛慕,竟偏偏不得臨安郡主喜歡。
沈家,褚夫人在确定無可轉圜後後喚了沈雲恒過來,見他仿佛還有些神思不屬,秀眉擰緊,“郡主要與你退婚,可是與褚思瑤有關?”
聽見郡主二字,他頃刻回神,壓抑着心裏莫名的傷感,搖頭否認,“與表妹無關,郡主并未同她說話,表妹也沒做過出格的事。”
褚夫人冷笑,“哼,都摔你懷裏去了,還叫沒做出格的事?!”
沈雲恒眉心微皺,他自幼憐惜弱小,見母親說起表妹時滿臉厭惡,忍不住為表妹說話,“只是不慎跌了一下,兒子很快便将她扶起來了,想來郡主也能理解。”
褚夫人發了火,把桌子拍的啪啪響,只恨不得打醒這個一心只讀聖賢書,半點不通女兒家心事的兒子。
纖長手指都要戳他額角上了,“郡主若能理解,好端端的為何要退婚?誰家女兒不是千嬌百寵的,怎會要一個同自己表妹牽扯不清的男子!”
沈雲恒又皺眉,不贊同道,“母親這話說的言重了,孩兒并未和表妹牽扯不清,您如此說話難免壞了表妹名聲。”
褚夫人:……
怒氣驟然頓住,她看兒子的眼神多有複雜,明明那麽會讀書的孩子,在男女一事上怎就笨成這樣呢。
“都到這份上了,你還在這表妹表妹的,真不知褚思瑤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你不會心裏喜歡的是褚思瑤,所以特意引郡主與你退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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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夫人狐疑的将人打量着。
不怪她多想,恒兒本就不喜歡郡主,又對這個表妹如此護着,瞧着實在不像無情的樣子。
沈雲恒自然要否認,“孩兒沒有,孩兒……也沒想到郡主會退婚。”
他垂下眼睫。
能讀好書的人總不會愚笨到哪去,他其實看得出來,郡主有些喜歡他,他父親說只要皇家堅持要他這個女婿,此事就沒有轉圜的餘地。
他本已做好準備,為家族獻身,娶君晏知了,可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被退婚。
褚夫人氣他不懂女兒心思,可事已至此,只得哼了一聲,“罷了,你不是不喜歡郡主嗎,現下總算叫你如願了。”
沈雲恒沉默,實則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明明不喜歡的,可自那日見了她之後,只要一想到她,這顆心就怦怦亂跳,怎麽會這樣呢。
正在胡思亂想間,沈雲恒又聽見他母親嚴肅的聲音,“你和肅親王府的婚事算了,那你和褚思瑤的事呢?”
沈雲恒:?
“您說什麽?”
他不明所以,跟表妹能有什麽事。
褚夫人一臉無奈,還是耐心解釋道,“你舅舅找到我這來了,說褚思瑤不求名分,只想跟着你,我來問問你是什麽意思。”
出于對女孩兒名聲的考量,宴會上關于褚思瑤的流言被親王府和褚家連手壓下,但三家人都知道宴席上褚思瑤與沈雲恒格外親昵的事,褚家如今式微,正是要攀附沈家的時候,褚思瑤身份不夠,但當個側室還是沒問題的,不過褚夫人也沒有立即答應,而是回來先問了沈雲恒的意思,即便他多半有意,有些話也必須叮囑清楚。
“我先說好,就算你再喜歡褚思瑤,在正房夫人未進門之前,她也絕不能進門,更不能在正室之前生養子嗣,而且只能當個妾室,永遠不許扶正。”
她的兒子文采在同輩人中一騎絕塵,是要入朝為官,替沈氏一族延續榮耀的,未來妻子身份絕不能太差。
沈雲恒都聽懵了,怎麽能扯到這上面,反應過來後他臉上唰的爬上一抹紅色,不是羞的,是怒的。
手指在袖間攥緊,“母親胡說什麽,兒子只将她當做妹妹,絕無任何非分之想!”
沈雲恒氣的胸膛一陣起伏。
褚夫人不信,“沒有非分之想?”
沒有非分之想能這麽向着她?
他如星辰明月般的眼睛堅定與母親對視,一字一句道,“沒有,兒子對表妹親如兄妹,絕不會娶表妹,哪怕是側室。”
褚夫人:……
好吧,這是一個也沒撈到了。
她揉了揉額角,自然不可能強迫兒子幫扶她的娘家,況且早年她與兄長關系也并不和睦。
許久,褚夫人坐直,神色嚴肅道,“既然不喜歡,日後就注意些距離,別再傳出這種話了,對你或思瑤都沒有好處。”
沈雲恒微微颔首,“兒子知道了,日後不會再叫母親如此憂心。”
“你若真知道才是好的。”
他既然不肯娶褚思瑤,那也沒什麽好說的了,褚夫人擺擺手叫他回去了,心中煩着如何應付自己那難纏的哥哥呢。
既不是兩情相悅,何必對一個表妹特殊,而且你又不止這一個表妹。
眼下鬧出事端,雖然肅親王府那邊沒有怪責的意思,他們少不得要賠禮道歉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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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的肅親王府,卻是其樂融融,日子好不快活。
本朝女子若得家中寵愛,便是到二十嫁人也是有的,因此王妃想多留女兒兩年。
君晏知也樂的不嫁人,清閑自在。
免得再向前世一樣,連保家衛國都有人說三道四,女子又如何,她雖身為女子,可大燕的國土不還是要靠她來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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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她于雪中練槍,剛練完一套槍法,侍女松蘿便含笑捧着一張帖子過來了。
“郡主,公主邀您一起去逛寶月閣呢。”
“公主府的首飾不是每月由專人送去的嗎,何須她親自去逛?”
君晏知拿過盈袖遞來的手帕,一邊擦一邊道。
“奴婢也不知,大抵是公主許久未見郡主,想您了呢。”
從前皇後生三皇子時傷了身子,自己都顧不過來,更別提年紀尚小的公主了,是肅親王妃日日帶着郡主進宮陪公主玩耍,順便幫忙處理些許宮務,兩人自幼一同長大,感情十分要好,即便後來君晏知時常随父出入戰場,也沒有生分。
君晏知瞥了那帖子一眼,“怕是又有煩心事迫不及待傾吐,罷了,閑着也是閑着,你去回了公主府的人,明日我去接她。”
“是,奴婢這就去。”
松蘿點點頭,蹦蹦跳跳走後,她擡頭望了眼銀裝素裹的園內,竟少有的感受到了沈雲恒時常說的意境,在雪中練武,意境便很好。
君晏知又握住長槍,在手心耍了個漂亮的槍花,飒爽身姿靈巧的在半空中翻了一下,穩穩落地,長槍出手,有蛟龍之勢。
她時常想,若自己的武藝再高些,五感再敏銳些,行軍時不要那麽自負,是否前世她不會死,她能活着拿下一城,能率兵馬凱旋回京,能壓住那些世家嚣張的氣焰。
直到夕陽昏黃的光撒在人身上,君晏知初覺疲累,索性将槍一扔,仰面躺在雪地裏。
她渾身只着一件單薄輕便的白衣,卻熱的不行,白淨的面容上綴着碩大汗珠,脖頸也被水洗過一般,冷風吹過來只覺舒爽,不過第二日便遭報應了。
那雙長久持槍的手酸痛難耐,幾乎有些提不起來了,還好今日沒什麽正事,只是和綏兒約了逛寶月閣。
君晏知起身換了衣裳,又叫侍女給她梳了個輕便些的頭發便出門了。
王府外馬車正等着,她一上馬車,便緩緩往公主府駛去。
皇後疼愛女兒,她鮮少去住公主府,大多時候還是住在宮裏,最近大抵是被煩的不行了,趕緊跑出來自己住。
聽見臨安郡主來,君燕綏早膳都沒用仔細,提着裙擺邁着大步出門,遠遠便揚起笑臉,“這麽早就來了,是不是也想我了?”
君晏知見她活潑俏皮,嘴角也不禁勾出幾分上揚的弧度,笑盈盈的,“嗯,只許你想我,不許我想你嗎。”
她這麽說,君燕綏更高興,連公主儀态都顧不得,蹦蹦跳跳到她身邊,擡着下巴故作傲态,“好吧,那你給我買一支簪子,以表你的思念之情。”
君晏知:……
突然就不是很想了。
兩人結伴去寶月閣t,只帶了幾名貼身伺候的侍女,寶月閣的老板不認識公主,卻認識公主身邊的大宮女,見她如此恭敬的跟在兩人身側,對她們的身份也有了猜測。
立馬派了手下最伶俐的姑娘去伺候。
那姑娘生的一張特別可愛乖巧的圓臉,眼睛彎彎的,仿佛時刻都帶着笑意,走上前去,聲音也是笑着的,“兩位小姐要些什麽,京城裏最精致名貴的首飾寶月閣都有,小的為您引路可好?”
君燕綏大手一揮,“那就把你這裏最精致名貴的首飾都拿出來,我堂姐要給我買呢。”
堂姐本人:……
君晏知淡淡瞥了君燕綏一眼,對方縮了縮脖子,笑彎了眉眼。
她倒也沒說什麽,就這般默認了。
兩人看首飾如此大手筆的模樣自然也引得了一些關注,能進寶月閣挑選的,不是富紳便是一些官家夫人小姐,富紳不認得公主郡主,她們卻是認得的,幾乎一個個排着隊去行禮問安。
問到後面君燕綏都感覺有些丢人了,逛個街而已,何必這麽大陣仗,也不是第一次出來了,從前好像沒那麽引人注目呀。
好不容易将一群人敷衍過去,公主挎着小臉,嘟囔着,“怎麽都要過來啊,麻煩死了。”
君晏知垂眸看着小二取出來的首飾,視線落在一只金鑲玉鳳凰展翅步搖上,一邊拿到眼前觀看做工,一邊随口道,“她們家中都有适齡的公子。”
公主正值芳齡,可以選驸馬了,宮外人心浮動,不少人想走這條一步登天的捷徑。
君燕綏一驚,轉頭有些驚訝的看着堂姐,“你怎麽知道她們家中有适齡的公子,你又開始選郡馬了?”
來與她搭話的夫人她都認不全呢,堂姐在京中時日比她少多了,怎能認得她們?
“沒有,是我之前命人制了畫冊,專門認人。”
君燕綏:……
“不選郡馬,你制她們的畫冊做什麽?”
君晏知挑中了手中的步搖,叫小二拿去包起來,兩人走到窗邊的角落處,她才緩緩道,“京中官員之間盤根錯節,三戶之內必有親緣,我想弄清楚些遠近關系。”
君燕綏不知她要弄清這些想做什麽,但見她不細說,也就沒有問,捧着臉看向小二留下的一匣子昂貴首飾,有些期盼,“堂姐能再給我買幾樣嗎?”
君晏知眼尾向下,瞥了她一眼,“皇後娘娘薄待你了?”
“哼,那倒沒有,只是自己買的與堂姐給的如何能相提并論,我自然更喜歡堂姐買的。”
堂妹素日嬌俏,比她要活潑會說話許多,仔細想來,沈雲恒會喜歡堂妹,仿佛也在情理之中。
又想起那張如雲似月的容顏,君晏知眼睫微顫,更湊巧的是,她垂眸,底下竟正好走過一群公子,其中能在轉瞬間讓她注意到的……自然只有長身玉立,身姿筆挺,氣質格外出衆的沈雲恒。
他着一身翩然白衣,在一行人中最是攝人眼球,不止是她,路過的行人也顯然對他更關注些,明明走過去了,卻總頻頻回頭看他。
正想着,街上的人仿佛注意到了這道淡淡的注視,驟然擡起頭來,她避之不及,就這麽與他四目相對。
君晏知皺眉,這一世不願再叫他知道自己對他有好感,便只是如常的點了點頭,然後偏移目光。
倒是沈雲恒望着她愣了愣,竟是過了會兒才發現她旁邊站着公主,他真正的心上人。
經過賞梅宴後,公主已然對他生厭,見他還看了自己一眼,立馬怒目瞪過去。
若是以往,惹了心上人不悅,他心裏不知道要有多難受了,可今日……卻只是抿了抿唇,半分因公主生起的低落也無,對她點了點頭,接着便與身側好友一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