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第 49 章
一切如沈雲恒所料, 江家果然有所異動,與此同時,江南那邊的暗衛也回來了,他們截獲了楚家秘密與別國往來的證據, 但打草驚蛇, 楚随年這邊怕是已經收到消息了。
更深露重之夜, 剛被封為鄭王的二皇子迎娶江府庶女為側妃, 皇宮內外卻火光沖天, 三大世家聯合二皇子反了。
連個口號都來不及想,就直接反了。
楚随年知道自己私通外敵的消息被人截到,再不拼死一搏, 只有死路一條, 沒有猶豫,便挑唆了其他世家和他一起反了, 二皇子本就有野心, 比另外兩個世家還要好挑撥。
莫家近幾年式微,也早就想要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了。
鄭王府上的親兵, 包括侍女小厮,都是武功高強之輩, 輕易控制住了當日去祝賀他迎娶側妃的官員及其家眷。
君晏知不在其中, 她昨日接了聖令, 出去處理匪患了。
說來還是朝中的兵部尚書提議她去的。
誰能想到兵部尚書也是楚家的人呢?
正好就借這一世, 将朝廷上的蛀蟲連根拔起。
君晏知帶人埋伏在皇城中, 見皇宮內火光沖天,一道絢爛的煙花在上空炸開, 她便立時帶人沖進皇宮。
楚随年右邊站着面色沉痛,拿刀的小兒子, 左邊站着鄭王,正與君璨對峙。
君璨威嚴的視線将他們一個個掃過去,驟然咧嘴笑了,“好,很好,老二,你也要跟楚随年一起反了?”
君燕庭對父皇還有些懼怕,幾乎不敢看他的眼睛,低頭道,“兒臣只是想請父皇退位。”
君璨怒氣勃勃,“請朕退位,然後呢?你上位跟這些逆臣一起禍亂朝綱,壞我大燕根基?!”
君燕庭咬緊了牙,餘光見到君燕清也站在父皇身後,憤怒不解的看着他,心裏驟然生了怒意,擡頭将不滿傾瀉而出,“您總覺得我不行,無論我怎麽做都覺得我不行,就算我做的比所有皇子都要好,您最喜歡的也只有君燕清一個,憑什麽,他讀書不如我,做人不如我,只是出身比我好一點,他就要踩在我頭上一輩子嗎!”
他自覺命運不公,而他今日就要對抗命運,歷來非嫡非長的皇帝有這麽多,別人可以,他為何就不行?
君燕庭睜眼,仿佛已經看見九州臣服,自己君臨天下的樣子了。
君璨沒想到他一直是這樣想的,冷笑,“朕素來對你也并非沒有疼愛,老三有的你也少不了,莫家一直結黨營私,但朕看在你的面子上,都縱容了,而你呢,你如今竟糾集這些逆臣造反,還敢來質問朕為何待你們不同,你真心不知嗎?”
讀書固然重要,人品卻更是重中之重,這些人的心思,他哪能不知道,他總以為父皇寬和,而實際上,他也太過寬和了,養大了他們的胃口。
楚随年一張臉已是蒼老無比,眼神卻格外陰狠,“殿下不必與他們說這麽多,如今宮裏正是守衛薄弱的時候,有殿下與我的人,便可一舉攻占皇城,到時無論陛下願不願意,都得寫退位诏書!”
君璨殺他孩兒,打壓他楚家勢力,他心中自然是恨的。
楚家乃盤踞多朝的名門望族,這還是第一個把主意打到他們身上的皇帝。
君燕庭與楚随年帶來的人跟皇宮內僅存的侍衛厮殺起來。
他們站在後面,絲毫不擔憂事敗,心中似已有十足的把握。
“殿下不必擔心,許多朝臣及其家眷都被困于您王府中,為了保命,他們對您的登基不會有任何異議。”
君燕庭心中本隐隐不安,聞言才稍稍定了定心神,笑起來,“希望如此,到時楚大人便是本王的大功臣了。”
“王爺別忘記答應微臣的事就好了。”
楚随年低頭咳了一聲。
自長子死後,他身體就越來越差。
鄭王笑的頭一回如此真誠高興,“自然,本王會好好待楚大人之女的。”
他答應過會娶楚大人的女兒為後,并封他們生下的兒子為太子。
只要能奪得皇位,就算答應一些要求又如何,楚大人的女兒他見過,是個長相豔麗的姑娘。
不遠處有人輕喝一聲,“君燕庭,我看你真是昏頭了!”
君燕庭擡頭看去,是鹹寧公主帶着一隊人馬前來護駕。
君燕庭看見她身後的侍衛,吓了一跳,楚随年陰沉着臉,“放心,殿下,他們的人沒有我們多,且我們帶來的人武功高強,我還請了一衆江湖人士,今日定助你登上皇位。”
楚随年向來表現的運籌帷幄,有他的話,君燕庭便一點點放松下來了,嘴角緩緩上揚,笑道,“皇姐,你也來了,從前父皇最是疼愛你了,連三皇弟也得排在你後面,今日我倒想看看,那麽疼愛你的父皇,還能不能護住你。”
君燕綏暗罵一聲,“真是瘋了。”
然後大喝,“本公主是你長姐,管教你乃天經地義,今日你犯下如此滔天大錯,我便替父皇管管你!”
一開始堂姐和她說二皇弟要反時,她并不相信,二皇弟雖平時裝模作樣了一點,可她覺得二皇弟并沒有這個膽子,可現實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有的,二皇弟他膽大包天,竟然真的受人唆使反了。
君燕綏長劍出鞘,身如游龍,一下擋開數十人,直沖君燕庭而來。
君燕庭慌忙往後站,連連揮手,“攔住她,快給本王攔住她!”
君燕綏只得停下與那群人纏鬥起來,但她提前知道了這些人的武功路數,應對起來并不算太難。
衣袂翻飛間,一雙冷淡至極的眼睛總時不時惡狠狠從他身上掃過。
他強自鎮定下來,用言語企圖為自己壯膽。
“皇姐,你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今日随我前來的,都是江湖高手,這些侍衛根本打不過他們。”
君燕綏反手擋住身後冷箭,冷笑,“是嗎?”
與此同時,另一道不緊不慢的聲音同樣響起,“是嗎?”
君燕庭身子驟然僵住,不止是他,楚随年更是。
這道聲音他們太熟悉了。
僵硬的,緩緩轉頭看去,赫然見肅親王父女一個持劍,一個持槍站在後面。
“堂姐?你,你不是去剿匪了嗎?你竟敢抗旨不遵?”
他感到不可思議。
楚随年這時候終于反應過來了,臉色灰白難看,難怪方才君璨臉上不見慌張,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他要反,一切都是他們的圈套。
“好,好一個肅親王,好一個臨安郡主。”
難怪肅親王裝病,連同家眷都不曾去鄭王府上道賀,只送了不菲的賀禮過去。
“楚大人,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您也太貪心了。”
她擡眼瞥了眼楚随年。
楚随年在起意謀反時便猜過會有這種結果,本該跪地求饒,求他們放過自己的家人九族,但真事到臨頭了,卻只有冷笑,“哼,你們百般打壓世家,又殺了我的兒子,到頭來反而說我貪心,姓君的果然都是強詞奪理的武夫。”
“若非世家的手伸的太長,又豈會被連番打壓,你怪皇家不給你們出路,可你們又何曾給過天下讀書人一個出路?”
寒窗苦讀數十載,千裏迢迢趕來京城參加科考,卻不知內裏的名次大部分早已被定下,留給他們的人數少之又少。
于他們而言又何其絕望?
兩方各有各的理由,絕不可能向任何一方低頭。
君晏知也不欲再說什麽,擡手一揮,宮道兩邊的圍牆上,出現一排弓箭手。
亂箭齊發下去,站着的敵人已經沒幾個了。
君燕庭拉住楚随年,搖搖欲墜,“你,你說過……”
被楚随年一把揮開,他閉了閉眼睛,轉身,“成王敗寇,我知道你不會放過世家的。”
這是世家最後的掙紮,但很顯然,他已經輸了。
君燕庭被甩開,失魂落魄。
君珮與君晏知走過他身邊,冷眼看了他一眼,然後越過他,“微臣幸不辱命。”
君璨欣慰又疲憊的點點頭,“多虧了你們,發現此子的狼子野心,否則還不定要捅出多大的窟窿來。”
君燕綏用身子撐着劍,喘了許久的氣,t終于緩過來,一把扔掉沾血長劍,走過去用盡全身力氣打了君燕庭一巴掌,冷聲道,“跪下。”
君燕庭被打的偏過臉,沉默的跪了,一言不發,他好似不覺得這時求饒能改變什麽。
“是有人教唆你做出這種事的?”
她掃過後面早已瑟瑟發抖的莫家衆人。
君燕庭繼續沉默,這時倒難得有了擔當,搖搖頭,“不,是我,是我自己不服,就算無人教唆,也早晚會做出這種事的。”
他看上去毫無悔意,君燕綏心中怒意翻滾,沉沉望着他,卻不想他認定自己死路一條,反而什麽都不怕了,忽而擡頭大喊道,“父皇偏心三皇弟也就算了,好歹是皇子,可皇姐,你不過是一個公主,憑什麽也能踩在我頭上!”
君燕綏臉色瞬間冷下去,二話不說又給了他一巴掌,“公主也是父皇親生的,我身為女兒,就應該低你們男兒一等嗎,你這樣狹隘的心性,若真讓你成了事,才是大禍臨頭了。”
君燕綏心緒難平,她早知世人皆低看女子一等,如今君燕庭親口說出,更叫她覺得難以忍受,女子不該低任何人一等,她生為女子,亦很自豪。
君晏知心中記挂着別的事,轉身向君璨請命,鄭王府與江府中一些朝中大臣及家眷被關着,其中包括沈家人。
沈循然褚绾晚并未參加,但沈雲恒替父母送了禮過去,被留在江家。
他們合謀,她總得保證沈雲恒的安危。
君璨點點頭,“你去吧,告訴他們,今日之事,朕會給他們一個交代。”
“是。”
她随手牽過一匹馬,利落的翻身上馬,往宮外疾馳而去。
江家尚且不知宮裏發生了什麽,但也每個人提心吊膽的,被留下的賓客臉色更是如死了爹娘一般。
待君晏知帶人闖進去,被眼尖的看見,立馬大呼,“郡主,郡主救救我等,江浩川将我等囚禁于此,還動手傷人,恐有不臣之心啊郡主!”
江浩川帶着人走出來,見到君晏知,心便一跳,面如土色,“郡主這是做什麽,今日是我江家大婚之日……”
君晏知眼睛在賓客裏掃了一圈,看見沈雲恒坐在不遠處,與她遙遙對視,心裏一定,冷着臉揮了揮手,“有人告到本郡主面前,說你無視大燕律法,抓了當朝秀才處以私刑,你可認罪?”
江浩川愣了一下,本就不好的預感越發濃重,直到自己被人摁在地上,才想起來讓院子裏的死士反擊,可惜已經晚了。
君晏知看向地上自己來時就有的血跡,冷臉,“江浩川私囚秀才,又參與了楚家行謀逆之事,困了各位大人多時,陛下會給各位一個交代的。”
聽她說完,滿衆嘩然,從有人想離開卻被攔下開始,他們就覺得有哪裏不對,甚至幾個官職高,家世好平日裏十分高傲受不了這委屈的,想硬闖出去,最後卻被侍衛拿刀劍逼了回來。
所有賓客都猜到今日許要發生什麽大事,但又不敢相信,直到郡主帶兵前來,親口說出江家楚家意圖謀逆,他們終于确定了。
還真是這樣,江家,竟當真如此大膽。
君晏知能來到此處,說明鄭王那邊已經動手了,而他們也……敗了,甚至沒能損傷她一絲一毫,就這麽一身幹淨,不見血氣的來了。
他們敗的太輕易,也太徹底了。
江浩川被抓起來,如同死狗的帶離江府,其餘官員及家眷忙站起身詢問,“那我等可以走了嗎?”
他們等不及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君晏知帶來的都是肅親王手下上陣殺敵過的将士,一身肅殺之氣,叫人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君晏知颔首,“諸位受驚了,自然可以,請吧。”
衆人也顧不上旁的,忙與郡主行禮離開,沈雲恒一人慢悠悠走在後面,沈家同來的兄弟拉他也拉不走,一看他去的方向,頓時自拍腦門,算了,管他呢,讓他去就是了。
沈雲恒漸漸走近,君晏知的視線被一抹紅色所吸引,眉頭緊皺,“怎麽回事,你受傷了?”
“嗯,一點小傷,你呢,有沒有受傷?”
他方才就在打量她,看起來好似沒有受傷,但不問一問,還是不放心。
君晏知拎起他一條手臂,将淡青色的袖子往上撥,露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來。
“我沒事,誰傷的你?”
她眸色沉下來,顯然十分不悅。
沈雲恒心裏舒服了,嘴上卻說着,“沒事,只是一點小傷,你別為我擔憂,我不想你煩。”
君晏知:……
從前感覺沈雲恒是一朵高嶺之花,如今……
她看他的眼神有些複雜,最後只淡淡說了一句,“你少跟褚思瑤不學好。”
沈雲恒輕笑,不學好,但有用,她很喜歡,不是嗎?
“你快回去找人給你看看,小心又要縫合傷口。”
京城裏的貴公子沒吃過苦,細皮嫩肉的,最受不得疼,若是又要縫合,豈非疼死他了?
上一回沈雲恒縫合傷口時的模樣歷歷在目。
疼的臉色發白,這種事,最好是不要再來一次。
君晏知心想着,又問,“對了,你那表妹是在君燕庭府上嗎?”
沈雲恒剛欲與她說兩句軟話,卻聽見這個,有一瞬臉色都不大對了,“是,怎麽了,你又要去找她嗎?”
“嗯,我再去鄭王府看看。”
……
欲言又止,他還是沒忍住,問出口,“你好似……待思瑤十分與衆不同。”
前世是他将思瑤看做妹妹,偶爾回護她,可這一世做出這種事的人,竟變成了晏知,還做的如此過分。
沈雲恒有些不能接受。
君晏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說你這表妹身世凄慘,無人疼愛,所以你素來憐惜她幾分嗎?”
“那都是從前的事了,我知道從前是我做的不對,表妹于你我而言也只是外人罷了,這一世我不會再做這種事讓你煩心了。”
“這種事是哪種事,我沒有覺得你做的不對,褚思瑤确實身世凄慘,楚楚可憐,幫幫她也并非不行。”
沈雲恒一噎,“那你也不用處處想着她。”
君晏知疑惑,“我何時處處想着她了,今日不是先來看你了嗎,好了,不與你說了,我先過去看兩眼,過幾日我們再聊。”
沈雲恒追出去,“我和你一起去。”
“你們幾個,護送沈公子回府,再從宮裏請個太醫過來給他看傷。”
話音落,便有幾個壯漢出現,阻攔了沈雲恒去路。
沈雲恒眼尾發紅,氣的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