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魚尾
第26章 魚尾
雨水在玻璃窗上蜿蜒成小溪流淌, 水幕般遮擋住視野。
謝筠洗完澡吹幹頭發出來,卧室已t經被顧長安打掃幹淨了,床單已經換了新的, 散發着好聞的木頭與陽光氣味。
床頭櫃子上放着只玻璃杯, 裏面是煮好的紅棗桂花牛奶,紅棗去了核, 浸泡得軟爛, 上面撒了金黃的桂花花瓣碎,花香融進牛奶裏。
謝筠漆黑的眼瞳顫了顫,彎着腰端起來,松散圍在身上的浴巾随着他的動作滑落, 脊柱線在光線下宛如丘陵起伏間的谷,喧嚣着流暢的肌肉線條。
牛奶入口綿密,紅棗的軟糯與桂花的香氣雜糅, 纏繞在唇齒間,宛如她的人一般。
溫柔, 卻綿中有自己的堅韌與個性。
謝筠躺在舒适柔軟的床上,後腦勺枕着枕頭, 擡眼看着天花板。
放在一旁的手機震了震,謝筠舒服地在床上翹着二郎腿,擡胳膊拿了手機過來接聽:“喂。”
“這都十一點多了宿舍早就熄燈了,都鎖了大門,謝筠,你丫的跑哪兒去了?”張曉飛着急又不敢大嗓門,有些憋屈但是又一肚子操心的氣。
聽了謝筠解釋說在朋友家住着才松了口氣, 沒好氣地斥責:“那你也不早告訴我一聲,擔心死我們了, 剛剛宿管查寝室,我們說你去廁所了給你遮瞞過去了,明天你可給我早早回來,早上還要軍訓報道,聽到沒有?”
電話那邊傳來一聲淡淡的笑,似乎回味什麽似得。
張曉飛聽得眼前一黑:“不是我說,兄弟你還笑得出來啊,要不是我機智,你開學軍訓第一天就無顧在校外留宿,要是被逮住了,你就等着挨罰吧。”
“謝了,兄弟。”謝筠止住笑,“回頭軍訓完了請宿舍吃飯。”
“哎,這不是吃不吃飯的事兒,是......算了,我懶得說你,又不是我的學分。”張曉飛一翻白眼,嘀咕着要挂電話。
“等下,”謝筠忽然出聲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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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張曉飛以為他這邊還有什麽事兒,支棱起耳朵來。
謝筠沉吟了一下,手指松散地勾着手機邊沿,抵在耳邊,嗓音低沉帶着一絲不易覺察的笑:“你喝過女生親手煮的驅寒牛奶嗎?”
張曉飛:“哈?”
他硬是被這八竿子打不着的問題問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我喝到了,可甜可香。”謝筠勾着唇角繼續不說人話。
“艹!”那邊的張曉飛恍然大悟了過來,“你小子給我秀恩愛呢。”
敢情這小子是在跟自己嘚瑟。
謝筠彎着眼睛“嗯”了聲,末了加了句,“還不算。”
好一個“還不算”。
“嘟”地一聲,那頭的張曉飛幹脆利索地挂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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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筠睡前喝完牛奶,拿了空杯子去廚房洗幹淨。
路過客廳發現顧長安把客廳窗戶和她那邊卧室的窗戶開了小縫隙,對流風湧進來,室內空氣涼爽清新帶着絲絲的雨水氣味。
回來時,謝筠看到旁邊卧室開了細小的門縫,裏面白色的柔軟窗簾抖開,在風裏讓他想到她今天穿的白色睡裙。
柔軟的絲綢質感,像是灑了桂花的牛奶般入口即化。走動時,裙子微掐的纖腰,裙擺下纖細如鹿般的靈巧小腿,過電影般在他腦海裏閃過,是那種控制不住,下意識地聯想。
謝筠的皮囊骨相都是上上等,從小到大,無論他走到哪裏,身邊追求的女孩子更是不計其數,相貌好看的自然也不在話下,各種出挑漂亮姑娘都有,他卻從未對青睐者皮囊之美有過一絲一毫的興趣。
甚至在集訓的時候,遇到的漂亮姑娘,将下課的他堵在教師過道,當着一衆人表白,表示追不到他不罷休,玫瑰花蠟燭弄了滿地,卻被謝筠面無表情當衆拒絕。
好歹也是某某高中的校花,集訓同學裏不少男生對她另眼相看,還有暗戀姑娘的,卻沒想到如花似玉的美人,謝筠卻如此不留情面。
後來,那姑娘哭得梨花帶雨還想高考後才約見謝筠,卻發現被他從集訓同學名單裏拖出來拉黑。
甚至之前在港城,有一起混的兄弟有半夜偷摸看小電影的,神秘兮兮地叫他過去同看,謝筠卻對那上面的活色生香全無半分感覺,只覺像養殖場的□□的白花花牲畜。
集訓與他同宿的男生,說他這輩子怕是修了個和尚心,每天四點起淩晨睡,瘋了一樣除了學習就是吃飯,心裏清靜得能寸草不生。
謝筠垂下眼睫,旁人只觀表像,以為他除了學習對旁人旁事都不上心,卻這不知這瘋了一般的去學去惡補之前落下的功課是為了離那人更近一些。
他是最不配說修心的人,他的心裏瘋魔執念摩拳擦掌垂涎欲滴地想靠那人近一些,再近一些。
謝筠放輕腳步,等他回過神來,已經到了顧長安床前來。
女孩側卧在床上,被子蓋到肩下,露出圓潤白皙的肩膀,凝脂般的皮膚,睡靥香甜美好,粉嫩的唇瓣輕輕彎着,不知夢到了什麽開心的事。
謝筠在床頭看着,喉結滾了滾,他極近克制,卻還是抑制不住,緩慢地彎下來身子。
視線熾熱滾燙,雄獅巡視領地般在她身上每一寸每一次的梭巡。
離得這般近,不像真實,倒像是美夢一場,一碰就碎掉的鏡花水月。
狼崽子的黑眼珠仔仔細細地将人看結實了看牢靠了,謹慎地往前湊近,再湊近一些。
喧嚣滂沱的雨聲,撕裂雨幕的雷聲,他通通聽不到了,耳朵支棱着,只能聽到眼前人的呼吸聲。
喜歡到了骨子裏,想要到了骨子裏,也卑微到了骨子裏。
顧長安進入夢鄉清緩地呼吸聲,他舍不得似得,湊近一小口一小口地聽着,鼻子翕動着,捕捉她的氣息。
距離肉眼可見一寸寸縮短。
終于,他手臂撐在床沿處,繃緊的肌肉露出拱起的青筋,湊近,低頭,唇瓣抵在她的唇角上。
謝筠睫毛緩緩地顫抖着,仿佛栖息在花瓣上的黑色蝴蝶。
外面的雨絲墜得溫柔起來,無限溫柔,恍若這極輕極輕的吻。
無數次山窮水盡,無數次自我懷疑之時,他無數次的想過此時此刻,靠着這堅持下來一次又一次。
“唔。”睡夢中的顧長安發出一聲呓語,皺着眉似乎要偏過臉去。
好不容易得手喜歡的東西,謝筠又怎麽能夠叫她跑了,他擡手緩慢地制住她亂偏的下巴,掌住了,近乎癡迷又眷戀地在她唇瓣上輾轉。
謝筠的眼瞳變得漆黑幽深,這些還遠遠不夠。
他想要全部,想要用唇齒侵占獵物的全身,每一寸,每一絲都不放過。
想要她的眼裏只有他一個人。
雨漸漸小了下來,顧長安露在外面的肩膀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皺着眉在睡夢裏胡亂想往被子裏紮,卻怎麽都動彈不了,像是被漁網兜頭困住,成了他人到嘴的獵物,急得“嘤嘤”出聲來,這才驚擾了沉浸其中的謝筠。
他沉下氣息來,松開掌控住她的手,将滑落下來的被子掖好。
空氣中浮動着花香與鼠尾草混合的氣息,甘冽與清澈,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味交織纏繞,更為馥郁撩人。
謝筠起身,走到門口,漆黑眼睛再轉回來看她一眼,才放輕了腳步走出去,将房門小心地阖上。
與客廳窗戶過堂風流通的氣流被門板擋住大半兒,房間裏暖和起來。
他做的小心謹慎,且不留痕跡沒有響動,卻不知,在卧室門緩緩關上後,床上的顧長安,倏然睜開眼眸。
清澈的杏眸帶着慌亂與震驚,纖長微卷的睫毛收到驚吓像是在風浪中颠簸顫抖的小船。
房間裏似乎還留着他身上的氣息。
顧長安從未想到,謝筠會對她如此這般。
她劫後餘生般,整個人不停地發抖着,不安地将被子卷起來披蓋在身上抱着雙臂蜷縮在床尾。
因為見識過謝筠的力氣和手段,她不敢撕破臉皮硬與他抗衡,驚懼之下,只能選擇裝睡,卻沒料到,他真的敢這麽堂而皇之地親上來。
如此罪惡昭然。
她大腦裏一片空白,抱着自己的手發抖,終于忍不住恐懼,一把掀開被子赤着腳跑出去。
去哪裏都好,但是她不能單獨與他在這裏。
顧長安捂住唇,光着腳往外沖,一把揿開卧室門——
與那雙漆黑的冷冽的眼眸對視上。
一閃而過的錯愕。
顧長安沒想到他竟然在客廳,整個人猛剎車,僵硬在原地,眼尾還帶着洇開的淚痕,t我見猶憐。
客廳裏一片暖色的燈光散落,謝筠正彎着腰,将留着縫隙的窗戶關上,避免外面的雨水潲進來弄濕地板。
卻不成想,卧室裏的人忽然受驚般跑出來。
顧長安的長發有些淩亂的散落在腰際,燈光将她纖瘦的身姿籠罩住,裙擺随着她猛地停頓的動作微微晃動,白皙且瘦的腳光着踩在地板上。
謝筠看到她眼尾的淚水,将窗戶關上,收回手朝她走來,蹙眉:“做噩夢了?”
眼見謝筠朝她一步步的逼近,緩慢且小心謹慎地觀察着獵物的反應,擔心她受驚逃走,于是狀似無意走近時封鎖了她所有逃跑路線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