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秦老将軍，名諱秦鎮。鎮守邊關三十餘年，若不是他當初以一己之力守住了燕山關，恐怕最後失的不僅是蒙州七城。然而這也是他畢生的痛，眼睜睜看着國土淪陷，無能為力。
“将軍，靖王來了。”伺候的老仆扯着嗓子在秦鎮耳邊吼道。
“誰來了？”秦鎮一只眼睛是在戰場上被利箭射中廢了的，當時他為了守住城，硬生生扯出來，因而連帶着耳朵也受了影響。
“老将軍，是我。”李霁進來，手裏還提了一壇子酒。
看到人秦鎮一下子就認出來，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是靖王殿下，請坐。”
“老将軍最愛的女兒紅。”李霁道。
秦鎮這輩子沒什麽愛好的，就是饞一口女兒紅，奈何軍中禁酒，他只能在夢裏與酒相會，如今卸甲歸隐才得以時常喝上幾口：“管家，快去吩咐廚房備上下酒菜，今晚上我要同靖王不醉不歸。”
“這……”老仆有些遲疑，畢竟老将軍年老，身上帶的暗傷無數，大夫三令五申不準随意喝酒。
李霁看他一眼：“我心裏有數。”
“是。”老仆轉身出去。
“來來來，這邊，管家的小孫女在我院子裏種了許多花花草草，今晚上我們喝酒就擺在那裏。”秦鎮激動得手腳都靈活了幾分。
李霁笑，他那時偷跑出皇宮為的就是闖出一番天地，不想蝸居在冷宮偏殿任人欺辱。機緣巧合下他遇到回京述職的老将軍，老将軍見他無處可去問他願不願意去邊關。李霁沒有片刻遲疑，在宮中時他時常去偷聽國子監的課，心裏一個念頭燃起。如此想來，老将軍就是他的啓蒙恩師。
“就在這裏。”老将軍愛極了女兒紅，特意在院子裏修了一間小榭，窗外就是他提到的花花草草，雖不是名貴之物，卻将院子點綴得生機勃勃。
小榭裏煮酒用具一應俱全，李霁清洗鍋具，放入炭火，濃濃酒香随風溢出，染上花香又在風的糾纏下悄然淡去。
“靖王似乎有心事？”深深吸了口酒香，秦鎮微眯着眼睛很是享受。
李霁聞言有些訝異，老将軍又說：“我只是瞎了一只眼。”點點還在的右眼，“那些年我就靠它砍了無數匈奴人的腦袋，靈光着了？”
“老将軍這次看錯了。”李霁嘴硬。
“什麽？你說什麽？”老将軍側側耳朵。
李霁抿了抿嘴：“我說老将軍慧眼如炬。”
“哈哈哈，你可是我帶出來的。”老将軍很是自豪，他帶出來的兵收複了失地，比他自己收複還要有光彩，“說說，我幫你參考參考。”
李霁眸光透着掙紮，過了半晌伸手抓住欲偷偷倒酒的老将軍的手：“我遇到一個人……”
“嗯…”老将軍很是惋惜，人果然要服老啊！
“我明明第一次看到他，可就覺得就好像認識了他好久，不管多少人裏第一眼就能看到他，聽到他與我說話，很安心，尤其是他叫我的字，這裏……”李霁按住跳個不停的心口，“老将軍見多識廣可知道這是為何？我曾讓白術給我診脈，并未發現中毒，至于蠱，不催動白術他也無法……”
“哈哈哈。”老将軍笑得拍桌子，“哎喲，笑死我這把老骨頭咯！”
李霁臉微綠：“老将軍為何發笑”
“白術他當然診不出來。”老将軍搖搖頭，“我說我榆木腦袋，我看啊你才是。”
李霁看着老将軍，等待着下語。
老将軍喟嘆：“想當初你冰天雪地裏跌跌撞撞的小娃娃，如今也是二十好幾的大人。”從上至下看着李霁，眸中全是滿意和自豪，于是也不賣關子：“有些事天注定，想也想不明白。總之我告訴你，你這是動心了啊！那不知她對你了？可有意”
“什麽？”李霁好似這幾個字陌生得沒有聽過。
“那位姑娘家住何處芳齡幾何家中有幾口人可有婚配”老将軍嘴上念叨不停，“說不定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幫你說說親。”
李霁這會反應過來，臉色很是不自然：“不是。”
“怎麽不是”老将軍眼睛一瞪。
李霁心一橫，眼一閉：“他是男子。”
“男子，這有啥，知道我那倆副将嗎？一天天的我以為他們是生死之交所以黏黏糊糊，結果後來他們請我喝喜酒。”老将軍嘴巴幾張倒豆子似的說完，才反應過來，眼睛瞪大了幾個度，“啥！男的！咳咳…大概你對他兄弟情吧，不如我做主你們回頭拜把子。”
老将軍口中的副将李霁也知道，二人同鄉，一路扶持成了軍中主将的左右副手，後來回了一次家再回邊疆就擺了幾桌酒席。不過他并沒有喝上，那會他才剛剛到邊疆。只是見到他們二人的時候總覺得他們中間有種旁人插不進去的絲網，後來才知道那是不一樣的情意。
可老将軍的話又如棒槌一樣重重敲在他頭上，他真的是因為這個才會……
老将軍急得抓耳撈腮，尤其是見李霁沉思的樣子明顯聽進去了，頓時酒也不香了，只想一頭撞死。
“原來如此。”李霁并不傻，再且說軍中摸爬滾打多年，有了那兩位副将作樣，後來也參加過幾次這樣私下的喜宴。再說近朝民風開放，男子與男子之間雖仍不容世人所接受但至少也有人敢邁出這一步。
老将軍嗚呼哀哉：“我只是說其中一種可能，萬一王爺真是遇到好兄弟是不？”
李霁烏黑羽睫微動：“可若是讓我設想他與旁人成婚，我心裏總是不願的。”嘴角動了動，“老将軍，多謝解惑。”
“唉…陛下知道不得剝了我的皮。”老将軍哭喪着臉。
聽到老将軍提到皇帝，李霁心情并無多大波動：“我心喜何人，與旁人無關。”
“唉！”
“将軍，王爺，菜做好了。”老仆站在小榭外說道。
“算了算了喝酒，要死也要喝個痛快，這回不準再管我，我要喝個夠。”老将軍腿一伸，作無賴狀。
李霁失笑：“那不行，只能一小碗，老将軍剛才可說了要幫我去說親。”
老将軍臉皮跳了跳，抓住最後一絲希望：“說親，你也要那位願意，先說，你是王爺也不能逼…逼人家的好男兒受委屈。”
老将軍說到這個，李霁手一抖，想起自己這次不告而別，雲微他會不會生氣頓時心裏緊張起來：“我自然不會，我…舍不得，我…”猛地站起來，“我還有事……”轉身離開，複又想起什麽回頭拎起酒壺給老将軍倒了一碗酒，而後提着剩下的酒走了。
“這，你……”老将軍眼睜睜的看着一切發生，“酒留下啊！”
“老将軍”老仆進來，有些不知所措，“王爺他”
“把他攔下來，我還得問他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