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表妹

第11章 表妹

車廂裏安靜極了,長街喧鬧的聲音都像是雷聲一般轟隆隆一窩蜂地砸進來,顯得車廂更靜了。

靜的有些可怕。辛嬈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偷偷瞄向陸峙,只見陸峙阖眸靜坐,明明沒什麽神色,就是讓辛嬈覺得冰冷。

她附在錦盒上的手指縮了縮,深吸一口氣,還是鼓起勇氣輕輕開口:“相爺?”帶着一種試探的小心翼翼的口吻。

陸峙沒理她,連眉毛都不曾動一下。

辛嬈洩氣地垂首。

馬車停了,辛嬈剛擡頭,就見陸峙已然起身走下了馬車,辛嬈連忙追了過去。

“啊!”辛嬈一聲驚呼,伴随着一聲悶響和叮當的脆響,她的腳絆住了門檻。摔在了地上,手裏捧着的首飾盒子都摔了出去,砸開了,裏頭的首飾都摔了出來。

陸峙聞聲回首,眼底終于有了一絲情緒。

辛嬈沒注意陸峙走了回來,急着往前就要去撿那些首飾:“有沒有摔壞......”

她滿眼的焦急落進陸峙眼裏,陸峙蹲下身擡起她的手臂,見她沒摔傷,才沉聲道:“你在乎嗎?”

辛嬈淚珠子懸在睫羽上,可憐巴巴地捧着那些首飾點頭:“在乎,相爺你別生氣了……”摔壞了,他又該生氣了。

陸峙仿佛讀懂了她“在乎”的意義,眉心擰得更緊了。

辛嬈跪坐在地上仰望着陸峙,這段時間的委屈全都急速上湧,嘴唇緊抿着,聲息都被噎住了,噎得眼眶都紅了,淚水就像是沙礫一般全都倒了出來。

“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把賞賜拿出去賣了......”她哭着說着。

賞賜?她一直覺得那些只是賞賜?陸峙沉着臉,只覺得胸腔漲裂,他重重呼出一息,低頭笑了一聲,他丢開了辛嬈的手,站起身,此時他站在辛嬈跟前宛若冷面天神。

“起來。”陸峙低沉道。

恩泰這時從後頭走了上來扶起辛嬈,又去把首飾都給收拾在盒子裏。

陸峙背對着他們,冷漠的聲音傳來:“去請了大夫給她看看。”

那這是不是代表不生她的氣了?辛嬈不太明白。

大夫說她的腿沒事,又叮囑了一些,她也沒聽清,只看到恩泰捧着剛剛摔在地上的錦盒走了進來,工工整整放在她的桌上。

“相爺說了,讓姑娘好生收着。”

辛嬈懵了一瞬:“相爺不是要收回去?”

恩泰笑道:“相爺送給姑娘的哪有收回來的理?”

辛嬈猛的一握拳,有些咬牙,那還讓我贖回來做什麽!

轉頭看到錦盒裏躺着那支點翠琉璃芙蓉簪,她不禁拿在手裏把玩,這是去年及笄,陸峙賞她的。

一些她幾乎要遺忘的事突然閃回腦子裏,她臉倏地一紅,眼緊緊一閉及時制止了回憶的火苗,将簪子好好放回去,關上錦盒,好好放了起來。

第二日她還是跟往常一樣去跟前伺候陸峙,陸峙沒有再趕她走,就是對她也沒什麽好臉色......辛嬈想陸峙這樣,大概是要重新提拔一個得力的人了,那必然是姜梅了,可過了兩日,陸峙也沒有提要把姜梅調過來的事,所以辛嬈有些糊塗,就找了她的狗頭軍師曦月小郡主商量。

“這你都不明白?”

“她若能明白,你表哥用得着動怒?”荊山梧搖着折扇悠然自得涼涼挑眉。

辛嬈默了默,攢起一抹假笑:“小侯爺,你最近好像很閑啊?”

荊山梧一本正經地坐正了身子正色道:“能有什麽事比執川的事更重要?”

辛嬈幹笑兩聲。

趙珈白了荊山梧一眼,繼續看向辛嬈:“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表哥這樣動怒,是氣你不将他當回事?”

辛嬈一聽立即糾正:“我當回事啊!非常當回事!”

“咳,我說的不是主子,是.......”趙珈賣了個關子,辛嬈湊近她瞪大了眼睛等着她的下文,“你就沒想過表哥這樣,是因為他......喜歡你?”

辛嬈驀地呆住了,半晌後挺直了腰板深吸了一口氣,頭猛地搖了起來:“你別胡說!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趙珈也反駁道:“怎麽不可能,你想想,這麽多年表哥身邊為何就你一個?論繡技你比不上如錦,論能力才幹你不如梨夢,論紅袖添香你也不會啊,可偏偏是你,把你縱養得這樣嬌滴滴的,走出去連侯府的小姐都自慚形穢,為何?”

辛嬈臉一黑,說的好像她一無是處似的,她仰起臉道:“因為我從小就跟着他呀,他用得趁手了,而且相爺是個很有原則的人!”

這麽一說,荊山梧和趙珈同時湊近了她:“願聞其詳。”

辛嬈想了一會,便道:“我親眼見過的,兩年前有個長得非常漂亮的t丫鬟羞答答地站在相爺跟前說愛慕他,想要伺候他,什麽紅绡帳暖的一大堆,我也記不得了,反正我是看着那姐姐都心動了,相爺愣是臉跟千年冰山似的,說做丫鬟生了非分之想是留不得了,當即就讓恩泰把她拖出去了!任由那姐姐淚眼婆娑地求饒,相爺愣是紋絲不動,真狠心吶......”

趙珈聽了臉色遲疑一瞬:“所以......”

辛嬈理所當然:“相爺喜歡謹守本分的丫鬟,凡事有非分之想的都留不得,所以只有我留的最久!”言下之意,她還頗有些自豪。

荊山梧恍然,原來辛嬈這般不開竅其中還有這層緣故。

趙珈按住辛嬈的肩,感嘆道:“像你這般貌美如花的姑娘還不自作多情着實少見,其實……”

她正要挑明,荊山梧卻打斷了她的話,提醒辛嬈:“時辰不早了,小阿嬈你該回去了。”

這麽胡亂攀扯一通,辛嬈也沒得出一個“相爺到底還有沒有在生氣”的結論來,悻悻回了府。

趙珈驀地轉身惡狠狠瞪着荊山梧:“你為何不讓我說!”

荊山梧潇灑地打開折扇:“以你表哥的性子,你猜你的表哥為何不明說?”

趙珈臉色一滞:“你是說他對阿嬈并沒有到那個感情上?”

荊山梧道:“我也說不上來,你別忘了這裏面還有一個不确定因素。”

趙珈默了默,突然睜大了眼睛:“你是指王……”

荊山梧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心照不宣。

**

才回府,外頭管事的就沖到她跟前來:“阿嬈姑娘,隔壁府裏的大少奶奶來了,讓你回來就去回話呢。”

辛嬈聽到餘清珞來了,并不意外,畢竟餘清珞時常會過來指點一下江山,只因他們相府還沒有主母,老夫人的意思也是不讓餘清珞幹涉,只讓提點,雖然她每回召集所有人提點的時候,辛嬈都覺得她好像把自己當成了相府的主母......

這次她以為餘清珞又是要來提什麽意見了,誰知正廳裏只有梨夢,一個管事媽媽都沒有,她心下稀奇加快步子走進正廳正請了安,就聽到一旁傳來一道咄咄逼人的嬌聲。

“阿嬈姑娘到底是架子大些的,竟讓大嫂嫂等着。”

辛嬈看過去,心頓時沉了下去,垂眸屈膝行禮:“見過表姑娘。”

王星若,琅琊王氏當家家主的嫡幼女,也是先國公爺的繼室王氏的親侄女,陸峙尚且要尊稱王氏一聲母親,王星若自然也算是陸峙的表妹了,與趙珈那個表妹不同的是,王星若常常以陸峙表妹為傲而沾沾自喜,自然就看不慣辛嬈。

小時候辛嬈可沒少吃王星若的虧,包括不僅限于潑辛嬈一臉面粉,給辛嬈的甜品裏偷偷放辣椒油,最過分的那次是辛嬈及笄後的第二日挖了陷阱讓辛嬈掉進去一天一夜,若非陸峙救得及時,她便要折在裏頭了,出來後她燒了三天三夜。陸峙大發雷霆不顧王氏的面子将王星若趕回了琅琊,為此聽說王家主也動了怒,關了王星若半年的禁閉。

這麽快又來了,看來是一解禁就趕來了。

之前二人鬧得這麽不愉快,辛嬈自然也不會假裝熱情,她雖是丫鬟,但也不會對着一個傷害她的人假以辭色。

王星若見她冷着臉,哼笑了一聲:“聽說你的月俸減半了?”

辛嬈心頭一紮,面不改色地笑了一聲,福一福身:“恭喜表小姐。”

王星若一愣,只聽她悠然道:“恭喜表小姐重獲自由。”

“你!”王星若面色一猙,立即揚起手來,幸虧餘清珞及時攔住了她。

“還小嗎?一見面就鬧,我們是來辦正事的。”餘清珞嚴肅訓斥道。

鬧?辛嬈心底冷笑,差點把她害死了在餘清珞看來只是小孩子打鬧啊。

餘清珞看向辛嬈道:“我是來問你借梨夢的。”

辛嬈在相府并不管事,她不明白餘清珞要用梨夢為何和她打招呼。

王星若卻是眼珠一轉,起身跑到餘清珞身邊親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大嫂嫂,梨夢好歹有職務有差事,府裏上下還得打理,辛嬈就不同了,反正表哥白日也不在府裏,她閑來無事,白拿了一半的月俸,還不如為河州的孤兒們出一份力呢!”

“這......”餘清珞也覺得她這番話說的在理,不由看向辛嬈,“這不好,籌集善款的事太累人了,阿嬈嬌貴......”

她話還沒說完,王星若就輕蔑地打斷了她:“一個低賤的丫鬟,嬌貴什麽,還能比大嫂嫂比那些貴夫人嬌貴?”

辛嬈聽到這,已然明白是什麽事了,滿京歷來有個組織,名為德音堂,成員皆是京中貴夫人,沒事的時候辦辦茶會,辦辦花會,有事了就會利用身份極盡能事,這次的赈災籌集善款就是一樁,這樣的大事辦好了,就是她們的臉面,也為自家夫君在百姓心中博個美名,有益升遷。

這個德音堂也并不是什麽夫人都能加入的,還得有資格,這個資格便是“妻憑夫貴”,餘清珞的夫君雖然早亡,沒做什麽大官,但她是國公府的當家少奶奶,又是相爺的大嫂,自然有資格的。

餘清珞搖頭:“還是不行,太為難阿嬈了......”

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辛嬈若是再拒絕,豈不是要背一個恃寵生嬌的罪名?她輕輕笑道:“梨夢的确脫不開身,少奶奶若是不嫌棄,奴婢去幫您吧。”

餘清珞很是驚喜道:“自然是不嫌棄的,也沒什麽旁的累活,就是一些登記造冊的事。”

辛嬈點頭,王星若眼中卻閃過一抹冷笑,被梨夢看在眼裏,她看向辛嬈道:“那就累你走一趟了。”

辛嬈心想登記造冊寫寫字,也沒什麽累的,可真去了,王星若的頤指氣使才讓她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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