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人

第10章 三人

辛嬈那日寫給謝複之的字幅一直被他挂在書房,他每日都能看上好幾遍,對她的字跡已然很熟,只是如何也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見過與之相似的字跡。

現在聽到辛嬈自報名姓,他頓時如當頭澆了一盆涼水,猛地驚醒,是陸峙!那字跡像極了當朝攝政首輔陸峙的字跡!

他該第一眼就認出來的,只因他曾見過陸峙加冠之年書寫的《治世策論》,不可謂不震撼,當即他便謄錄了一本,如今還珍藏在他的書架上。

怎麽會,她竟然就是辛嬈,就是那個滿京都知曉的辛嬈,是陸峙最寵愛的近身侍婢。

一股無力的挫敗感深深襲來,想來他也是譽滿京城的翩翩郎君,和誰比他都是胸有成竹的自信,唯獨陸峙……

“你怎麽了?”辛嬈見他坐下這麽半天,就盯着茶盞半天,一口也沒喝,“是不喜歡這茶嗎?那你喜歡什麽口味的?是清淡一點的還是苦澀一點的?”

謝複之恍然擡頭,看到她認真的眼眸,心裏突然湧起一股酸澀,全憑本心回答:“清淡有些香甜的。”

辛嬈沒有取笑他一個郎君的口味,而是立刻走出茶室喊來了小二,不一會走了進來朝他歪頭一笑:“我同小二說過啦,讓他上一壺玉玲珑,是他家的新品,我嘗過,我想你會喜歡的。”

茶上了,謝複之品了一口,心裏的那絲酸澀就被這清甜的口感沖淡了,他擡眼見辛嬈捏着一塊玫瑰牛乳糕吃得笑意吟吟,心柔成了一片。

他想,或許他不用氣餒。他是個頂有自信的一個人,并不會因為一點挫折而頹靡,是以他又清朗了起來。

“說說為何在金玉樓前止步不前?可是有喜歡的首飾卻苦于它的價值不菲?”雖然他還未曾定親,先前也未曾有心上人,但他也知金玉樓乃是滿京翹楚,不但是首飾,而包括了價格。

辛嬈重重嘆了口氣,手裏的玫瑰牛乳糕也不香了:“公子說對了一半。”

謝複之微訝:“哦,還有一半為何?”

辛嬈與人相處全憑心意,她覺得謝複之雖然是貴族子弟,但全無嬌縱的習性,年紀輕輕已然考中狀元,更是對她佩服的很,又見他長得好看性子溫和,便願意與他說話,聽他一問,便将自己賣了首飾又想買回去的事說了出來。

但她終究沒說那些首飾是陸峙賞的,她心中還是不願損了陸峙的,只是說是她當差得力,家中太夫人賞的。

可謝複之已然猜出她話裏的不實之處,并沒有拆穿她,等讓她領他去看那些首飾時,他更是坐實了她在撒謊。

這些東西分明是陸峙送的,一個上了年紀的太夫人哪裏會賞一個小丫鬟如此貴重精致的首飾。

他的心又不免顫了顫,陸峙對她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思?

“你現在還差多少?”謝複之不再胡思亂想,認真地看着辛嬈。

辛嬈拍了拍自己癟癟的荷包:“還差一半呢……”

“那我替你出了。”謝複之果斷道。

辛嬈震驚地看着他,反應過來時連忙攔住了他:“不行!”

謝複之見她眼中的堅定,柔聲一笑:“也不是白替你出的,是借你,要還的,順道借你個人情,将來若是有用得上你的地方,還請你效效力。”他這樣說不過是為了讓她心安罷了。

果然辛嬈聽他這樣說,眼底的堅定就動搖了起來,最後潰散。

趁此,謝複之又道:“你這樣急切着要贖回去,想來也是身不由己,我借你,你也算完成了任務,今後也可寬心了。”

辛嬈低頭想了一回,她本來就是想問陸峙借的,只是他總是氣她,怕是借不來,如此謝複之借她,她也算完成了陸峙交代的差事,他便能消氣了吧……

半晌,她擡起頭盈盈一笑:“那好吧t!”忽然她又想起一件事,羞赧地搓着手,“那利錢……”

謝複之覺得她實在可愛心裏滿滿的:“不算你的利錢。”

辛嬈嘻嘻一笑順口一說:“那怎麽好意思呢……”

“你若是覺得不好意思,不如送我一件禮物如何?”謝複之道。

“你想要什麽?”辛嬈不自覺捂住自己的荷包,她現在可是一個窮鬼呢。

謝複之輕笑一聲:“不用花錢,花心意的東西就成。”見她捂着荷包,便随口道,“就繡個荷包如何?”

辛嬈一時松了一口氣又一時犯了難:“……我的手藝……”

“無妨,是你親手繡的就成。”只要是她親手繡的,謝複之不在乎美醜。

辛嬈爽快一笑:“成交!”

之後辛嬈還是慎重地寫下借條,一式兩份,強制謝複之收下,還不忘提醒他一句:“因為我月俸減半了,這麽一大筆錢,我可能還的有點慢……”

謝複之樂于成見:“無妨,多久都無妨。”

辛嬈徹底松了一口氣,在金老板樂呵呵地笑容下接過了首飾盒,太好了,她終于可以交差了,相爺不會再生她的氣了吧。

大概是心事了了,辛嬈整個人也都輕松了,故作可憐開起了玩笑:“想我這般年輕,就已經負債累累了……唉……”

謝複之見她生動的模樣,眼中的溫柔幾乎要攢出水來,情不自禁道:“欠我的也算不上欠……”

“嗯?”辛嬈沒懂。

謝複之正要解釋,餘光卻瞥見一抹身影,滿含笑意的眼移過去,驀地怔住了!

辛嬈看到他的異樣,也順着他的視線轉頭看去,笑容閃過一絲錯愕。

陸峙不知何時出現的,他冷然肅立,高大筆挺的身姿将門外的光亮全擋了盡,店裏渲染的燈光照着他,他的眼極冷,面色極沉。

原本熱鬧的金玉樓突然鴉雀無聲,有些顧客雖迷惑于陸峙的天人之姿卻又不堪他冰冷壓迫的氣勢匆匆放下了看中的首飾側身而逃。

辛嬈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陸峙,那化不開濃墨的眼底像是凝結的前年寒冰,幾乎要将冰凍,她不由被鎮住了,心尖發顫地下意識往後挪了下腳步:“相爺......”

謝複之适時往前站了一步,将将擋住了辛嬈的半邊身子,他擡手端的是從容不迫的笑容:“見過相爺。”

看着他将辛嬈護在身後,陸峙眼底凝成了冰霜:“阿嬈,過來。”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有一種震懾人心的力度,沁着不容違抗的危險,令閱人無數的金老板都不禁低下頭去,生怕一個眼神惹得這位活閻王不高興,将他的店給掀了。

辛嬈自然不敢違抗陸峙的命令,何況還是動怒的陸峙,她正要上前,謝複之卻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辛嬈驚震地擡眼,謝複之卻不在看她,而是看着陸峙。

溫柔的面容也附上了寒霜:“相爺這是做什麽?”

他不介意陸峙無視了他的禮節,事實上他與陸峙身份懸殊,陸峙即便無視他都在情理之中,但他擔心此時的陸峙會對辛嬈做出不好的事,也顧不得陸峙的震怒,執意護住辛嬈。

陸峙眼見着他握住辛嬈的手垂眸嗤笑:“謝侍禦史以何身份來質問本相?”

前日謝複之才在大殿之上以狀元的身份授職,授職首席官正是陸峙......

那一聲笑危險的幾乎讓辛嬈的心都顫動了起來,她連忙拂開謝複之的手,輕聲道:“沒事的。”

她疾步走到陸峙跟前,匆匆看了他一眼複又低下頭去,糯糯喊了一聲“相爺”,那是她自認做錯事時的表現,以往陸峙都會因為她這樣不忍生氣,可這次,他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辛嬈愣了一瞬随即追上去,謝複之上前來想要抓住她卻抓了空,眼看着辛嬈離開。

陸峙的步伐很快,辛嬈幾乎要小跑着才能跟在他身後,在看到陸峙上了馬車後,她站住了腳,不确定陸峙同不同意她上車,無助地看向恩泰,恩泰自己還六神無主呢,實在不能幫她決定。

就在辛嬈躊躇着準備和恩泰坐在車架時,車廂內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上車。”

辛嬈一絲不帶猶豫麻溜地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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