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許凱的聲音震耳欲聾,整個屋子裏的人都幾乎被震懾住了。

除了符恒喜還算坐得住,其他人坐立不安,各懷鬼胎地打量許家三口。

許清渾身的血液都涼了下去,沒有去看許凱的臉,只是像木頭一樣杵着,神情空洞木然。

小時候家裏家教嚴格,她和姐姐經常被母親罰跪、罰站,有時候也會被父親當着外人的面責罰,但那時候她們年紀小不懂事,礙于父母的權威不得不聽從,即便這樣的責罰在心中留下長久的傷痕,她也未曾跟父母翻過舊賬提起這一類事。

如今許清二十六歲,見過世面,成熟穩重,這個年齡甚至足夠為人父母,有人格,有自尊,按理說無論犯了怎樣的錯都不該被父母以這種方式責罰。

許清沒有跪,等待她的是闵女士的第二個巴掌、第三個巴掌,後面闵女士還要扇她,被保姆劉姨抱住,陸一江也在旁邊假意阻撓。

“夫人,夠了……”保姆劉姨淚眼滄桑,小聲勸阻。

闵瑟推不開這個多管閑事的女人,恨不能用腳去踹許清。

直到另一位一直端坐在沙發上的中年女人站起身,這場鬧劇才終於有了要結束的趨勢。

“許夫人。”女人身體柔弱,說一句得咳好幾聲,她原是毫不起眼的存在,可這會滿屋的人都看向她,聽取她的想法。

她拿帕子掩了掩唇說:“沒必要這樣,年輕人犯了錯,也該留點體面。”

她說話文雅,長得也端正,眼窩深邃,一眼就能看出來是那位短發Omega妹妹的母親,兩人雖然樣貌相似,但神态儀容截然不同。

在她開口的時候,Omega妹妹幾乎将臉埋到了肩窩,兩只手死死捏着裙擺。

闵瑟怒氣未消,看向她們母女的時候,眼神裏閃過一抹嫌惡。

陸一江順着那名女性的話往下說:“就是呢,許清都這麽大的人了,有什麽問題不能協商着解決,就算她犯的是天條,也有彌補的機會,對吧,許夫人?”

闵瑟冷着臉對許清說:“你還不認錯?”

許清唇角勾了下,死不悔改道:“母親,我錯在哪裏?”

“你幹的事,你自己不清楚嗎?”闵瑟忍着氣,“這幾天成天往符家跑,原來不是為了未婚妻,是另有圖謀對嗎?”

“我有什麽圖謀?”許清在沙發上坐下來,一副無畏無懼的樣子,“我一片孝心,為了你才整天往符家跑,否則那晦氣地方你以為我願意去?”

“混帳!”闵瑟怒道,“你在別人家裏幹了龌龊事,你還有臉說別人?”

“既然你認定這就是事實,那你打死我吧。”許清敞開雙臂搭在沙發靠背上,目光平靜地看着闵瑟。

闵瑟幾欲動手,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壓根沒想到許清居然是這副态度。

看着他們各懷心思不人不鬼的樣子,許清徹底擺爛,翹着二郎腿,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吃。

手法嫺熟地剝了顆橘子,橘皮往茶幾上一放完全能以假亂真充當另一個橘子。

簡直像是藝術。

許清将果肉一分為二,問屋裏年紀最小的那位:“吃嗎?”

女孩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地搖頭。

看樣子這屋子裏根本沒人理解她的藝術。

“挺甜的,”許清自言自語,“一看就是長在樹上的好橘子。”

這不廢話啊,橘子不長在樹上長在哪?

許清是瘋了嗎?

陸一江嘴角抽了抽,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許清,她說:“許博士,你還好嗎?需要看醫生嗎?”

“醫生能治智障?”許清笑着說,“哪裏有這麽厲害的醫生?你是不是也得去瞧瞧?”

許清長得白淨斯文,笑起來簡直像加了泡沫和陽光的濾鏡,好看是好看,但未免太不合時宜了。

況且她也就沒被扇腫的那側臉好看,另一側紅了一片,反差感太強烈使得她看起來很怪異。

許凱眉頭緊皺,比起此前的憤怒,他反而擔心起來。

他和闵瑟只剩下許清一根獨苗,這麽多年來許清一直很争氣,她孝順懂事,能力出衆,但凡見過許凱這個女兒的都會說一聲:“許局,你這閨女比我兒子還強哦。”

如果真把她逼瘋了,以後許家的臉往哪兒擱?豈不是成了人人議論的閑話?

陸一江和另一位女士面面相觑,過了會她指着短發Omega妹妹說:“許博士,你認得這位妹妹嗎?”

許清沒搭理她,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她,慢條斯理地吃完橘子,擡起臉跟闵瑟說:“想好了嗎?打算怎麽處決我?”

縱然闵瑟平時雷厲風行,在許家叱吒風雲,可這會面對有些反常的許清,她心裏開始打鼓。

難道剛才下手太狠,給許清腦子打壞了?

“你怎麽回事,許清,”闵瑟不悅道,“突然發什麽神經?”

許清從褲口袋裏掏出醫院的診斷書,展開放在茶幾上,“喏,昨天開車撞到腦子了,可能确實影響了神經。”

闵瑟拿起診斷書,拿起眼鏡正要細看,許凱直接搶過去,看了眼說:“你在吓唬誰?這上面根本不是你的名字?!”

許清同時拿出了血液檢查報告,幾張車禍現場的照片。

闵瑟拿起照片倒抽一口氣,難以置信道:“你……你出車禍了?”

“昨天離開符老板家裏的時候,頭暈得要命,路上被追尾了,後來血檢發現血液水仙酮含量超标,是中毒了,”許清冷笑一聲,看着事不關己的符恒喜,“符老板,你家的待客之道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一衆譁然,闵瑟捏着照片,震驚的目光中燃起了怒火,聽到許清說出“水仙酮”三個字,她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這是一種能刺激神經啓動Alpha腺體的藥物,相當於針對Alpha用的春.藥,中毒時症狀和Alpha發熱時極相似,如果不是做血液檢查,根本查不出端倪。

怪不得闵瑟覺得蹊跷,她那麽正直聽話的孩子怎麽會在外面侵犯了別人家的孩子。

原來是符家設計的圈套?!

果然,符恒喜聽到許清的指控立刻坐不住了,他僵笑兩聲道:“許公子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陸一江急忙道:“是啊,你也說了是離開符家之後出的事,萬一是因為你離開後喝了什麽不乾淨的飲料什麽的……”

許凱臉色陰沉,一會低頭看許清拿出來的診斷報告和照片,一會看屋裏其他人的神色,心中大致有了結論。

“你說得對,的确有可能是在別的地方中的毒,”許清這次終於看了陸一江一眼,後者仿佛受到了誇獎谄笑,許清看着她說,“但我可以明确告訴你,離開符家之後,我沒有喝過任何東西,車禍時間有記錄,距離我離開符家不到二十分鐘。”

陸一江像是挖了個坑把自己埋了,她那漂亮的腦瓜子高速運轉着,尬笑道:“也可能是在來我們家之前呢……你也沒有證據證明是我們下的毒啊?”

符恒喜簡直快聽不下去了,踹了她一腳:“臭娘們,閉上你的臭嘴,別在這裏瞎攪和!”

“符老板,您夫人說得挺對的,”許清淡淡地笑,“我沒有證據,沒辦法證明我在你家喝的茶有問題,更不可能去指控你們符家違法犯罪,我只是提出來你們家的待客之道非常特殊,讓我大受震撼。”

符恒喜忍受着她的陰陽怪氣,還要眯着眼睛擠出笑容:“誤會,都是誤會。”

許清搖頭,“反正經過這件事,我是不敢再踏進你們符家半步,一不小心又給我送上什麽……”她頓了頓,看到年輕Omega妹妹咬着唇流淚,於是改口說,“不管是什麽大驚喜,我這裏都受不起。”

闵瑟沉着臉道:“許清,你把話說清楚,最重要的一點,你有沒有和……這一位發生過關系?”

許清滿臉諷刺地看着她:“我的話你會信嗎?”

“當……”

“然”字沒能說出口,闵瑟看到許清轉過來的半張臉,一時啞口無言。

許清又從茶幾上拿起一個橘子,在手裏掂了掂,自顧自說道:“既然我的話你不聽,也不信,那我何必要說呢?讓妹妹說就行了,反正不管怎麽樣,我不會娶她的,除非我真的瘋了,任由你們擺布。”

女孩驀地瞪大了通紅的眼,在所有人驚訝又複雜的目光中,“谑”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撞開她那柔弱的母親和礙事的陸一江,奪門而出。

陸一江兩只眼鼓得像青蛙,心痛地“唉”了一聲。

女孩的母親似乎也無話可說,捏着手絹追了出去,剩下的人則是人模狗樣地跟許凱夫婦說着道歉的話,兩家人明面上還是和和氣氣。

許清剝了第二個橘子,家裏只剩下她爸媽。

“你昨天出車禍了?”許凱終於拿出為人父母的樣子,挨着許清坐下,關心道,“你沒什麽事吧?”

許清說:“我沒事,車子得修。”㊣

許凱又安慰了幾句,許清沒吭聲,只是專心地吃着零食和水果,闵瑟站在旁邊看着她,沉着臉不曾開口說話。

沒等到許凱說完,許清站起身說:“我回金沙湖那邊,這段時間不回家住,如果沒什麽要命的事,不用給我打電話。”

她拿了頭盔和電腦包下樓,跟來的時候一樣,沒多帶一樣東西也沒遺忘什麽。

摩托馳騁在街道上的時候,卻比來時輕松了太多、太多。

許家夫婦兩人看着她離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要道歉嗎?可為人父母的哪有給子女道歉的道理?

阻攔也不太合适,兩人琢磨了半天,最後得出結論:“唉,我們老了,管不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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