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第 27 章

“不跟你, 結束合作關系?”

說起來,夏樹還沒和易年認真讨論過這段婚姻需要持續多久,她也不方便問是不是等他祖母過世就結束。

“你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意思, ”易年唇角弧度漸漸明顯,悠悠道,“我沒有不良嗜好,身體健康,能掙錢,情緒穩定,長得帥,興趣廣泛, 應該是很多人口中的理想結婚對象。”

他……說的好像沒錯。

夏樹眼睛眨巴幾下,輕聲問道:“然後呢?”

“如果是真的跟我結婚, 而不是合約婚姻, 你也不吃虧。反正我——”他停頓兩秒,輕咳一聲, “我家裏人都挺喜歡你的,今後我們要是合作愉快的話,不妨試試。”

“……”

夏樹屏住呼吸, 身上起了一層雞皮。

如果沒理解錯的話, 易年的意思, 是讓她今後試試跟他真結婚!

他,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夏樹的思緒逐漸混亂。

她用指尖掐了下大腿, 大腿卻幾乎沒有感覺。

她清了清嗓,驚措中脫口而出:“今後的事今後再說——”

習慣了經常和他拌嘴, 按理說,她應該回一句“想得美”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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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嘴唇不自主地開合幾下後, 居然憋出來“今後再說”這樣的字眼。

一股熱流從心髒傳達至臉頰,她覺得這個空間的空氣越發稀薄,于是慌促起身:“該走了。”

-

走出售樓部時,天上正在下雨。

門廳前的景觀池塘被快速墜落的雨滴不停拍打着,水面上蕩漾着一圈圈大小不一的漣漪。

夏樹懷裏抱着購房合同的紙質文件袋,眼眸中原本的錯愕被一絲煩躁取代。

她不喜歡雨天。

小時候禾莊村裏還沒打水泥路,一遇下雨,就會踩得滿腳泥。走路時,軟泥在鞋上越粘越多,腳下就會越來越重,讓她寸步難行。

“煩死了,”夏樹掏出手機看了眼天氣預報,“這場雨怎麽要持續兩個半小時!”

說完,她仰頭看向易年。

他雙手插兜,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空,小憩過後,臉上先前的倦怠消退了些,唇角微微翹起。

“真好。”

“好什麽好,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她說煩,他居然說好,像在故意跟她唱反調。

她用手肘拐了一下他插在兜裏的手臂,“大下雨的,你還雙手插兜,又沒人看,你凹什麽造型?”

易年回過神來,看向旁邊叽叽喳喳的夏樹,手肘微曲,輕輕擡起。

扯了下唇,散漫道:“嗯?怎麽了?天氣那麽好,我雙手插兜有問題?”

夏樹輕呵一聲,這大下雨的,叫天氣好?

她用眼角睨他:“最看不慣雙手插兜單手插兜的人,看上去死裝!”

說完,她将頭回正,易年則默默從褲兜裏将雙手抽了出來。

易年和夏樹下車時并未帶傘,售樓小哥拿着購房小禮品和自己的雨傘追出來,将傘遞給易年。

“易總,太太,現在擺渡車上班了,二位打着我傘,我送您二位去搭擺渡車到停車場吧。”

易年接過雨傘,擡頭往灰蒙蒙的天看了一眼:“不用,只有一把傘,我跟她走過去停車場就行。”

不知售樓小哥想到了什麽,微笑着點了點頭,一臉“原來如此,我懂我懂”的表情。

“行,那我就不打擾您二位了,房産證一下來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和太太。”

夏樹沒多想,跟着在易年身後往前走着。

穿過門廳的風雨連廊,來到雨幕前,易年才撐開傘。

這把折疊傘的傘面并不大,兩人一起站在傘下向前走着,夏樹已經下意識與易年靠得近些,她的肩膀卻時不時撞向易年的手臂。

易年站在夏樹的右邊,她向右看了一眼,發現易年的半邊肩膀暴露在雨幕裏,白色的衣袖也印上了水漬。

他似乎并未注意到傘面朝着夏樹這邊傾斜,夏樹便提醒他:“你傘拿正點,不用給我遮這麽多。”

說完夏樹将手伸到易年左手的上方,把傘柄扶正。

易年側過頭低眼看她,又将傘向她傾斜:“你幹嘛?我又不是在遮你,”說着,他視線下移,落在夏樹懷裏抱着的購房合同上,“它淋濕了你負責?”

那倒也是,這麽貴的房子,這份購房合同當然要保管好。

于是,夏樹把合同袋子往傘的中央移了點。

可當合同移過去時,紙質文件袋的一角正好戳到了易年的手背,留下一條紅色印子,夏樹忙說了聲抱歉。

易年沒說話,放慢腳步,把傘換到了右手。

他的左手往後收,緊接着,夏樹感覺左肩一熱。

他的手掌覆蓋了上來。

原本兩人的距離就挨得近,易年摟着她的肩膀時,很輕的力度向右一攬,兩人的身體直接貼在了一起。

頭一天婚宴結束,易年也搭了她的肩,那時候她毫無防備将他的手直接打掉,現在想着要适應易太太的身份,夏樹便任由他摟着。

但她還是不太能接受這樣親昵的動作,她輕咬着唇蹙起眉頭,看了一眼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又慢慢側過頭去看着易年。

“別動,”易年低眼看她,“這樣我和合同才都淋不到雨。”

夏樹眨了下眼:“哦!”

-

這個售樓部占地較廣,早上擺渡車還沒運行,易年和夏樹也是直接走進來的,花了十多分鐘。

此刻夏樹的身體與易年緊挨着,兩人幾乎淋不到雨,但夏樹被那一只溫暖寬實的手臂支配着,雙腳完全不屬于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很生硬。

腳下與易年的步伐不同頻,行進十分緩慢。

隔着衣服布料,易年的體溫精準地傳遞到夏樹身上。

離陽市一下雨就會降溫,有了驟降氣溫的襯托,夏樹覺得易年的身體有些熱,自己的肩膀和右側身體都被染得發燙。

她突然想起高二那年運動會。

那時理科班女生比男生少,很多女生的項目都空着,班主任就讓每個女生抽簽,每人必須參加兩項,抽到什麽便參加什麽,夏樹抽到了标槍和跨欄。

運動會前,班上所有人都利用午休時間在運動場訓練,她每天先花半個小時練标槍,後花半個小時練跨欄。

她記得那時候易年報了背越式跳高,他個子高,原本跳高成績就很好,即便不用臨時訓練也能拿第一,但他仍每天中午都和大家一起訓練,引得女生們在旁邊尖叫連連。

有天中午,來看他的女生實在太多,占了标槍場地,夏樹攆也攆不走,只好先去練跨欄。

夏樹那時候一米六出頭,跨欄對她來說并非易事,那天她正練習着,聽見圍着易年的人群異口同聲大喊了一聲,随後便是女生們窸窸窣窣地說易年摔跤了。

跨欄的跑道旁就是看臺,她停下來站到看臺,往易年那邊遠眺過去,看見易年站在保護墊旁,拍了拍身上的灰,揚起手肘看了一眼,又回到起點準備再跳。

看着易年應該沒有大礙,夏樹又回到跑道上繼續跨欄,結果才跨到第二個欄,她就連人帶欄摔倒在地。

左腳腳踝處一陣劇痛,她癱坐在地上直接無法起身,班上的幾個同學見狀紛紛圍了上來問她摔到了哪裏,當時她疼得說不出話,只擡手在空中搖了幾下。

她的手還未放下,就感覺被人拉住,她一擡眼就看到了易年。

“去醫務室。”易年背對夏樹蹲了下,“上來。”

因易年的靠近,兩人成了運動場上的焦點,夏樹連忙說:“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別廢話,我也摔了,正好要去醫務室,一起。”

被人圍觀着,夏樹希望能有某位女同學伸出手來拉她一把,但因為易年的存在,沒人敢靠近。

“快點。”易年蹲在地上,又催促了一遍。

青春期的少女哪那麽輕易能拉下臉讓男生背她,無奈之下,夏樹小聲對易年說:“不,不用背,那麽多人看着丢臉死了,你扶着我就行。”

于是易年轉過身,握着夏樹的手将她拉了起來。

就那樣,易年托着夏樹的一只手臂,夏樹單腳跳着往醫務室去。

但是才跳出運動場,落地的那只腳就酸得不行,受傷的腳由于跳時的震動,也越來越疼。

她說停下來休息一下,易年卻半蹲在她的身前,把她的手放在肩上。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就被易年背了起來。

“喂,你幹嘛——”

第一次和男生這麽親密地接觸,夏樹的臉瞬間漲紅,甚至忽略了腳踝的痛感。

她立刻直起身,拉開她的胸部和易年後背的距離。

“別動,”易年微側着頭,傲慢道,“這樣才不會碰到我的傷口。”

夏樹這才注意到,剛剛易年一直用摔破皮的那只手扶着自己,而她的校服上,也沾上了點點血跡。

她只好老老實實趴在易年背後,不敢再亂動。

易年的後背是寬敞的,足夠承載少女小小的身軀。

他的身體很溫暖,從前也是,現在也是。

腳下踏着幹淨平整的石板路,頭頂有人撐着傘,二十五歲的夏樹第一次發現,下雨天其實也沒那麽糟糕。

“易年,”她突然問,“我們為什麽不去坐擺渡車?是因為你喜歡雨天嗎?”

易年向她垂眼,唇角笑意淺淺:“嗯,喜歡。”

尾音落下,她的肩膀好像被箍得更緊了些。

心裏産生了個奇怪的想法:自己今後有可能會喜歡上雨天嗎?

起碼過了二十分鐘,兩人才走到了停車場。

上車後,易年遞了紙巾給夏樹:“把身上擦幹,換你來開!”

“我不!這麽貴的車,不敢開。”

易年理所當然地挑着眉:“我開不動,沒勁了。”

經他這樣一說,夏樹反應過來,售樓小哥說易年昨夜一直在看房,他早上六點多就出現在汽修廠外,剛剛在售樓處只是趁簽合同的間隙睡了一小會兒。

“好吧好吧,我來開,”夏樹勉強地癟了下嘴,“不就是熬了個夜嗎,弱雞。”

“你說誰弱?”易年眉眼極不服氣,直勾勾盯着夏樹,“我很強的好嗎?”

夏樹輕晃着腦袋,用眼角瞥他:“切,你哪裏強了?”

“想知道?”

夏樹挑了下眉。

“那你可以親自試試。”

易年的聲音懶散,語氣充滿了挑釁,似是還夾雜着挑.逗。

夏樹自然聽出了他的意有所指,也知道他是故意開玩笑,但密閉的車廂,玻璃上被雨水模糊的視野,似乎将暧昧的氣氛抽絲剝繭地發酵,順着他這話融于空氣中。

嘶……好好的損他,話題怎麽就往這偏移了。

夏樹不想自己給自己找事,便讪讪閉了嘴,打開了車門。

易年:“等等!”

夏樹回頭:“幹嘛?”

他下了車,撐着傘走到副駕打開車門:“下來。”

夏樹下了車,正準備從他手上接過雨傘,肩膀再一次被他的手臂覆蓋,并被輕輕推着往前走。

他不鹹不淡地開口:“別動,身上淋濕了,會把車座弄潮。”

“???”

夏樹:我自己撐傘走過去不行?

-

第一次開豪車,夏樹多少有點緊張,以至于車子駛離售樓部一段距離,才想起問:“你要去哪?”

她打算把易年送到目的地,再自己打個車回去。

易年閉着眼靠着車座,報了個地址。

夏樹正準備問他這是哪裏,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把手機遞給易年,讓易年幫她點開免提,電話那頭是一個打來呼叫道路救援的年輕女人聲音,她說她的車子在市體育館附近輪胎破了,她沒法換。

不巧的是,在夏樹合同剛簽好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高速上的道路救援,已經差保欽元去了,汽修廠就只有夏樹的那一輛破捷達,現在已經沒有車子可以再出救援。

夏樹:“您好,實在是抱歉,我們今天沒辦法出救援了,您要不再打其他家的電話試試。”

電話那頭的女人語氣急切:“我打過了,好幾家都說雨太大,要等雨停了才出來,或者就是漫天要價,可我手頭沒那麽多錢啊。”

夏樹擠了擠眉眼,試探道:“那要不您就先下車放個警示牌,打着雙閃,在車裏等雨小一點?”

“小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幫幫我好不好,”女人帶着哭腔,“我下車拿警示牌的時候把車鑰匙鎖裏面了,這邊又偏僻,附近沒有避雨的地方,我現在只能縮在後備箱避雨,我實在沒辦法了。”

夏樹實在不忍旁觀女孩子在外面無依無靠,想了想,她看向易年,比了口型:我先去幫幫她。

易年輕點了下頭。

她向女人詢問了具體位置,挂斷電話後,便一腳油門提速駛去。

到了女人所在的地方,夏樹先讓易年在車上等她,她拿着售樓員給的傘下了車。

女人的車子被反鎖,夏樹手上沒有開鎖工具,只好用上她的暴力拆窗法。

她先扣着車窗邊上的膠條,把整個膠條全部扣起來,又從附近綠化帶裏的樹上找了根鐵絲,為了不影響操作,她把傘放在地上,身上很快就被雨水打濕。

她将鐵絲彎折成一個鈎子,正準備伸到車門縫隙裏,頭頂的雨突然停了。

不知易年什麽時候從庫裏南門裏拿傘下了車,此刻那把價值幾萬塊的傘正正遮在她的頭頂。

她扯起胸前的衣服布料擦了把臉,向易年道了聲謝。

鐵鈎伸到女人的車門裏,沒過多久車鎖就被打開,夏樹走到後備箱讓女人先回車裏等。

她打開後備箱的墊子,易年搶先一步單手将備胎提了出來,并把手中的傘遞向她:“我來換。”

期間易年手中的傘從未離開過夏樹的頭頂,此刻夏樹才發現他的整個後背都濕透了。

她把傘推到易年頭頂:“不用,我換的多,動作比你快。”

可易年并沒把她的話聽進去,強勢地把傘塞到夏樹手中,拿着備胎和備用工具蹲了下去。

夏樹也跟着蹲下去,并把傘往易年頭頂移。

易年側頭瞥她,語氣冷淡,勒令道:“傘遮你身上去,擋我視線了。”

……

易年換車胎的動作比夏樹想象中的熟練,不多時,備胎就被換上。

但兩人身上都被淋濕大半,看上去模樣狼狽,易年的嘴唇還有些發白。

夏樹撿起售樓小哥的傘,将庫裏南的傘還給易年:“剛剛你說的地址是哪,開個導航,我送你!”

易年的傘遮過他的頭頂,神色淺淡,眼皮半掀:“我家,你跟我一起回去。”

“啊?”

“啊什麽啊!”

下一秒,易年将手中的傘垂到身側,弓着腰把頭探到夏樹的傘下。

對視兩秒,将額頭貼準夏樹額頭。

“我發燒了,你來照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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