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宋庭的話,夏侯修并未信以為真。
在第一次見到的這種血色煉獄的時候,很多人會精神紊亂,若是不能夠守好心神,嚴重的會造成神智不清的幻覺,現在宋庭的狀況就蠻符合的。
聲音沙啞,整個人感覺被勾去了魂魄一樣,整個人狼狽不堪,但是眼神異常明亮,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激動和亢奮。
這都不是被勾魂了,更像是奪舍了。
宋庭沒有去管夏侯修怎麽回答,如何去看待他。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上方漂浮着的那個人,看着他的樣子,熟悉感席卷腦海,腦子裏似乎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
很熟悉的感覺,熟悉到他以為這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但是想細細回憶起來,他又記不太真切了。
上面那人不染纖塵,縱使這麽多人以非常極端的方式去攻擊他,依舊沒有讓他折損分毫。蒼青色的衣服還是一如既往被洗得有些泛白,邊緣都有些毛邊,看起來就是主人很經常去觸摸它,舍不得扔掉的樣子。
那人玉冠束起三千青絲,在陽光照耀下顯得清潤溫和,容貌秾麗又沖淡了這些許溫和,讓他帶了一些攻擊性,尤其是眉心那一點朱砂,每個看到的人幾乎都忽視不了。
他手裏依然是拿着那一把閃爍着銀光的須彌,周身環繞着淡紅色的靈力,眼睫淡淡垂下,淺棕色的眼瞳稍微轉了轉,環顧四周,眼裏沒有任何情緒。
恐懼,激動,快意,悲傷,什麽都沒有,突然,他仿佛看到了還在下面站着望向他的宋庭,他的眼睫輕顫了兩下,仿佛下了什麽決定一般,抓着自己的本命法器,毫不猶豫轉身,一眨眼消失在原地,再一眨眼,已經在百裏開外,他的身影也只剩下一個小小的黑點。
這裏除了屍山血海,就只剩下遼闊的曠野和帶着沙粒的風。
氣溫還有點高,他們身上的血塊和血跡很快就幹成了硬硬的。
夏侯修見高空中的那個人走了之後,終于松了一口氣:“可吓死我了,那個人終于走了。咱們這是到了什麽地方啊?得想個辦法快點回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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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夏侯修說的什麽宋庭一句都沒有聽清楚,感覺自己像是被泡進了水裏,夏侯修在旁邊咕咕叨叨說什麽,他都仿佛有一道隔膜橫在兩人中間,讓他腦子發懵。
“溫頌川”,怎麽會在上面?
而且看起來很陌生,不說眼神和衣着很陌生,就連通體的氣質都完全變了一個樣子。況且溫頌川現在還沒有那麽強大的靈力。
可是他又跟溫頌川長得一模一樣,若是兩個人都站在面前,那真的就是分辨不出誰是誰了。
宋庭感覺有一股氣堵在自己的氣管,讓身體裏每一處地方都火辣辣的,上不去下不來,連正常呼吸都做不到。心髒止不住地劇烈跳動,唾沫不斷地分泌,。
這種感覺太難受了。
他擡眼望去,“溫頌川”的身影已經在百裏之外和許多萬極殿的人纏鬥起來,打鬥得十分激烈,數道靈氣互相纏繞着,花花綠綠的顏色籠罩着那邊,使他都看不太真切具體情況。
宋庭運氣,準備閃到“溫頌川”身邊。
他想去幫他。
但是他發現自己一旦有這種,想運氣飛上天空的念頭,自己的靈力就會被壓的死死的。
宋庭環顧周圍,想找到可以盡快縮短時間的辦法,突然看見在一旁縮成鹌鹑的夏侯修。
他猛地靠近幾步,拎着他的領子:“你有法器能夠在我們上天嗎?”
夏侯修縮了縮脖子:“有倒是有,不過你要這個幹什麽?”
他猛的一回神,望向遠處正在纏鬥的身影:“你不會是想過去吧?我可告訴你,這種大型法器驅動,可是很容易被他們發現的。若是被發現了,咱們都是吃不了兜着走,以咱們現在的靈力,不分分鐘就死翹翹了。”
宋庭眉眼之間都透着不耐煩,他緊了緊捏着夏侯修的衣領:“叫你拿你就拿,這麽多廢話幹什麽?”
“你這小子沒大沒小,跟誰說話的?”夏侯修在宋庭手下掙紮着,但是他的主修只是一個造法器的,怎麽抵得過以狩獵異獸和戰鬥為主要日常內容的宋庭。
掙紮無果,夏侯修只能順從地從兜裏左掏一下,右掏一下,這很明顯就是拖延時間,不想給。
宋庭把他的領子又擰緊了一圈,夏侯修的脖子都差點被勒成了紅色:“慢着慢着慢着!你先給我掏掏嘛,你到底在急什麽!!”
見确實磨不過去了,他才磨磨蹭蹭掏出自己的飛行法器,一臉肉疼地遞給宋庭:“這是我最喜歡的飛行法器,做工細致,用料上乘,之前我都舍不得用。你可要好好待它,別給我弄壞了。”
夏侯修叽裏咕嚕在那裏說了一大堆,宋庭一個字沒聽見。他把靈力傳輸到這個法器裏面,等待着它膨脹變大。
等待了許久,這東西之前是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
宋庭垂下眸子,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想了。
夏侯修本來還在觀望,見這個法器沒反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應該呀,難道這個壞了?不可能吧?我用了這麽多好材料?!”
這裏應該是有一些陣法或者禁咒,讓他們不能運用各種方式縮地千裏,這些方法應該是上不去了。
宋庭拔腿就開始朝那方向跑去,但畢竟以人力跑過去的速度,肯定沒有借助任何外力的方式來的快。
宋庭就眼睜睜看着“溫頌川”以一人之力戰萬極殿四大副教和一個主教。
這次的主教沒有再戴面具了,但是以他的視角看起來,那個主教的臉,就像是一張沒有任何墨水渲染過的白紙。
簡而言之,就是他的臉上沒有任何五官。
他能看到除主教之外,所有人的臉,但是唯獨看不到主教長成什麽樣子。
再然後,他看見四只變異種異獸,從東南西北四個角分別飛向中央的“溫頌川”。
他來到了離戰場很近的地方,卻發現前面有一堆人聚集在這裏。
他走近一看,溫頌川,白栀,徐陽,張江都在這裏。
徐陽和張江明顯是還沒有搞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但溫頌川和白栀已經臉色凝重地望着天空許久了。
他扔下身後跟着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夏侯修,快步走上前看着溫頌川:“你怎麽樣?沒受傷吧?”
溫頌川被猛地一扯,倒是愣了幾分神,看見是宋庭,眼裏驚訝的神色溢于言表,急切開口:“我沒事,你呢?你怎麽樣?”
宋庭搖頭:“我也沒事。你能看見上面……”溫頌川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嘴就已經張不開了。
無論他怎麽使勁,只要是他想說上面的人是溫頌川的話,變換各種方式都說不出來。
“你沒事就好,之前沒看見你可真的把我吓壞了。”溫頌川聽到宋庭說自己沒事,松了一口氣。
緊接着聽到宋庭的問句,接道:“上面?我能看見他們在打鬥。”
“……你看不見上面的到底是誰嗎?”宋庭試了好多次,才問出了這麽一個委婉的問法。
“我看不見上面是誰啊,我能看見的就是他們的五官都沒有,法器和法力的顏色也看不見。”溫頌川很疑惑為什麽宋庭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你能看得見嗎?”
宋庭想說自己能看見,但是這種想法一旦在腦海裏形成,嘴又被封住了。
無奈之下,他只能說:“我也看不見這上面的是誰。”
溫頌川點點頭,确認宋庭真的受傷,繼續看着天空之中到底誰會獲得最後的勝利。
現如今宋庭心下卻是一片駭然。
溫頌川自己都看不到,他卻能看得到?!
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還有就是,這發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幻境所創造出來,想迷惑他們視線的?還是這就是預知以後的,溫頌川的結果?
心緒紛飛陳雜,宋庭環顧四周,他們都在望着天空之中,卻沒有一人能夠看見他們的臉,除了他。
宋庭慢慢靠近空中的“溫頌川”,這時候的“溫頌川”已經明顯體力不支了。
他的袍子四處都帶有劃痕,上面氤氲着血跡,有些血跡是已經幹了的,還有一些鮮血正在咕咕往外冒。
他咬着牙,嘴角帶着一抹譏笑:“萬極殿?不過如此。”
然後他轉身往結界那邊去,這些萬極殿的人想再追上來,卻被從天而降的一個人攔住了去路。
玄色的衣角在空中翻飛,上面的金色繡線在陽光下流着點點金華,俊朗的面容上滿是愠色:“才多久不見,你就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了?”
“溫頌川”見到“宋庭”過來,才放心的卸下了全身的力氣,差點一個踉跄栽倒在地:“他們實在太過于難纏,你要小心。”
現在的“宋庭”比宋庭威壓更甚,五官也更加深邃立體。
宋庭見到他緩緩降落,更是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這個幻境到底是怎麽回事?
怎麽有他也有溫頌川?
這演的是些什麽故事?!!
他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努力捕捉自己腦海裏閃過的細碎片段,可這些細碎的片段轉瞬即逝,他想抓也抓不住。
“宋庭”見“溫頌川”差點踉跄倒地,下意識伸手去扶了一把,把他攬在懷裏:“你先去休息,這裏有我。”
“溫頌川”搖搖頭:“你在這裏阻擋他們,我去破開結界。”
“宋庭”點點頭:“你萬事小心,切莫逞強。”
“溫頌川”借着“宋庭”之力站起來,拿出自己的須彌,往塞外詩的結界砍去。
這是玄天境與外界連接的唯一通道。
那四只變異種的異獸見溫頌川拿法器往結界砍去,頓時都發了狂,不顧宋庭的阻擋,穿過宋庭,以身為壁壘,阻擋在溫頌川的面前。
溫頌川冷下眼,揮出鞭子就朝那四只異獸身上甩去。
有時候他們躲閃不及,就會被那個鞭子扇到,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
但是他們依然堅持守在結界前面。
下面的宋庭看的真切,但是他始終不能夠理解,為什麽“溫頌川”要去破壞掉這個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