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曹笑失蹤(02)
第026章 曹笑失蹤(02)
時間會抹平一切棱角。
謝嘉弈和許星柏一邊望着筆記本電腦裏警方勘察記錄案卷案宗, 當年曹笑家人認定是曹大勇殺害了自己的女兒,除了曹笑多年離家沒有聯系、手機號碼以及關聯的各種社交軟件就在當時停止使用、懷疑曹大勇畏罪潛逃以外,就是曹笑失蹤前有被人看到曹大勇家暴的情況, 同時家裏曹笑的洗漱用品還在衣物還在, 手機充電器都在, 不像是準備離家的樣子。
小城小鎮,一個人的消失很容易,但也很難。
大家彼此都認識,刻意想要在鄰居家躲避,很容易;
同樣大家彼此都認識, 人眼堪比天眼,出村沒人看到,鎮上坐車也都能遇見誰家的遠房親戚。
“我能理解,當時曹笑家父母與孩子失聯心急如焚,會對當時的辦案部門産生壓力,而辦案部門為了不令群衆失望...在辦案的方向上可能并沒有完全排除其他可能。”許星柏望着電腦屏幕裏的信息, 輕輕嘆息:“對于我們來說,可能下班關掉電腦就結束了共情,但當事人的悲痛, 并沒有消散或者消減。”
“所以需要我們百分百的證據鏈完善。”謝嘉弈想起什麽拿起手機低頭檢查時間檢查導航, 天色還尚早,是不是考慮需要去曹家村了解一下?
但是這個時候是過年假期。
過年讓人加班,哪裏是人幹的事。
許星柏不會答應吧?
正當謝嘉弈想到這些擡起頭——
許星柏雙腿闊開大咧咧的坐着,仰頭将之前買的速溶奶油蘑菇湯一口飲盡, 察覺到謝嘉弈雞賊盤算自己的眼神, 微微思忖正向回應:“走吧。”
“唔?”謝嘉弈還沒有反應過來。
許星柏繼續道:“謝隊,如果你但凡心中有對方犯罪的肯定, 昨天晚上你就會下死手,沒有槍,手邊的石頭直接甩過去,不死也殘廢。但是你沒有,我想你心中應該是有些動搖,只是為了工作想着先抓住再說。人類這一生都在與情緒抗衡,當年的案件只要有疑點,對曹大勇對曹笑來說,我們也應該查清楚。”
“可是這是過年期間,你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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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節後調休呗。正好和你一起調休,這樣就不會出現你着急找我,我卻沒上班的情況。”許星柏眼眸狡黠閃過,心思隐秘,嘴唇壓不住的上揚意有所指:“最重要的,是我們的人生時間同步了。”
“那就先去趟曹家村。”謝嘉弈只聽到第一句免費勞動力同意被剝削,直接拿上車鑰匙就出發。
在見曹大勇之前,謝嘉弈決定走訪一下村裏的情況以及去曹大勇家裏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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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的同志吧,”聽到村委會院子裏傳來汽車的聲音,辦公室裏的村長和書記出來,有些尴尬的上前和謝許二人握手:“昨晚的事情我們聽說了,哎,你說我們村這個曹大勇——哎——”
謝嘉弈熟稔的擺擺手,互相介紹完之後,有些歉意望着兩人道:“倒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大年初一,還得勞煩二位。”
“曹笑是我們從小看着長大的,她出事我們都很擔心。”書記沖兩人遞了支煙,示意大家跟着一起朝曹大勇家走去。
“這條水泥路是我們去年村上集資新鋪的路,”村長一邊走一邊自豪的介紹:“我們村雖然離城裏遠了些,可是村裏很少有閑人,很多人都去外面打工。村上的集資款項,都是靠這些打工的人一點一點補貼出來的。當然,他們留在村裏的老人孩子,我們都是幫忙看着的。”
經過一戶農家,書記指指屋外挂着的紅燈籠,自豪道:“這裏面的姑娘曹雨,是我們村裏第一個大學生,在香港工作七八年了,忙的一直沒有回來過。為了讓孩子安心在外工作,給我們曹家村長臉,這些年家裏面都是村上安排照顧。”
經過另外一家屋內歡聲笑語的房門,書記指指笑着裏面道:“這是今年暑假就要大專畢業的娃娃曹夢,說是過完年就跟着村裏其他人出去打工。我明白你們城裏人都讓娃們繼續學習,我們這只希望娃娃有個手藝,出來能自己養活自己不給國家添麻煩就行。”
“那曹笑當時有出來工作過嗎?”許星柏跟着朝屋內瞥了一眼,天井院裏到處挂着臘腸蘿蔔幹以及紅燈籠,窗戶上貼着窗花,屋內說笑聲春晚聲不絕入耳,空氣蔓延着菌湯火鍋的味道,是平靜幸福的一家。
“我記得沒有吧。”書記和村長對視一眼,彼此都面色凝重,蹙眉回憶,現在想起滿臉愧疚:“曹笑也是高職畢業,當時說要去鎮上當個護士,不在家住。結果老曹舍不得,每天騎着自行車來回送。一天要來回好幾次,剛上班的娃娃哪裏聽家長的話,不是今天要去鎮上吃個生汆丸子湯,明天半夜要去吃烤肉,後天還得去城裏看個電影,半夜再往家趕——”
看到謝嘉弈似笑非笑的審視表情,書記讪讪笑:“我家裏那個小的,和曹笑一個年齡,平時我真沒虧待,一上班就和餓死鬼托生似的,成天想吃肉。我後來實在是管不住,幹脆硬是讓我媳婦把娃帶到城裏面住。那邊各種吃喝玩樂都有,想吃不想下樓了,叫個外賣,或者自己超市一買就行;想去看個演出,結束坐個地鐵直接就能到家。咱也不指望娃有啥能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活着就行。”
聽到書記的話,其他人沒察覺,倒是許星柏下意識瞥了對方一眼,沒有說話。
書記說完自家情況,接着介紹曹笑的情況:“曹大勇當時在鎮上快遞公司當司機,也挺本分的。經常給曹笑學校送貨,一來二去混個臉熟,倆人就加了微信。回來曹大勇就委托村裏的媒人和曹笑家溝通,當年就結了婚。”
“閃婚?”謝嘉弈有些驚訝。
“你現在看他是個逃犯邋裏邋遢,當時曹大勇工作挺好的,還是正式工,單位福利不差的。曹笑結婚之後,原來護士的工作嫌累就不幹了。哎這個時候開始,村裏就經常見到曹大勇和曹笑起争執。”
“領導,我看之前案宗有說,有其他村民見過曹大勇毆打曹笑,是什麽情況?”有的時候,許星柏覺得頂級調查員的工作內容,和村口樹下眯着眼睛曬着太陽套閑話的大媽工作內容有異曲同工感覺。
都得紮根群衆。
書記頓了頓,瞥了一眼村長。
“我們也不清楚什麽事情,就是曹笑失蹤之前,周圍鄰居經常能見到曹大勇喝完酒之後,抓着曹笑的頭發進屋。有的時候曹笑正在院子裏掃地,曹大勇因為什麽東西沒有收拾整齊,拿個板凳就朝曹笑飛過去。”
不等謝嘉弈疑問,村長又加了一句:“村裏當時也勸了好幾次。年輕人,總是管不住脾氣動不動生氣就摔東西,主要曹笑家也是老實本分過日子的人,屋裏兩個兄弟,也都是勸解為主。我們後來坐在一起喝酒,硬是讓曹大勇口頭承諾以後改過自新,這誰也不是生下來就完美的人,村裏就給了個機會。”
書記擔心謝嘉弈追責,又補充道:“後來我們這些喝酒的人都是能證明曹大勇有嫌疑的證人。”
“我們報案的時候,最後一次見到曹笑就是在曹家院子,兩個年輕人又是因為出去工作的事互毆,聽鄰居說,曹大勇一個拳頭打在曹笑的腦袋上,曹笑也沒哭,轉身就進屋要拿東西,曹大勇跟進去門就關了。我們也都很後悔,如果當時勸一勸...”
“曹家到了嗎?”眼看前方到達一個岔路口,謝嘉弈好奇詢問。
“就這家。”
和村裏其他兩層小樓相比,曹大勇家明顯今年無心整修,還是一層磚房小院。
昨夜抓捕的地點是曹大勇的母親家。
而這裏,是曹大勇和曹笑結婚後住的房間。
自從曹笑失蹤後,曹大勇也無心收拾家裏,勉強工作一段時間之後,也實在無法繼續工作,幹脆就窩在家裏。
謝嘉弈和許星柏一起進入院內,院子裏各種雜物随意丢在腳落,漸漸将原本的菜地覆蓋,只有一個水管高高豎立在院子中央,等到所有人的免費使用。
左手邊是曹大勇逃離前經常住的地方,被子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絮絮拉拉半死不活的攤在床上,旁邊桌子上随意擺放着用舊藥盒做的儲物格,也都是些雜物。
在往旁邊廂房是廚房。
案板上零落的放着破了邊邊的瓷碗,而櫃子裏整齊擺放着整套的當年特別流行的什麽康寧玻璃碗。
一看就不是曹大勇會買的東西。
謝嘉弈從廚房出來,望着樓梯邊鎖着的庫房,透過窗戶玻璃往裏面看,所有的箱子裏整整齊齊擺放,上面甚至還用報紙蓋好。
“謝隊。”
已經進入正房的許星柏呼喊着謝嘉弈的名字。
謝嘉弈跟着進屋,差點被灰塵嗆了個跟頭出去。
再次進來時,看到許星柏站在梳妝臺前,蒙着厚厚灰塵的鏡子裏模模糊糊閃過兩人的身影,在晦暗滲冷的屋內,格外陰森。
謝嘉弈看到,心卻是熱的。
門一直沒有關緊的情況,導致這麽多年大概很多好奇的人來過。
是以曹笑梳妝臺抽屜打開,裏面沒有什麽值錢首飾。
這不奇怪,曹大勇對于自己的生存是只要達到基本程度就好,根本不考慮是否有生活的想法。
但是曹大勇對于曹笑,可能并不象衆人認為的憎惡和交惡。
曹笑是個熱愛生活的人,會買成套的餐具,會買很多家具物品,甚至很多來不及拆箱。
可是曹笑是愛曹大勇的。
因為在曹笑梳妝臺抽屜裏,許星柏發現了曹笑的一支驗Y棒。
時間太久,已經無法看到上面結果。
可是旁邊還有一盒被打開的,只剩下1/3左右的未拆封。
“也有可能,是曹笑發現自己懷孕了,害怕曹大勇繼續發瘋毆打自己,逃走了?”
“有準備的逃走,不會連手機充電器都不拿。畢竟正常出門吃個飯,也會帶充電器。”謝嘉弈抱着胳膊搖搖頭:“但至少可以确定一點,曹大勇對曹笑的感情确實是真的,而曹笑懷孕,确實令曹大勇謀殺曹笑這件事,有點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