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許清騎摩托連闖三個紅燈,只花了十分鐘時間到達符霜所說的地鐵站。
進站口被安保人員攔住,他們不耐煩地朝準備進站的人解釋:“不要往裏進了!車站全面封鎖,只準出不讓進!”
“不要進站了,讓開讓開,給員警和醫護讓路!”
許清被攔在外面,看着出站口那邊人群慌亂逃竄,有人休克倒地,周圍人擁上來說:“她是位Omega,應激休克了!附近誰有Omega抑制劑?”
“誰有标記的經驗?!”
周圍的市民看熱鬧不嫌事大,将Omega應激的視頻發布到社交平臺,底下的評論清一色地在說:
“Omega為什麽要出來坐地鐵?在家待着不好嗎?每次出什麽社會新聞都是因為這些Omega!”
“真的,就因為他們不老老實實在家待着,出了事浪費這麽多社會資源,我要是他們乾脆死了算了!”
“也不是反對Omega乘坐公共交通,主要最近地球磁暴,連我都感覺受到了影響,但凡他們看一下新聞就知道這陣子不該出門!”
“我就挺讨厭坐地鐵旁邊遇到Omega了,密閉空間裏聞到資訊素,那滋味可不好受。”
“我也是!我們公司還有Omega呢!真不想和他們一起上班!”
沒有人能對其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在他們眼裏被發熱期的疼痛折磨得滿地打滾的Omega們就像是笑話一樣,可憐但活該。
盡管人們口中說着追求平等和自由,也放開了Omega群體參與社會活動的管道,但實際上Omega群體依然飽受社會歧視,除了生育價值,他們在多數人眼中就是需要精心呵護的沉重負擔。
員警和醫護進去之後,入口的保安插科打诨,聊着這起事件的起因——
“好像是有人故意在車廂裏釋放資訊素,故意引起的恐慌。”
“是Omega故意這麽做的嗎?”
“你傻不傻,肯定是Alpha啊,Alpha人數占優勢,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亂。”
“能抓到他們處罰他們嗎?”
“這種沒法查,就算查監控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誰故意釋放,管也管不過來,所以說以後還是規定Omega不能乘坐地鐵比較省事。”
趁着安保分神,許清突然翻越閘道口,朝人群那邊跑去。
“喂!”
“有人強闖!快攔住她!”
許清管不了三七二十一,從樓梯快步下去,期間撞到幾個罵罵咧咧的Beta,她一步好幾個臺階地往前沖,來到電梯後面,這裏躲着幾個惶恐的少年,見到她都跟小狗一樣目光發亮。
“我在這裏!”
清亮的聲音從身後的人群傳出來,許清猛地轉身,回眸撞上了“拖家帶口”的Omega女孩。
符霜額上出了一層汗,幾抹淩亂的碎發搭在額前,臉頰顯現出暧昧的緋色,雙眼仿佛揉碎了銀河,淚珠在許清的心坎上蕩漾。
許清的目光仿佛被磁力吸住,須臾才從她身上抽開,掃了眼她邊上幾個脆弱的年輕人,又注意到她手裏拿着藥劑,立刻明白了當前的狀況。
“你還好嗎?”許清聲音輕不可聞,似乎怕吓着這些可憐的Omega。
“抑制劑用完了,我,還有他們幾個,都需要去醫院,”話說到一半,符霜吸了吸鼻子,淚眼婆娑地看向許清,“姐姐,你靠近一些,讓我聞聞。”
許清迷糊地往前,眼下的情況讓她有些反應鈍,尤其是符霜直愣愣地看着她的時候,如果不是理智的弦繃着自己,許清下一步可能要抱上去,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
空氣裏彌漫着各種各樣的氣息,許清離符霜只有一米遠,她适時地停下來說:“我出門前帶了抑制劑,再堅持一下,醫生和員警都已經到了。”
符霜略微點了下頭,她的狀态算是幾個年輕人中最好的,雖然虛弱但理智都在,而其他人都跟嗑藥了一樣,也沒聽清楚許清剛才說了什麽,只一股腦地往許清身上湊,聞這聞那恨不得在她身上咬一口。
“嘶……”
許清抖了抖胳膊,将這些麻煩精甩開,麻利地從包裏拿出抑制劑對着Omega們一通亂噴。
符霜看着肉疼,提醒道:“這東西很貴的!”
貴就貴吧,有什麽辦法呢?
許清将沒用完的抑制劑扔給一個女白領,大步走到符霜前面牽起她的手往外走。
“Omega真是社會的累贅,人類進步的絆腳石。”
別說在地鐵逃生了,就算是喪屍圍城,符霜還是要吐槽一下當下不合理的社會結構。
許清帶笑看了她一眼,半是誇獎半是安撫道:“在絕大多數Omega已經失去理智的情況下,你還有餘力吐槽這個,看得出來你定力很強啊。”
符霜的淚眼汪汪只是假像,被許清提醒後才想起來,朦胧中聞到獨屬於許清身上的青松香味,一瞬間整個人酥|麻地往許清身上靠。
“剛誇你就蔫,”許清低眸看了她一眼,語氣柔軟,“堅持一下啊。”
女孩低聲哼唧,一股極淺淡的薄荷檸檬的香氣像執行暗殺任務的刺客循着骨肉間的縫隙突然殺到,許清的神經率先潰敗,僵在原地措手不及。
地鐵站裏到處都是不顧公共安全随意釋放資訊素的AAOO,出現什麽樣的味道都不稀奇,稀奇的是能讓許清瞬間淪陷的化學物質。
她長到這個年紀,也在國外待過幾年,經常會在一些公共場合聞到若有若無的資訊素氣味,但那些味道就像香水一樣頂多刺激一下犁鼻器,還不至於讓她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生理上的反應——
如果要解釋的話,這種情況應該屬於資訊素高度匹配導致的結果。
許清的手心出了汗,膝蓋突然落在地上,理智從鋼絲上陡然跌落,她頭暈目眩地墜入深不見底的黑暗中,僅僅是保持跪地的姿勢就耗盡了她全部的氣力。
“哦對不起,”符霜注意到她的反應,慌忙給自己吸了一泵抑制劑,“我剛才不小心,你還好嗎?”
許清緩了好長一會,等員警和醫護過來時誤以為她才是應激的Omega,急忙拿出體溫計和驗血的工具查看她的狀态。
反而是貨真價實的Omega符霜被人忽略,她拿一張噴了抑制器的餐巾紙掩着口鼻,關切道:“她怎麽樣了?”
儀器的資料有延遲,醫護沒有立刻回答符霜,許清扶着膝蓋起身,哭笑不得地說:“我沒事,我是Alpha。”
許清的手表上彈出心率過高的提醒,和醫生測出來的一致,“你現在心率、血壓各方面都有點高,建議您去醫院打一針鎮定劑,您能自己去醫院嗎?”
“當然,”許清說,“我說我是Alpha。”
“Alpha也存在敏[gǎn]期,建議您不要強撐,有需要聯系我們同事,我先去查看其他人的狀态了。”
許清的道謝還沒說出來,旁邊的女護士突然異想天開道:“大夫!她是A,可以讓她幫忙标記失控的Omega!”
許清驀然睜大了眼。
醫生沒開口說不行,女護士拿着pad一邊記錄一邊問:“你好,你叫什麽名字?有健康證明嗎?有标記經驗嗎?”
許清有氣無力地看着她,想笑卻又忍了忍,聽到她旁邊的女O怒道:“瘋了吧你們!這是什麽他媽的奇葩治療方法,既然随便找個路人标記就能解決問題,那需要你們這幫人幹什麽?!”
許清第一次見符霜罵人,印象裏軟綿綿的小白兔暴跳起來簡直能從對方身上撕下一塊肉——太犀利了!
也許這才是她的真實模樣?
醫護人員被她噴得無言以對,符霜注意到許清震驚的目光,立刻停止了語言攻擊行為,輕咳一聲,脊背也僵直了一些。
“你……你,這位元女士,你的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護士說着,拿起紅外溫度計對着符霜的額頭來了一炮,別的資料還沒出來,她急忙說結論,“你的情緒很不穩定,以我的經驗來看你現在特別需要抑制劑和鎮定劑,當然這些解決不了最根本的問題,你有固定的伴侶嗎?最好趕緊聯系對方過來……”
護士的話說了一半,符霜的臉一陣青一陣白,附加一陣不自然的紅暈,她不敢看許清的臉色,心裏卻想着有沒有固定伴侶管你什麽事?就在她組織語言準備反撲的時候,聽到身側那山風入懷般的聲音說:“她是我的……女朋友。”
護士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讓女A幫忙的時候旁邊的O那麽生氣,原來是情侶。
許清朝她客氣地笑笑,再次牽起符霜的手:“我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不用你們費心了,那邊還有幾個需要幫助的Omega,據我所知他們雖然狀态不太好,但并不願意讓陌生人來做臨時标記,有兩個還是未成年。”
騷亂很快得到平息,相關的人員都被送到了附近醫院,新聞對此也沒有過多報導,社交平臺上也只有本地的少數用戶在讨論這件事情。
離開人群擁堵的地鐵站,呼吸到城市裏廣闊的空氣,許清算是徹底緩過勁來了,而符霜也恢複了許多,她拆了一包許清買來的優酪乳,就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喝,安靜得反常。
“她是我的女朋友。”
盡管符霜明白她這麽說只是為了打發那幾個煩人精,可話落到符霜耳中,就像是一片柔軟的羽毛落在她心上,那麽輕那麽溫柔,卻又完全無法忽視,讓她一遍遍地回想,一次次忍不住地想——
假如是真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