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議親
第20章 議親
謝複之受了箭傷,謝尚書和夫人老兩口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但見是陸峙親自送兒子回來,更是又驚又奇。
直到陸峙宣來的太醫診斷謝複之并無生命之危,謝家夫婦才松了一口氣。
“多謝相爺送我兒回來。”謝尚書這才反應過來帶着夫人給陸峙作揖。
陸峙坐在謝複之寝室的外廳對于他的感激并無應答,淡然問道:“謝侍禦史可有婚配?”
謝尚書微愣,與夫人對視一眼,回道:“三年前本是與金溪楊家的女郎定了婚事的,但楊家小女不幸香消玉殒,犬兒的婚事也就耽擱了下來。”
他說完,擡眼看去,見陸峙垂眸眉頭深鎖,不知他為何有此一問,問了又為何如此神色。
謝夫人卻在心裏有了一些計較。
陸峙起身,壓過了謝尚書的個頭,側眼看過去時,謝尚書莫名心頭一驚。
“謝侍禦史一表人才,這婚事還是早早定下才是。”陸峙清冷的聲音穿過謝尚書夫婦的耳朵落進心裏,二人又是相視一眼,齊齊應下了。
送走了陸峙,謝尚書只是不解:“相爺平日裏從無插手姻緣一事,今日怎的關心起了複之的婚事?”
謝夫人坐在謝複之床邊驟一瞬眉起身拉過謝尚書道:“我有一些計較,老爺聽一聽。”
“夫人請說。”
“你可知複之為何受的傷?是為了辛嬈。”謝夫人目光如炬。
謝尚書驚怔:“你是說……相爺身邊那個……”
此時床榻之上傳來謝複之的呓語,他喊了一聲“阿嬈”。
這一聲讓二老心頭一震,謝夫人愈發确定:“莫不是相爺在為辛嬈打算?”
謝尚書卻否定了:“誰不知相爺對辛嬈特別,傳聞辛嬈将來是要做相爺的女人的……”
“傳聞,只是傳聞,”謝夫人打斷了他的話,“最近王家星若小姐在寧遠侯府念書,我去拜訪侯夫人時,問過星若小姐,她說相爺只把辛嬈當丫鬟,得力的丫鬟,你想想,若相爺真有那個心思,辛嬈已然及笄,如何還是個丫鬟?”
謝夫人又道:“話又說回來,當年雖然不知相爺對王家大小姐是何意,但王家大小姐出事這麽多年,相爺的确并無娶妻之意,怕是心裏還惦記着。”
謝尚書逐漸被說動:“……夫人的意思是,複之看上了辛嬈,而相爺有意為辛嬈擇婿?”
謝夫人道:“這辛嬈雖是個丫鬟,但我們都是見過的,長得玉軟花柔的,還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氣度,甚是讨人喜歡,她又是相爺的寵信之人,若相爺真有這個意思,将來必然會給辛嬈擡一擡身份,與複之成婚,便是門當戶對,如此一來,辛嬈的娘家便是陸家,那是何樣的門第,滿京誰不想與陸家結親?”
謝尚書本來還抗拒辛嬈的身份,此時聽夫人這麽一說,覺得在理,若陸峙真有結親之意,必然不能辱沒了他謝家,“那夫人的意思是,不反對複之與辛嬈來往?”
謝夫人回頭看了眼蒼白昏迷的兒子,嘆息道:“讓他們順其自然吧,也別太上趕着,免得叫人以為我們巴結陸家。”
“是這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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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峙回府時,辛嬈正等在府門,一見他下車便飛奔而來,不及t等他站穩,便問:“相爺,謝公子怎麽樣了?”
陸峙眉目一滞,凝視着她滿眼的焦急擔心,喉間如鲠:“在這等了多久?”
辛嬈只是急于知道謝複之的情況,并未察覺到陸峙的臉色,如實道:“還未回去過。”
陸峙陡然駐足轉身看過來,眉宇緊蹙,低沉的聲音或有不置信的輕幽:“一直等在這?你就這般擔心他?”
那冷冽的聲音夾雜着一絲危險,辛嬈擡眼看去,觸及到他眼底的一片冷意還有一絲她看不懂的情緒,呆住了。
見她眼尾一點殷紅,眼眸是淚水浸染過的水亮,陸峙只覺得胸腔一團怒火,他冷喝:“死不了!”
辛嬈被他的怒氣震了一瞬,等回過神時陸峙已然不見蹤影,她急忙追過去,追進了栖遲院,她追上陸峙英挺的背影:“那,那他……”
“砰”的一聲,陸峙進了屋狠狠關上了門,門板晃動着把辛嬈隔絕在外。
“今晚不必伺候!”裏頭傳來陸峙隐忍着怒意的聲音。
辛嬈扒着門板想要說些什麽,可是駐足良久,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她的心實在亂極了,雖知陸峙在生氣,可也怕此時自己腦袋不清醒,說些火上澆油的話就不好了。
她站了半盞茶的時間,最後放下手乖乖巧巧應了聲:“是,那相爺若是有什麽吩咐就喊我。”她還是不怕死地朝裏頭喊了一聲,然後轉身走了。
眼見着門板上她的影子消失,陸峙按耐住了雙腿,手裏的書卷幾乎擠壓變形,他憤然将書卷扔在了案幾上。
辛嬈一來擔心謝複之的傷勢,二來擔心陸峙有吩咐,也睡得安穩,誰知陸峙一夜無話,翌日一早她就梳洗打扮好去了正房,誰知陸峙已經出門了。
她想了一會,正好趁此機會去看看謝複之,她正欲跨出栖遲院,卻見梨夢領着幾個丫鬟浩浩蕩蕩走來,她身後的丫鬟手裏都捧着幾卷書。
“這是做什麽?”辛嬈問。
梨夢吩咐丫鬟将書卷送到辛嬈的房中,才道:“這是相爺的吩咐,讓你今日将這些書謄錄一遍。”
辛嬈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看梨夢,又看看書案上堆成小山的書,磕磕巴巴:“這,今今天?全部嗎?為什麽呀!”辛嬈跌坐在席上,胡亂翻着書卷,都是些志怪之書,雖然不至于抄的時候乏味,但是為何要謄錄這種書啊!
梨夢淡淡一笑:“這是相爺的吩咐,至于為什麽,我可不敢問,不如等相爺回來你自己問?”
辛嬈無力地趴在書案上,生無可戀,突然問道:“若是今日謄錄不完會如何?”
梨夢道:“相爺沒說。”她拍了拍辛嬈的肩,“現在就開始寫吧。”她起身離開,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辛嬈正可憐巴巴地撇着嘴,欲哭無淚,她目光微沉,關上門。
這麽多,辛嬈肯定是抄不完的,是以陸峙回來時,她整個人都喪喪的,手還在發抖,陸峙翻着手裏的書,餘光暼了她的手:“本相不急着要,今日抄不完明日繼續。”
辛嬈抽噎着:“若是明日還抄不完呢?”
陸峙放在書冊擡眸看向她:“何時抄完,何時才能出門。”
辛嬈卡住了:“ 相爺抄這些書做什麽用?”
陸峙頓了一瞬:“捐給慈幼局。”
辛嬈睜了睜眼:“那直接買一批不行嗎?”
陸峙平靜地看向她:“親手抄的方顯誠意。”
辛嬈語塞,又不是獻給佛祖的佛經,要什麽誠意啊!
“那......不如多叫些人來一起.....”
陸峙眸色冷冽:“你在和本相讨價還價嗎?”
辛嬈挫敗地低下頭去,委屈道:“不敢。”
陸峙滿意地垂眸,大方道:“這些事白日做就行,晚上不必做。”
辛嬈抽了抽嘴角:“多謝相爺體恤。”
她其實有些懷疑,覺得陸峙在變相關她禁閉,但她沒有證據......
這時梨夢在外求見,陸峙讓她進來,辛嬈乖乖站到了陸峙身邊,見梨夢進來行了跪拜禮。
她這次來是為了如錦成婚一事,她是府裏的大丫鬟,掌管着所有丫鬟,如錦要出府成親一事,府裏沒有主母,自然是要禀告陸峙的。
陸峙聽了道:“既如此,準備一份嫁妝,去老夫人那讨回她的賣身契,送她出府成親就是。”
陸峙雖冷肅,卻也不會苛待下人。
辛嬈以為如錦好歹有差事在身,恐怕會有些難呢,沒想到這麽簡單就能出府嫁人了,還能得一筆嫁妝......
“在想什麽?”
陸峙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辛嬈猛地回神,梨夢已經離開了,她嫣然一笑:“替如錦開心!”
“想嫁人了?”陸峙睨向她。
辛嬈連忙認真搖頭:“沒有。”
陸峙丢下一句:“沒有就好。”意味深長。
什麽意思?如錦能嫁人,她不能嫁人的意思嗎?辛嬈皺緊了眉頭。
第二日,照常在府裏抄書......
梨夢帶了沏好的茶來陪她,見她抄的認真,她獨自坐在一邊飲茶随口道:“聽聞謝家大公子受了傷。”
辛嬈筆尖停頓,瞬間擡頭:“他怎麽樣了?”
梨夢笑道:“你很關心他?”見辛嬈垂眸不答,她道,“你該關心他的,聽聞他昏迷中還喊着你的名字。”
梨夢既是相府的大丫鬟,那在各府中的丫鬟中都是有地位的,自然姊妹是少不了的,她這樣說,辛嬈沒有質疑,只是心尖一痛,艱澀開口:“他沒事吧?”
“沒有生命大礙,只是......心情不大好。”
辛嬈握緊了筆端,她是想去看看他,該去看看他,可是,莫說她被抄書絆住了腳,便是沒有,她這樣的身份也是不能直接進去謝府堂而皇之地去看他的。
“你想見他嗎?”梨夢放下茶杯面對她。
辛嬈點頭,他畢竟是為了她受傷的。
“他也想見你,約你未時在東市四興街的游桃茶館相見。”梨夢在她耳邊低語。
辛嬈驚詫擡眼,對上梨夢含笑鎮定的目光,她略有遲疑:“你怎麽......”
梨夢嘆息道:“謝侍禦史托他家大丫鬟來找我,我見他實在有心,不忍拂了他的意,但去不去,看你,若要去,該早去早回,好在相爺也沒有規定你何時抄完,趁他此時不在府裏。”
辛嬈被說動了,在梨夢一聲催促時辰不早時,她快速放下了筆,起身道:“那我去去就回。”
她從西苑的後門而出,就近雇了輛不起眼的馬車,直接去了游桃茶館,她道明來意說是找謝公子,小二立刻将她迎上了二樓東邊的茶室,門被推開,謝複之已然等候,溫柔的笑意透出些憔悴來,只是打扮依舊是溫文爾雅的,看得出精心之意。
“你來了。”不知是因為虛弱的緣故還是見到辛嬈的緣故,謝複之的聲音比之前更加溫柔了。
辛嬈緊走幾步入室,等聽到了關門聲,才欲開口,卻因哽咽而紅了眼,有些委屈:“你既受了傷為何不在府裏養傷。”
謝複之笑道:“阿嬈心善,定然會擔心我,我想你不願進謝府,便出來見你,叫你知道我很好。”
他明明是為了她受了這麽重的傷,可卻還在處處為她着想,她心頭一軟,筆尖一酸,眼中蒙上了水霧:“你為什麽要替我擋那一箭呢!”
她嘴上怪責着,卻還是小心翼翼扶着他坐下,謝複之道:“若不是我,便是你,那我情願是我。”
他說這話時,眸光逐漸黯然,他清晰記得那日辛嬈飛奔至陸峙身邊的模樣,那是本能的一種行為,令他心痛如絞也嫉妒如狂。
辛嬈怔住了:“相爺是我的主子,他還曾救我于危難,我為他舍命是應該的,可你......”
“你只當他是主子?”謝複之擡眼時,自窗外射進一道光亮照進了他黯然的眼中,連着他的聲音都輕快了幾許。
辛嬈懵了一瞬,還不等她細想,謝複之握住了她扶在他手臂上的手:“你只當他是主子,可我卻将你當我的餘生歡喜,你若傷了,我餘生如何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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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宮裏的禦廚做了翠玉四色酥糖,這是辛嬈愛吃的點心,陸峙想起辛嬈在府裏抄書,定然是萎靡的很,他嘴角輕勾特意命人打包了一盒,放了朝臣半天的假,自己回府去了。
路上卻遇到了王星若,王星若喊住了他的馬車,他掀開窗簾看到她,眸光清冷:“你該在寧遠侯府讀書。”
王星若怯弱道:“今日夫子帶我們出門作畫,我看到執川哥哥的馬車,所以想過來打聲招呼。”
“你自去吧。”陸峙正要放下窗簾,卻聽到王星若一聲急呼。
“執川哥哥是要去游桃茶館喝茶吧,我看辛嬈在游桃茶館等你。”
窗簾停在了半道,陸峙重新掀開時,如冰錐似的眸光冰冷刺骨,王星若心尖一顫不禁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