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誤解
第02章 誤解
怎的突然回來了,還是這個時辰!辛嬈揣着疑惑匆匆穿衣開了門。
是陸峙的随身侍從恩泰,她也不及細問,便跟着恩泰去了,從前她與恩泰雖沒有到無話不談的地步,但因二人都是陸峙的近前伺候,所以關系是最好的,只是自從她及笄後,恩泰倒是與她疏遠了些,這份疏遠來自于恩泰有時會莫名的對她恭敬。
比如此時他道:“攪擾了姑娘的清夢,實是不該。”
辛嬈覺得他們之間這樣客套很奇怪,有些好笑,便笑着問道:“不是說兩日後方回嗎?”
恩泰道:“原定的是明日晚間回的,但相爺路上一刻沒有耽擱,”他說着回頭多看了辛嬈兩眼,見辛嬈臉色平常,還沒忍住打了個哈欠,他嘴角僵了僵又道,“誰知時辰又晚了,恐驚動了隔壁府裏的老夫人,便沒聲張,待會相爺還要出去的。”
“哦?”辛嬈這時睜眼去看恩泰,想着這麽晚還要出去,自然是急事,可又這麽回來一趟不是費時了?她在陸峙身邊待了六年,是越來越搞不懂他的心思了。
就想問問陸峙這麽回來一遭是做什麽?可恩泰已經領着她到了房門口,辛嬈只得作罷走進屋裏。
甫一進門,就看到萬裏山河的屏風後人影晃動。
陸峙身姿颀長,大概是離得屏風近了,露出他半截額頭來,辛嬈看不見他的臉,走近了兩步,屈膝行禮:“相爺。”
屏風後的人影微頓,半晌後人影在屏風上偏移,辛嬈擡眼間,陸峙已然從屏風後步出。
公子只應見畫。不管何時見他,辛嬈都會驚嘆于他得老天眷顧,一分眉眼一寸肌理都是精雕細刻的好相貌。
她很能理解那些女郎見到他想看又羞澀的矜持模樣,但她不同,她從十歲起就跟在他身邊,早已經敢明目張膽地直視他。
辛嬈端起一抹挑不出錯處的笑容來,又屈了屈膝:“恭迎相爺回府。”
陸峙掀眼看她,見她臉無鉛華,首無珠翠,卻是清麗嬌媚,那一點笑意宛然天真,不曾藏着半點情緒......沒有乍然見到他的歡喜,只有因睡夢中被喊起的紅血絲。
他平靜無波的眉眼就皺了一下,語聲低沉:“沒睡好就回去接着睡。”
見他眼中布上不悅,辛嬈端着笑容一愣,恩泰也是一愣,方才還好好的......
辛嬈揉了揉酸酸的眼睛,睜着眼睛:“相爺,我不困。”
陸峙是她的主子,是她的銀錢,是她的衣食父母!她還指着陸峙給她漲月俸,可不能得罪的!
見陸峙身着雪白中衣,她想他回來大概是換衣服的,立刻上前從衣架上拿下靛藍的錦袍,轉身,卻看到陸峙換下來的衣服上幾處紅點,她莫名,拿起來湊在鼻下聞了聞,驟然白了臉色,血腥味刺激了她着筋脈。
“相爺你受傷了!”情急之下她顧不得尊卑上前拉住陸峙的袖斓,扯開手将他上下打量了個遍。
冰冷的眼底倏忽間照進一束暖陽,将那不悅軟化了,陸峙從她手裏拿過換下來的衣服扔給了一旁的恩泰:“不是我的血。”
辛嬈頓時松了一口氣,沒有去問他那是誰的血,這不是一個丫鬟該問的,但見他眉眼的寒霜似有消融,看來是消氣了……
因此,辛嬈伺候地更加賣力了:“相爺明早回來用膳嗎?我讓人準備你愛吃的點心。”
陸峙淡淡應了一聲,辛嬈已經幫他穿上了外袍。
“拿着。”陸峙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出來一個掌心大的錦盒,送到辛嬈跟前。
辛嬈雙手接了過來,這也不是陸峙第一次賞她東西,以往陸峙出京辦差,回來總會賞她一點東西,她立刻欣喜地謝了:“多謝相爺賞賜!”
陸峙清冷的眼眸睨了她一眼,氣息有一瞬凝滞,但沒再說什麽,走出房門去。
辛嬈送他到院兒裏,見他的背影列松如翠,宛若披着月光的谪仙般矜貴出塵,真是好看又出手大方的主子啊!辛嬈喜滋滋地将錦盒捧入了懷中。
陸峙送的東西,定然不是便宜貨!又是一筆豐厚的收入啊!
猛的她又想起什麽來,急忙追了上去,陸峙聽到腳步聲,停下了t腳步等她,見她跑得嬌喘籲籲,他也沒有作聲,像是在等她平複氣息。
也對,他離家十多天,再怎麽她也該有些話要跟他說一說,雖然他政務在即,無妨,可以先聽她說完。
他難得有這樣的耐性。
辛嬈深吸幾口氣平複一下聲息,擡眼看向他,她身子嬌弱,跑這麽兩下,臉頰自然酡紅,瞧着分外嬌憨:“相爺,老夫人送來一位姑娘,叫池煙,明早讓她來伺候相爺用膳……”
陸峙方才的耐性頓消,眸色驟沉,不等她說完,沉聲訓斥道:“做好你分內的事!”
怒色沉沉壓下來,辛嬈臉色一白,不自覺捂好了懷裏的盒子,生怕他一怒之下收回賞賜,垂眸點了點頭。
那模樣旁人看上去就有些委屈。
陸峙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之感,他眉宇間萦繞的某種情緒幾乎疏散不開,不再停留轉身離開。
恩泰多看了一眼辛嬈,看着挺水靈的一個人啊,怎麽是顆榆木腦袋?
陸峙心思難以捉摸,她沒有去深究,被主子兇一下也沒什麽,只要沒有收回賞賜就好了,回去後她就迫不及待打開了錦盒。
頓時人都驚呆了,一對金絲飛燕晶珠耳墜穩穩當當地躺在紅綢裏。
那一對飛燕惟妙惟俏竟像是要飛出來似的!女孩子嘛,對漂亮的首飾沒有抵抗力,對于這樣漂亮又貴重的首飾更是沒有抵抗力,辛嬈摩挲了好久,實在是很喜歡……
雙手托着腮喜滋滋地看着耳墜,不時點一點飛燕的翅膀,然後抱着錦盒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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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峙賞賜了她這樣貴重的禮物,她自然是要賣力地幹活的!一早起來就去了大廚房,跟張廚司商量着今早給陸峙的早點。
掐着時辰,辛嬈就出來去了西淩閣。
西淩閣臨水而建,這樣的天氣,陸峙喜歡在這裏用膳休息,反正左右這偌大的相府,只有陸峙一個主子,三十二院落随他心意罷了。
辛嬈也喜歡西淩閣,她臨水而坐,微風自湖面拂開,溫柔拂過她的臉頰,她等着陸峙回來。
“阿嬈。”
身後傳來細柔的聲音,辛嬈回頭,梨夢秀氣地站在那兒朝她笑了笑走了過來,在她身邊坐下:“聽說相爺回府了,我就猜到你在這,待會相爺要回來用早膳嗎?”
辛嬈點頭:“嗯,他說會回來的。”
梨夢看着她玉軟花柔乖乖巧巧的模樣,低一回頭道:“不如讓池煙來幫你?”
辛嬈有些意外,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梨夢昨晚上陸峙的态度,卻見梨夢也一臉為難的樣子,她奇道:“怎麽了?”
梨夢語重心長道:“今日不知誰在池煙跟前嚼了舌根,她哭的不能自已。”
“說了什麽讓她這樣傷心?”既然說了嚼舌根,必然不是好聽的話,辛嬈問道,“她又擔心什麽?”
梨夢看着她:“怕你将她丢開了......”
“丢開?”辛嬈不解,“怎麽說?”
“如今府裏有些個碎嘴子,胡說八道的,說前些個老夫人送來的女郎,連相爺的面都沒見成,就被趕了出去,如今都說是你在從中作梗。”
辛嬈立即站了起來氣得跺腳:“胡說!我圖什麽!”
梨夢也跟着起來安撫道:“好妹妹,你別急,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只是你知道底下人總是愛搬弄是非的,說些你怕別人分薄了相爺的寵愛的話,忌憚池煙,她初來乍到聽了難免害怕。”
辛嬈急得紅了眼圈:“相爺是主子,要誰伺候不要誰伺候,哪裏是我說了算的,是誰說的,我要去跟她對峙!”她雖然與人為善,但也最讨厭被冤枉,惱起來也會耍性子。
梨夢拉着辛嬈的手道:“你瞧瞧你這樣鬧開了去,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我也是一片好心,體恤池煙一片孝心,又怕你被人誤會,将你想壞了,要我說你趁此機會,将池煙好端端送到相爺跟前,不就證明自身了。”
辛嬈實在委屈,怎麽說到頭來,她倒是裏外不是人了。之前送來的女郎,她哪回不是賣力地要完成老夫人交代的任務,可每每在陸峙跟前提起,他都是冷漠疏離,人也沒見,直接就讓外頭管事将她們打發了,她還得受一兩日陸峙的冷落,如今想來,她這幾年月俸不漲興許就是這層緣故!老夫人雖然不曾責怪她辦事不力,但一聲聲嘆息,也讓她慚愧,她也很委屈,怎麽倒成了她的錯了?
一想到這些,辛嬈喉間一酸,眼眶一熱,當下就紅了眼,她側過臉擦去眼淚。
梨夢只她的眼淚說掉就掉的,也沒太擔心,只是道:“我也知道你難做,只是我瞧着這回這個池煙不太一樣,興許真能入得了相爺的眼,你就多提點她幾句,不讓她觸怒相爺就是了。”
辛嬈抿緊了唇,不想說話,默默點了頭。
這時外園的管事走了過來,辛嬈已經擦去了眼淚只是不去看他,好在他是個外男,不敢盯着辛嬈看,垂眸道:“阿嬈姑娘,相爺回府了,随行的還有幾位大人,說是不過來用膳了,讓你沏了茶去扶光居。”
梨夢知道辛嬈還在氣頭上,擋在辛嬈跟前擺擺手道:“知道了。”
辛嬈看着那一桌子的早點,想着自己被冤枉死了,才壓下去的委屈頓時如排山倒海一般湧了上來,也顧不上其他的了,拎着裙擺急急忙忙就往扶光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