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一覺睡醒, 日光敞亮。
許清四肢伸展地躺在床上,連翻身都不想翻,全身肌肉都在怠工, 像被榨幹了一樣累。
纏綿的觸感像無形的綢緞附在她每一寸肌膚上, 她瘾症發作了一樣想要去抱另一個人,可空氣中送來的氣息讓她直覺地意識到——她的O不在這。
許清幾乎立刻從床上坐起來了。
被子裏還有兩個人的餘溫,枕頭下面還摸到了女友用過的發圈,她起床了嗎?
許清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走出卧室, 依次檢查衛生間、客廳、廚房, 女友的衣服、包、鞋子都在, 可她人去哪了?
細想前一天的經歷,許清心裏莫名的不安再次湧起來。
她并非患得患失的性格,從人格上去分析, 患得患失更傾向於發生在焦慮型依戀的人群身上, 而許清是典型的回避型人格,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一下這場驟雨般的戀愛帶給她的新奇體驗, 就因為女友昨天的奇怪表現而患上了恐懼症。
手機不知為何沒電,許清到處找充電線,到客廳看到挂鐘顯示的時間還有些懵——
中午十二點半。她為什麽會睡這麽久?
昨晚她……太縱欲了。
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 也包括了女友在堵車時各種口無遮攔的調戲,最後演變的後果就是——許清腦子裏的弦像被人猛地彈了下,她總算清醒了一些, 想起來最要緊的事。
昨晚标記的時候, 沒有做任何措施, 是同步進行的,那是一個非常标準的正式标記。
光是回憶那一會的細節, 許清就已經沉迷其中,身體有些酥|麻的狀态了。
光着的腳踝被毛茸茸的東西蹭了蹭,許清回過神來,看到準時來乞食的小考拉,蹲下`身問它:“你媽呢?”
考拉碰瓷似的往地上一躺,露出藍灰色圓滾滾的肚皮,上面的絨毛就像早春的嫩草一樣細膩柔軟,它扭動着腰椎,使出渾身解數來讨好許清,但許清這會沒心思撸它。
“等我找到你媽……”許清又在屋子裏晃蕩了一圈,像被抽了靈魂的軀殼一般,好半天才回到卧室找出衣服穿,接着又晃蕩起來。
“我該找什麽來着……哦對,充電器。”
作為一個平時嚴格自律的女青年Alpha,許清從來不允許自己的東西亂丢,每一個充電器都在固定的位置,手機充電器更是如此,她從來沒有抱着充電器在沙發或者馬桶邊上充電玩手機的習慣,更不會在新的一天到來時讓手機處於沒電關機的狀态。
很可疑……露露拿她充電器充過電嗎?
那家夥倒是個丢三落四的性格,找不到充電器臨時拔了他的也很正常。
而且……今天周一,她應該是上班去了。
這下許清覺得自己非常荒謬,女友只是去上班了,瞧她慌成什麽樣了?
這段時間她一直接送女友上下班,習慣了兩人同進同出,忘了她們最開始是什麽樣子。而且昨晚許清累成那樣,露露也許是心疼自己,所以自個收拾了起床打車去上班,這個解釋非常合理。
瞎忙活了半天,許清也覺得該去上班了。
充電器的話……工位上還有一個可以用,另外車裏也有。
她逐漸安心下來,做了個早午飯,煮了杯咖啡,同時給考拉也煮了一份雞胸肉,撒上蛋黃作為它今天的改善夥食。
吭哧吭哧收拾完屋子,許清洗了個澡才出門,給手機插上充電線,導航到上班的單位。
她最近談妥了一份工作,公司總部在帝都,她應聘的崗位屬於盛源的分公司,對方報的是底薪是1.5萬,加上補貼能給到1.8萬,起初對方想以許清缺乏相應的工作經驗為由進行壓價,但許清的單位背景過硬,從職業發展規劃來說一點也不遜于對方提供的崗位,兩邊互相談了将近一個月,對方才勉強同意将底薪提高到1.8萬。
除此之外,許清手裏還有兩份小公司的offer,雖然開價比不上前一家,但公司地址近,而且他們想要許清的意願非常強烈,HR的态度讓人心曠神怡,許清也将其列入待選名單。
還有一份正在談的工作,HR約了許清準備最後一輪面試,但許清還在糾結要不要準備。這份工作的地點在魔都,是一家德國人開的跨國企業,其下有很多全球知名的設計師,是圈子裏設計師同行都夢寐以求想要進的公司。
但問題是,如果去這家公司上班,許清得搬到魔都生活,她女友會同意跟她一起嗎?
許家肯定是不同意的,他們甚至不會同意許清申請離職。
到時候肯定又是一場惡戰,早點逃離也好。
尋思着這些,許清一溜煙地開車到了單位。
早上礦工的事并沒有被兜住,許清剛到單位就挨了批評,不過她已經是老油條心态,面不改色地挨了訓,連礦工的理由都懶得編,直接說自己睡過頭,氣得老領導頭頂冒煙。
許清嘚瑟地給女友發了條消息:“寶貝,在幹嘛?”
手機開機之後沒看到女友的消息就很失落,但她很體諒對方,她的女友和其他Omega不一樣,一旦進入工作模式就全神貫注,忙得不可開交,沒功夫搭理睡懶覺的許清也很正常。
許清嘚瑟了兩分鐘,逐漸變成焦慮,她接着發了個“貓咪出現”的表情,然後開始更漫長的等待。
臨近下班時,許清又發了一條:“幾點下班?我去接你。”
好不容易弄了輛車,不用讓女友承受風吹日曬了,雖然只是一輛她老爹不用的老古董,那也比坐摩托舒服。
許清的滿腔期待在手機時間跳轉成18:00的時候化為了泡影。
她打電話過去,對方關機,打微信電話,始終無人接通。
許清再也按耐不住,趕到女友的公司去問,前臺接待的女孩一臉懵逼地說:“白露?我們公司有叫這個名字的嗎?”
許清解釋:“實習生,很年輕,很漂亮,是一位Omega。”
前面三個關鍵字都很模糊,但Omega的話……那位樣貌突出的Omega,全公司都知道她的名字。
但她不叫白露。
“你稍等一下,我查查哪個部門的,”接待彎腰操作電腦,過了一會說,“是露珠的露嗎?”
許清:“是的。”
“沒有哦,我們公司的花名冊都查過了,兩千多人裏包括實習生,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你是不是弄錯了?”接待耐心地跟許清說。這個點已經是她的下班時間了,但……對方長得太好看,她不介意晚一點離開。
“确定查過了?”許清遲疑地站定原地,隔着敞開的門扉看到裏頭形形色色加班的打工人,她想了想說,“你們這……來上班的Omega很少吧?”
“是啊,我們公司雖然沒有性別歧視,但符合條件的Omega很少呢,就算招實習生也要求是名校的,大部分Omega連上大學的機會都沒有,所以能到我們公司來實習的真的很少,前陣子有一個很漂亮的Omega在人力資源部,不過今天已經離職了。”
許清:“……”
“很可惜吧,感覺Omega出來上班還是不太體面,碰到個發熱期,整個公司都得被攪亂,當然這種事情并沒有發生啦,你這是怎麽了,還有什麽想知道的嗎?”招待甜蜜地沖她眨眼。許清聲線有點抖,像一根斷掉的琴弦,她突然抓住招待的小臂,急道:“你說的,今天離職的實習生,她叫什麽名字,有照片嗎?”
“這屬於員工隐私……”招待往許清身上嗅了嗅,身為Beta是聞不到傳說中的資訊素的,但對方身上沐浴液的味道也很好聞,她一副為難的樣子,眨了下眼睛說:“不過你很着急的話,我可以給你看一下資料。”
花名冊上的登記資料顯示着員工的證件照、年齡、聯系電話、畢業院校等等基礎資訊。
招待騰了下位置,方便許清湊過來看螢幕。
她沒注意到許清陡然變化的臉色,自顧自地嘟哝:“這證件照照得真好啊……花了不少錢的吧,符霜……這個姓氏挺少見的,好像最近傳得很厲害的那個房地産老板也姓符,剛死了老婆娶小三的那個……你看過新聞沒有?”
許清:“…………”
“唉你臉色怎麽這麽差?當心一點,看路啊!”招待急急忙忙過去給她按了電梯,貼心地提醒,“有什麽問題打我們公司電話,只要是上班時間我都在的。”
許清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但凡她仔細一點,早點來公司問一嘴,她都能發現事情真相。
露露的真名是符霜?
家境優渥、就讀於隔壁那所名校,今年準确的年齡應該是22歲,不久之前剛剛失去至親、家裏有個不在乎她的暴發富爹,以及争家産的後媽和兩個私生子弟弟。
許清早就猜到露露瞞了她很多事,她不願意過分去追究,因為她覺得既然是刻意隐瞞,她一定有難以言說的理由,假以時日許清就會弄明白了。
沒想到會是這樣。怪不得昨天她得知自己的名字後很吃驚,怪不得她昨天一整天的行為都很古怪,原來她早一步意識到了。
……我那未過門的未婚妻。
符霜,白露。豈不是詩經裏那句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許清不禁笑了出聲,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從他們公司出來的,一晃神已經到了馬路上,冷風嗖嗖地往她懷裏灌,她後知後覺地拉起拉鏈,聳了下肩去找車。
接連打了幾個噴嚏,許清腦子嗡嗡作響,缺氧到難以緩過勁來。
……可能是中午起床的時候受了凍,這會坐在車裏胳膊上寒毛都立了一層。
她拿手機撥了符霜登記在公司的號,滴了三聲過後,語音提示:“對不起您撥的用戶忙。”
許清不洩氣地繼續撥,連續被挂了兩次後,電話打不通了。
許清給她發消息:“你不回來了嗎?”
消息沒有回複。
許清往下翻聊天列表,埋在衆多聊天記錄中有一條帶感嘆號的聊天,那是一個月前許清“被退婚”的消息。
“抱歉以這種方式通知你,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親自登門造訪表達歉意,但眼下我每日忙着學業和工作,根本分不出心神去管這件事,相信你也是一樣,受制於家裏的安排,不得已才同意了這門親事,如今進退兩難。”
“早在很久之前我就知道這門親事是錯誤的決定,但那時候我媽媽在病房裏逼着我發誓嫁給你,為了讓她不帶遺憾地離開這世上,我才假裝同意了這門婚事。”
“事實上我信奉不婚主義、單身主義、實力至上主義,當下階級分化和性別不平等的社會讓我極度厭惡,同樣讓我厭惡的還有符家,許家,還有你。”
“我唯一的親人已經入了土,如今符家與我沒有半點關系,他們定的親将由他們負責到底,誰知道他們會用什麽方式善後呢?反正這事已經與我無關,我會追求我得愛,與我愛的人浪跡天涯,謹以此文通知你,後會無期!”
消息記錄許清沒有清理,如今重看,她思緒萬千。
這他丫的,跟她那叛逆的、桀骜不馴的小女友不就是同一個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