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雲微收到李霁信時又是二十日一回的旬假,他發了會呆才帶着香燭紙錢去到雲父雲母的墓前,到時白術正挎着竹籃在草叢裏挖土。

“白大夫。”雲微走到他身邊蹲下,“大白白它們生崽崽了嗎?”

白術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一屁股坐下,搖頭嘆氣:“還沒呢!”

雲微面露惋惜,安慰道:“白大夫也不必擔心,說不定過兩天就有好消息。”

“嗯,你說的是。”白術單手撐着下巴,鼻子翕動幾下,“唔,什麽香味”

聞言雲微立馬打開籃子,露出放在裏面的兩碟點心:“我自己做的蔥油餅,這一盤是特地給白大夫的。”

“那可就多謝了。”白術拿起一個就咬了一大口,蔥油餅裏還放了肉餡,一口下去油香四溢,混合着肉餡的香,白術三兩下就将盤子清空。

見到白術喜歡,雲微也不由得高興:“白大夫喜歡?回頭我還做了送來。”

“不用送,不用送,我自個來拿。”白術愉悅的眯眼,心裏頭突然想到一件事脫口而出:“王爺吃過你做的餅嗎?”

聽到這話,雲微不好意思地說:“沒有,是阿爹阿娘生前喜歡,我來祭拜他們才想起做。”

“那還真是!”白術啧啧幾聲,“雲微爹娘的墓在哪裏沾了他們的光,說來我也該上炷香。”

“沒關系沒關系。”不過最後雲微還是架不住白術的再三要求,帶着他到了雲父雲母的墓前上了三炷香。

入秋之後一日比一日涼,不過好在白術養的幾只小蟲子終于生了崽崽,白術将其收好後也幹脆順着雲微遞來的杆子住到了雲家。

“雲微可見過雪要是你這個時候去京城,那定能趕上今年的初雪。”白術這些日子收了好些李霁的信,裏面句句不離雲微,可偏偏另外一個當事人看起來毫無動靜,沒法子他只好來探探風。

冬獵一連舉行十日,結束後李霁本想立即向皇帝告假,奈何皇帝偏偏跟他過不去似的,要他去給分封各處的親王送年禮,這一向都不是好差事。親王無诏不得入京,更不得與京中官員有往來,李霁此行也不知多少眼睛落在他身上,企圖安個名頭要了他的身家性命。

“見過,小時候汀州府也下過一場雪。”雲微低着頭,手裏抱着一只白毛狐貍,這是李霁在冬獵場上獵到送來的,雲微很是喜歡把它抱在懷裏順毛。

對此白術又暗暗搖頭,替李霁道了聲可惜。

“王爺,前方就是蜀州地界。”更深露重,一行人身披鬥篷騎在馬上,後面跟着是幾輛馬車,再往後又是一隊護衛。

李霁回頭看了一眼都疲憊不堪的衆人,開口道:“就地紮營,明日一早啓程。”

“是!”聽到李霁發話,衆人都舒了口氣。蜀州多山,還未進入蜀州地界崎岖的山路就讓大家喝了一壺,也不知當年蜀王是如何得罪的皇帝,才被發配到這鳥不生蛋的荒郊野嶺來。

“王爺。”趙毅走到李霁身後,随着李霁看得方向看過去。漆黑如墨的夜空一輪圓月高挂,點點繁星彙成璀璨星河,是再尋常不過的夜空。

李霁背着手:“都布置好了?”

“嗯,安排了幾個好手守夜,王爺,夜深了,明日還要趕路,您早些歇着吧。”

遠在千裏之外,雲微收筆。白術湊過來看,是一幅月下白狐嬉戲圖。月光下一只皮毛油亮的白狐,追着一個竹篾編的滾燈玩,其間滾燈內點的油燈不滅又将狐貍靈動的眼睛映照地仿若活物。

“這畫就該拿去給那些京城自命不凡的世家子弟看看。”白術對着雲微的畫啧啧稱奇,同時還不忘鄙視一下那些京城的自吹自擂的世家子弟。

雲微将狐貍抱在懷裏指着畫道:“湯圓你看。”

“吱吱。”狐貍歪着頭叫喚了兩聲,随即打了個哈欠就往雲微胸前衣襟鑽。

“抱歉,今天打擾你睡覺了。”雲微托着狐貍的屁股,笑意闌珊,“白大夫也打擾你了。”

“哪裏哪裏。”白術精神得很,“不過若是雲微實在過意不去不如把這幅畫送給我怎樣?”

雲微哪裏會拒絕:“好啊。”

深夜,雲家後院一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盒子被抛出牆外,“送去給你家主子。”白術抱着手哈欠連天,他厚道吧?還望那位能記得自己的好,別忘了把金蟬送來兌現承諾。

……

……

“雲先生。”雲微正從學堂出來就有幾個同他年紀差不多的少年嘻嘻哈哈結伴而來。

雲微上前,問道:“聽說今年你們要下場,怎麽還沒有出發”

汀州府往京城去最方便的便是走水路,坐船一路逆流而上七日就到了,不過觀瀾江年年冬日江面都會封凍,一直得等到開春二三月才會解封,然而那時又值桃花春汛,觀瀾江上極少會有船家敢這個時候開船。而明年四月就是春闱,每年白鶴書院下場的學子不少。與其來年走陸路耽擱個十天半個月,還不如這個時候就準備出發趕往京城,還能有充裕的時間溫習和結交些朋友。

“明天就走,今兒特別聚一聚,特地來請雲先生一道去。”這幾人都是雲微以前在甲班交好的同窗,至于其他的人有的已經早早出發或在那狀元巷埋頭苦讀,更有甚者棄文從了其他。

“你們也跟着打趣我,叫我名字就好。”雲微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

幾人哈哈大笑:“可沒有。”點點雲微腰間的玉佩,“這可是書院先生才能佩戴的鶴佩。”

雲微垂眸将其藏進腰封,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現在沒有了。”

“哈哈哈!”幾人又是一陣哄笑,“對對對,走,雲微我們去鮮味樓,大夥在那訂了包間。”

“可……”雲微剛想拒絕。

幾人又道:“本來訂的春風樓去聽聽曲,但想到雲微有孝在身就改成了鮮味樓,以前幾次你都推了,這次可不能不去。”

“是啊!此去京城,也不知大家前路如何,若各奔東西,我們怕是再難得聚了。”

若來年榜上有名,少不得奔赴各地任職,要是在任沒有政績想要升遷調離怕是無望。更有甚者,站錯了隊惹錯了人,小命都保不住。

話已至此,雲微也不好拒絕,只能點頭應下:“好。”

鮮味樓,白鶴書院附近的一家酒樓,因為挨着書院,價格便宜味道也好。平日裏可謂是一座難求,包間還是幾人勒緊褲腰帶集資砸錢才訂下的。

“聽高先生說雲微你此次也打算下場,不知道何時啓程,不如和我們明日一道也好有個伴。”楊遄甫一說完江淮州就踢了他一腳,楊遄不為所以,直到看到另外幾個同窗的眼色才恍然大悟,“對不住,對不住,雲微我忘了。”

“雲微晚些時候來也好,将家裏安頓好,我們先去給雲微探探。”江淮州娓娓道。

另一人也附和:“是啊!我們打算在京城租間小院,我們幾個人一塊住,到時候給雲微留個位置。”

“雲微怕是不會和我們住,江州城那位宋家主怕是早就安排好了。”江淮州這樣說,眼裏卻藏着一絲巴望。

這話一下子就讓大家想到雲微還有一個叔叔,可是整個江南說得上話的富商。

“前些日子宋叔叔來信倒提了幾句,不如到時候你們去到京城回頭将住的地方寫信給我,我安置好去尋你們。”雲微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江州城,京城那更是兩眼一抹黑的地方,宋叔叔說要給他安排後便也沒有拒絕。

“也好。”江淮州明顯有些失望,不過面上倒是不顯。

“哎呀,明天就要出發了,這鮮味樓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來,開吃開吃。”一邊早就觊觎桌上飯菜的田樂遠吆喝着。

“就是就是。” “今天就不喝酒了,待來日榜上有名再不醉不歸。”

“哈哈,不醉不歸。”

幾人不愧是少年人,熱血豪情洋溢,說到興頭上時有人控制不住地站起來,擡手指天:“金榜題名,衣錦還鄉。”

“哈哈哈”

“金榜題名!” “衣錦還鄉!”

“雲微莫管他們,還沒有喝酒就三分醉,真要喝了酒還不知道發什麽瘋。”江淮州湊近雲微小聲說。

雲微眉眼彎了彎:“少年赤子心,這是好事。”

“雲微這話說的老成。”

“你們再說什麽?”楊遄也湊過來問。

江淮州看了他一眼,道:“說到了京城要謹言慎行,莫招惹了什麽不該招惹的,丢了前途甚至禍及家人。”

雲微煞有其事點頭,楊遄此人一張嘴吧嗒吧嗒不休,有時候江淮州他們攔都攔不住。在汀州府還好,若到了京城真怕惹了禍事。

楊遄摸摸下巴,正經道:“的确,雲微可要記住了。”

“嗯。”雲微忍笑。

江淮州無奈搖頭,誰料楊遄又湊上來,說:“聽說京裏頭那些世家喜好榜下捉婿,你們說”目光逐漸往雲微臉上移。少年膚白,眉眼每一處都透着精致,尤其是眉尾一顆紅痣讓他美的不似凡間人。

“那也是講究個你情我願的事。”江淮州一把把人推開,不過他臉上還是多了一絲擔憂,壓低聲音對雲微道:“楊遄說的雲微不必放在心上,到時拒絕了便是。只是我聽聞有些世家子弟喜好不正,若有無緣無故來結交的,雲微小心些。”

雲微有些不解,不過聽江淮州說的後半句,深以為然。這世間哪有那麽多送上來的結交,不過是懷着目的而來:“我知道了,你們也是,京城水深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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