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心自明
第50章 我心自明
既然隊裏給了假,孟凡也沒心思待在局裏,打完拳直奔小白偵探事務所,結果吃了閉門羹,連方萃也不知去哪兒了。
悻悻然回到家,進屋後,下意識地在幾個房間巡視一圈,家裏除了又蒙上一層薄薄的灰,一切都是空蕩蕩、冷清清的。
百無聊賴的給自己泡了袋方便面,吃了沒幾口,孟凡一擲筷子,掏出手機,直接語音:“曲冬青,你究竟幾個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憑什麽說黃少東已經死了?”
曲冬青,憑什麽?兩次,嗯,對,都是他先主動的,那他憑什麽躲我啊?
放下手機,端起泡面吃了一口,啪地又摔下筷子,抓起手機,孟凡沉了沉聲:“那天的事也是為了幫我完成任務,我就是想說聲謝謝,當然,你要覺得沒必要,權當我放了個屁,你要是心裏過不去這事,我就再道個歉,不想見的話,那咱倆以後可以不用見。”
靠,我這都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還不如不說,孟凡攥着手機,想摔出去,又重重地丢在餐桌上。
直到泡面都吃完了,手機還是靜悄悄的,孟凡再次抓起來,嘴唇掀動,卻也沒說出什麽來,一段空白發送出去,孟凡無力地倒在沙發上。
望着漸漸落下去的夕陽,老鐘收回了目光,擡眼向橫梁上看去,曲冬青不知什麽時候已然睡醒了,也在望着夕陽最後一抹的殘暈,怔怔的,平靜中含着一絲憂郁。
那天深夜,曲冬青陡然而至,老鐘乍見他之後的那點驚喜還沒來得及表白,他就伏在橫梁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了,看情形,心情何止不好,簡直糟透了。
曲冬青一躺就是好幾天,現在終于從橫梁上緩緩地爬了下來,像是要走,老鐘問:“做什麽去?”
“洗個澡。”曲冬青沒精打采地說。
“方萃知道你回來了嗎?”
曲冬青連回答都懶得答了,呼地一下就不見了。
當夜,懷恩寺一帶天氣驟變,狂風亂作,大雨滂沱,老鐘緩睜慧眼,望了望雲團滾動的天空,不禁沉聲嘆息:“又發什麽脾氣!”
直近天亮,風停雨收,薄薄的一點天光透出水洗如玉的峰巒,青松翠柏挂着閃閃露珠,空氣裏滿是雨後清新的味道,曲冬青逶迤地爬回鐘樓,圍着老鐘轉了轉,伸出紫紅色的蛇信,輕輕舔了舔老鐘厚重而冰涼的銅身,目色沉凝,緩聲問:“有個人,有些事,難以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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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鐘問:“何人?何事?”
曲冬青沉吟:“恩人,他的心。”
沉默良久,老鐘方道:“己心未明,一切如何明了?”
曲冬青有點不服氣:“我心自明,無需他證。”
老鐘不言語,曲冬青掉頭想走,又回轉心思:“我已耗損百年功力,以血玉護他平安,恩已報,此事已了。”
老鐘卻說:“劫未渡,了而未了。”
曲冬青冷聲問:“你每日禮佛,不導人靜心制欲,反教唆他人縱性放逸麽?”
老鐘沉聲道:“一切本虛無,有欲既有劫,有劫必渡之,曲冬青,你還是回去吧。”
曲冬青看着微垂雙目的老鐘:“你轟我走?”
“不敢!”
曲冬青當然不會聽老鐘的,又在山中流連數日,攪得懷恩寺附近秋雨頻發,河水漫漲,老鐘也不理他,憑他鬧去。
忽一日,曲冬青回到鐘樓,用粗壯的蛇身緊緊纏裹老鐘,越纏越緊,老鐘忍不住喝道:“孽畜,你鬧夠了沒有?”
嗡的一聲,鐘聲傳送至遠,震得曲冬青掉到地上,變回人形,冷眼望着老鐘,好半天,不屑自嘲:“原來我也不過如此,”大吸一口氣,朗聲道:“好吧,我回去了,身在,心不在,此山也無用。”說罷,向山下走去。
老鐘突然叫了一聲:“曲冬青。”
曲冬青并不回頭,只聽得身後的老鐘悠悠吟道:“流水下灘非有意,白雲出岫本無心。”
曲冬青一笑,大搖大擺地下山去了。
方萃見到曲冬青,也不問他這些天去哪兒了,直接把調查動物園魏園長的一堆資料丢給他,沒好氣地:“喏,給你。”
曲冬青推回去:“有啥你直說,我看這些幹什麽?”
方萃一翻白眼:“因為沒啥可說的,這個魏長興,每天規規矩矩去上班,到點下班,生活狀況也符合他們家的經濟收入,沒有額外解釋不清的,他的社會關系基本都是和工作有關,還兼職本市的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的副會長,偶爾會出席一些官方安排的活動,也都是環境保護,促進生态發展方面的。
老婆在家相夫教子,兒子還在念大學,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沒有什麽與衆不同,沒見到誰是九根手指,跟動物園相關的上下級單位,我都查過了,也沒有任何一家接收過斑斓蝰蛇,目前這老頭去國外考察了,你叫我還說啥?”
曲冬青一邊聽一邊從冰箱裏拿出一大盒冰激淩,山上哪裏都好,就是沒這甜絲絲冰涼涼的好東西,曲冬青滿滿的往嘴裏噻了一大口:“只有一種可能。”
“啥?”
“那條蛇,被某個人藏起來了。”
方萃又白了他一眼,看情形,這個調查結果似乎早在曲冬青的意料之中,看着半張臉都黏糊糊的饞蛇妖,方萃悠悠地:“你的凡哥哥,這兩天滿世界的找你。”
舀冰激淩的手停了停,曲冬青哦了一聲。
“他只是想問黃少東的死,你躲他做什麽?”
“誰說我躲了?”
哦……方萃意味深長地點點頭,然後問:“老鐘還好嗎?”
曲冬青看了她一眼,有些事情,瞞得了誰,也瞞不過方萃,這點真叫人又愛又恨。
站起身,丢掉已經空了的冰激淩,舌頭轉了一大圈,臉上便幹淨了,曲冬青一邊往外走一邊拉長聲音:“他好着呢,快成佛了。”
孟凡一邊煮着今日裏第三袋方便面,一邊耳朵上夾着電話,聽着劉瑞瑞悄聲說着湖邊碎屍案的細節,面煮好了,事也說得差不多了,劉瑞瑞還舍不得挂電話,門鈴突然響了,孟凡連忙關了火,又想挂電話,脖子一松,手機掉進面鍋裏,沒過腦子直接伸手去撈……
曲冬青站在門外等了一會,就聽見裏邊咣當一聲響,緊接着就是孟凡一聲驚呼。
穿過門板進了屋,趕到廚房一看,孟凡的手放在涼水裏嘩嘩地沖着,鍋翻在地上,面啊湯啊的一片狼藉,孟凡瞅見曲冬青,眼眶擴張,眼珠子都要彈出來了,那句你怎麽進來的愣是沒問出來。
曲冬青想起自己又犯了忌:“喂,我可是按了門鈴的,結果聽見你在叫,叫得好慘,我才……你怎麽沒改密碼?”
孟凡的嘴角上揚之後又下垂:“還哔哔?趕緊幫我收拾啊。”
曲冬青嗤地一笑,到底欠了這人幾世恩情?
收拾完廚房,就見孟凡坐在沙發上,一只手費勁地去開藥箱。
曲冬青替他打開藥箱,取出棉簽和治燙傷的藥,一把抓過孟凡的手腕,孟凡下意識地想往回縮,曲冬青命道:“別動。”
“怎麽那麽不小心?”
“其實也不怎麽疼,就開始那一下。”
“我知道。”曲冬青不由自主地一笑,血玉遠比燙傷藥管用多了。
孟凡擡眼望去,幾日不見,感覺對面的人,怎麽看,都不是原來那樣了。
被燙過的手,連一點紅腫都沒有,而且也的确不疼了,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孟凡任憑曲冬青托着自己的手,慢慢地擦着藥,一邊擦一邊吹,涼涼的……
“你怎麽知道我在家呢?”
“直覺呗。”
“要是我不在,你就直接溜進來了吧?”
曲冬青看了他一眼:“我要真溜進來了,你還會抓我回警局嗎?”
孟凡不予回答,過了半晌又問:“你這幾天去哪兒了?怎麽聯系不到?”
“去看了個朋友,沒帶手機。”
“朋友……什麽朋友?”
曲冬青撩了下眼皮,孟凡有點解釋的意思:“哦,職業病,我就是随便問問。”
“山裏的一個老朋友。”
“喲,您還有這樣的朋友呢?怎麽,不開事務所,改種地了?”
曲冬青用膝蓋頭撞了他腿一下,孟凡笑了笑,話忽然多起來:“是農民伯伯還是哪位隐世高人?”
“還真被你說對了,就是位隐世高人。”
見孟凡的眼裏又開始疑雲密布,曲冬青只好說:“是我師父,我偶爾會進山看看他。”
“師父?教你什麽?”
“種地!”
孟凡知他又扯,忍了忍,又試探性地問:“哪天帶我也去見見啊?”
曲冬青點了點頭:“會有那麽一天的。”
午後的初秋,陽光沒有了夏日的猛烈,風從窗口裏吹進來,帶着一絲涼爽,吹動了曲冬青額前的發絲,孟凡的聲很輕:“我以為,你再也不來我這裏了。”
曲冬青迅速問:“為什麽不來?”
孟凡抿了抿唇,沒吱聲。
曲冬青擡起頭,目光微微懾人,不鹹不淡地說:“咱倆那五百萬還不知道怎麽花呢,我不能便宜你一個人。”
默默對視中,孟凡認可地嗯了一聲,不禁又笑了,空氣裏的一切仿佛也都變得明亮、動人起來。
手機居然沒有壞,燙傷的手竟然也不疼,孟凡覺得今天自己的運氣簡直太好了,曲冬青卻皺起眉:“這屋子就沒一天幹淨的時候。”也不管主人作何心思,開始打掃起來,然後說要去超市,晚上做頓好的。
孟凡又不怎麽吭聲了,目光雷達般地追着“田螺姑娘”,劃掉,“田螺公子”再度附身的曲冬青。
然後,很少去超市的刑警大人,主動提出跟曲冬青一起去,理由還很充足,總不能每次都叫小朋友給我花錢。
曲冬青又像被誰踩了尾巴,冷眼一瞥:“誰是小朋友?”
孟凡再度強調:“比你大七歲呢!”
曲冬青眸光流轉,語含一絲邪惡:“七歲又如何?親嘴都是我教的。”
真是特麽哪壺不開提哪壺。
刑警大人的臉,紅紅綠綠的,表情控制的用力過猛,肌肉直抖。
某蛇并沒有見好就收的同情心:“這世上像你這麽守身如玉的老人家也是不多見!”随即點了點頭:“別愣着了,走吧,看看超市有什麽好的,給您老補補身子。”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刑警大人還是在極強的法制觀念下,克制住拔槍以斃之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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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抱歉的說,這章引用了點佛家禪語,可能不太那麽好理解,感興趣的魚寶們,可度娘一下,其中一些含義,會有助于看文的體檢。
小指也略解釋一下,曲冬青終極理想是渡劫成仙,奈何一吻之後,發現自己動了情戒,心煩意亂地回到老鐘身邊,老鐘慧眼慧語,早已看穿一切,告訴曲冬青與其徒自掙紮,不如一切順其自然,如果是劫,那就一定要渡過去,情,就是他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