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這還是雲微人生十七年裏第一次出遠門,宋南宋北在前面駕車,踏雪和李霁的驚風則跟在後面,兩匹馬對于主子抛棄自己坐馬車都很是不滿。

“雲微冷不冷?”李霁看着雲微跟個孩子似地往車外探着頭。

寒風所過之處刺骨冰涼,往來路人都裹着厚厚棉衣,手攏在袖子裏走得飛快。

雲微鼻子凍得通紅,放下簾子搓搓手:“有些稀奇外頭,我長在汀州府,最遠去過的就是江州城,實在好奇地很。”

“那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子。”李霁将湯婆子塞到雲微手裏,接着打了個響指。

雲微正奇怪時,外頭傳來一道聲音:“主子。”

雲微好奇,李霁在家裏住這些日子他還從未見到有其他人,掀開簾子一角,看到一個面目平平無奇的青年不知何時來到馬車旁。

“去買些糖炒栗子過來,接下來的路你就明面跟随。”李霁道。

“是。”人影一晃不見了。

雲微看着睜大了眼睛:“他是?”

李霁絲毫沒有隐瞞雲微的意思:“他是是我的暗衛。”

“好厲害!”雲微張張嘴,然後問:“宋南宋北你們和剛才那人相比如何?”

宋南宋北在前頭,看不到他們的臉色,但從語氣也能聽出他們只能望其項背的無奈:“公子說笑了,我們哪裏能比得上剛才那位兄弟,我們就會些拳腳功夫。”

“那也很厲害。”雲微低下頭,要是當初他身體再好些就好了。

“雲微想學武”李霁看出他的企圖。

雲微立馬來了精神:“可以嗎?”

少年眼裏滿滿都是自己,李霁心當即軟得一塌糊塗:“我教你。”

雲微眸光亮了亮,而後像是想到什麽,小聲說:“還是算了,學武很累。”

“哈哈。”李霁簡直想把這委屈巴巴的少年攬進懷裏,可他知道現在還是太越矩了。于是改為摸雲微的發,“無礙,我護着你。”

“王爺。”那人回來了,與之而來的還有淡淡炒栗子的香。

李霁伸手拿了進來,對上雲微探究的目光,說:“冬日吃栗子很香。”說完,拇指與食指一用力,一顆圓潤還冒着熱氣的栗子肉露出來。

“行安好厲害。”雲微伸長了脖子看,每年他也會買炒栗子,奈何每次栗子殼與他作對,吃到的都是渣渣。

李霁勾勾嘴角:“在邊境的時候經常吃,熟能生巧,喏。”

看在近在咫尺的栗子肉,只需張嘴就能嘗到它的美味,雲微向來聰慧的腦子糊塗了一瞬,然後往後一退拉開距離,不好意思說:“不用,我自己來。”

李霁掃過雲微抱着的湯婆子,以及窩在雲微腿上的狐貍,吃味地想早知道就不送來。眉宇黯下,收拾好心情:“我剝得快,冷了就不好吃了。”

“可……唔……”別說,這整個的栗子肉确實比那些渣渣好吃,“謝謝行安。”

“你我之間客氣什麽?再說我住你家的時候你将我照顧得那麽好,如今去京城也該我照顧你。”說完又剝了顆栗子,怕雲微吃着噎到還貼心的倒了一杯水送過去。

“那也太……”這一次不需要喂,身體就實誠的一口把栗子肉叼進嘴裏,又低頭喝了一口水。爐子裏溫的是秋梨膏糖水喝起來酸酸甜甜。一時渾身舒服的眯了眯眼,接着,下一顆栗子肉又遞了過來。

那日回到雲家的時候還早,雲微雖複雜李霁是利用自己,但還是擔心他回去晚了被皇帝問責。于是收拾東西連夜出發,如今已然是出了汀州府的地界。

觀瀾江從遙遠昆侖蜿蜒而下,曲折至隋朝大半土地。時至隆冬,上游觀瀾江江面早已封凍,下游江南又氣候稍暖,江水卷着冰塊叮咚作響,像極了檐下風鈴聲。

然這聲音雖悅耳,也就常聽觀瀾江長大的人才知,這聲音就是閻羅索命。若說夏日掉進去可能還有善凫水的人能拉上一把,可這冬日,那江水卷着冰塊就是下刀子,掉進去難以生還。也因此這個原因,往日江上來往熱鬧的船只都進了碼頭,挂了歇業的牌子。

“我還是第一次見觀瀾江。”坐不了船,便只能沿着觀瀾江的官道往京城去。

觀瀾江河道乃是歷朝歷代的交通要道,但奈何冬日封凍,因此兩岸的官道修的也很是寬敞。

此時去京城的人也不少,都知道京城那地界轉角遇上個人可能都是非富即貴,又趕着年節,許多做小買賣的人都想在這個時候再撈上一筆。

“主子,客棧客滿了。”

宋南也從另一邊過來:“公子,我問的客棧也沒房間了。”

雲微這會已經将宋岚給他準備的狐裘披風裹在身上,出了江南地界,翻過少陰山就是西北地界,再往北就是京城。但這個時候天氣已然冷得透骨,外面積雪厚厚一層,不時有人清掃着路馬車才得以通行。

聽到說客棧客滿,雲微伸出兩根手指撩起簾子一條縫。看到外頭白雪皚皚,一開始還是激動,開開心心跑下去捏了幾個雪球,可很快就敗服在凜冽天寒之下,如今只想窩在馬車裏抱着湯婆子,“怎會如此”

“大抵是明年春闱去京城的人多,再加上要下暴雪了,再趕路怕露宿郊野。”李霁伸手掖掖雲微的披風,真是個怕冷的。

雲微點點頭,又好奇問:“行安怎知要下暴雪?”

李霁道:“現下不過申時天色就暗成這個樣子,很大幾率都有一場暴風雪。”

的确天色很暗了,馬車得裏需要點上蠟燭才能照明,雲微有些擔心,萬一今晚找不到住處恐怕得受凍了。

“再去問問,實在不行多給錢也行。”李霁吩咐道。

“是。”

這一次,兩人回來得很快,只不過依舊是空手回來。眼下暴風雪來臨前,客棧人滿為患,聽到宋南他們要加錢,其他人急了,紛紛吵嚷起來生怕有人搶了本該是自己的住處。

“公子,這歸元郡也有鎮遠镖局的鋪子,不如去過去看看?”宋北開口提議。

雲微點頭:“也好。”

鎮遠镖局在歸元郡的鋪子有好幾處,但離得最近的是一家成衣鋪子。離開宋家的時候,宋之安給了雲微一枚戒指,是鎮遠镖局當家人的信物,可調動鎮遠镖局麾下所有的産業和資源。當時雲微見宋之安要把這個給自己哪裏敢接,最後還是宋之安強行摁手裏。

果然戒指一出,成衣鋪子的掌櫃臉一下子誠惶誠恐起來:“公子有何吩咐”

雲微示意掌櫃不用多禮,才道:“今日路過這裏,眼見暴風雪要來,可客棧客滿,不知掌櫃這裏可有住的地方”

“有!”掌櫃說完又露出一絲局促:“就是簡陋需要收拾收拾,不知道公子可否介意”

雲微聞言看了一眼李霁,他自己倒無所謂就怕這位王爺介意簡陋。李霁明了他的意思,開口:“有個住處避避風雪就好。”

“那勞煩掌櫃帶路。”雲微道。

掌櫃在前面帶路,一邊道:“不敢不敢。”

“對了掌櫃,你怎麽還沒有回家,我記得鎮遠镖局麾下前日就都歇業了。”雲微問道。

掌櫃嘿嘿一笑,頗為不好意思道:“公子不知,家主雖說臘月二十歇業,可還說了臘月二十之後仍願意開門的,這個月多提這個數。所以我們都願意開門做生意,左右我也是歸元郡的人,臨了過年前趕回去也是一樣。”掌櫃收回手,領着雲微他們來到一排廂房處,“就是這裏。”

推開門,裏面放着兩張不大的床還有櫃子及一些淩亂的擺放,掌櫃走進去:“這都是鋪子裏夥計住的地方,過年他們回家去了,就是沒收拾亂糟糟的。”

雲微左右看了一圈,說道:“無礙。掌櫃,我們随行的還有幾個人,勞煩你了。”

掌櫃點點頭,轉身将另外一間房打開:“這便是了,就是……”遲疑了片刻繼續說:“就是剩下的房間都是繡娘住的,怕是不方便。不如公子住我的住處,我屋子寬敞。”

“不用,我們擠一下就好。”已是給掌櫃添麻煩,哪裏還能把別人的住處也給占了。

“可……”

宋南宋北連忙說:“我們兄弟倆擠一塊。”

一邊默默無聞的青年也道:“屬下同兩位一塊。”

如此雲微看向李霁,道:“那便委屈行安和我住一塊。”

李霁忙道:“不委屈。”高興還來不及。

“那我去給公子拿些被褥。”掌櫃匆匆離開。

雲微才小聲說:“跟在行安身邊的可只有一人?若是有其他人,這麽冷的天怎麽辦。”

“雲微安心,待天黑這成衣鋪子那麽大,他們随處找個地方就可休息。”李霁沒想到雲微還心細到關心藏在暗處的暗衛,不禁心動越發。不過自己說了不算,他又朝那青年使了個眼色。

青年會意:“公子不必為我們擔心,我們更冷的地方也挨過,無礙。”

雲微心裏還是有些擔心,不過李霁都這麽說他也不好多說什麽。剛好這會掌櫃也回來了,他拿了好幾床幹淨的被褥:“這些都是上回去善堂剩下的,都幹淨的。”

雲微颔首:“多謝掌櫃。哦,對了,這裏可有廚房”

掌櫃指指旁邊的偏房:“有,就在那處,公子要生火,可需要我搭把手。”

“不用,掌櫃去忙吧。”雲微想着前面鋪子還開着門。

送走了掌櫃,後院便只剩下李霁雲微和宋南宋北以及不知姓名的暗衛三人。

雲微叫來宋南:“你去買些面和肉菜來。”說完雲微又說:“天色越來越暗了,吃了早些休息。”

“是。”

“再買些零嘴。”李霁朝宋南抛過去一錠銀子,才問:“雲微買肉菜是想招待暗處的那些兄弟”

雲微臉一燙,其實他也不該去探究行安身邊跟了多少人,畢竟這是關乎李霁安危的機密。可他實在怕冷,也忍不住多想他們會不會冷,吶吶道:“嗯,行安可否介意我只是……”

李霁眸光落在雲微身上,将他的忐忑收入眼底有:“雲微怎麽會以為我會介意”

“什麽?”

他怎會介意。若是旁人他肯定再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要了對方的命,可問出這句話的是自己心心念着的人,他恨不得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奉到面前,哪怕被打碎。

李霁一字一句:“雲微永遠不必擔心這些,我只會很開心。”

聞言雲微驚得微微張了張嘴,心裏頓時升起個大膽的想法:“不如行安與我結拜為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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