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回到王府,趙忠他們早就在水雲居備好了飯菜,見到兩人回來,行了個禮就悄然退下。

“我還怕回來晚了。”李霁拉着雲微的手落座,滿是疲意的臉上帶着笑。

雲微瞧了他一眼,起身盛了一碗熱湯放到李霁面前:“鴿子湯,去去寒。”

李霁确實是餓了,白日他借故推了地方官府的宴請,一刻不敢停歇的從梓潼趕回來,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端起碗囫囵喝了個幹淨,又站起身:“雲微等等,我去給你拿梓潼的特産,是栗子糕。但估計這會冷了,要是剛剛出爐香得很。”

“行安。”雲微哭笑不得忙把人拽住,“先吃飯。”

雲微同江淮州他們吃過年夜飯,但想到李霁那麽遠趕回來,心裏難免觸動,因而不知不覺間也吃了不少。

“雲微喝了酒”飯用得差不多,李霁突然靠近雲微問道。

雲微低下頭聞聞,大概是那會吐的時候濺到身上的酒味:“好奇,就是太苦了。”

聞言李霁笑出聲,不過見雲微臉憋着發紅,他才低頭輕咳兩聲:“王府庫房裏有幾壇子果酒,喝起來是甜的,雲微若是喜歡就喝那個。”

想到酒,雲微舌尖又漫上一層苦意:“不喝。”

“說實話我還很好奇雲微酒量如何,不過你說不喝就不喝。”說到這,李霁難免心生旖旎。

“快吃飯吧,吃了早些歇息。”雲微滿心怕李霁擅自回京城的事被發現,擔憂的厲害。

李霁點點頭:“嗯。”

屋中蠟燭無風跳躍一下,昏黃燭光搖曳。屋外大片雪花被風卷着打旋兒,落在廊下燈籠上無端多了幾分靜谧。

桌上的飯菜早就被下人收拾下去,李霁終于把自己從梓潼帶回來的栗子糕送到雲微面前。

“不能吃了,碎了。”其實李霁将栗子糕包得很好,可騎馬難免颠簸,栗子糕碎成了渣渣,“回頭我把做栗子糕的老師傅請到王府來。”

“何必如此麻煩。”雲微心驚李霁的話,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來回報李霁的看重,“以後親自去,豈不更好。”

“那到時候我和雲微一道去。”李霁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來,但又怕吓到雲微更怕被拒絕,一時心頭萬千愁緒湧上心頭,苦澀不已。

“好。”雲微倒沒有想那麽多,小心地把栗子糕收起來,打算明天讓廚房熱一熱,畢竟是行安的心意。

許是屋裏燭火太過昏黃,李霁幾乎快要忍不住說出自己的心意。雲微就先他一步開口:“行安,時候不早了,你快些洗漱了休息,明日一早趕回去。”

“雲微這是不想見我,趕我走嗎?”李霁軟着聲音問。

雲微家中獨子,父母去後更是一個人生活,還從未聽到這般帶着撒嬌氣息的話,頓時耳心發癢,小聲解釋道:“不是,我只是擔心行安。”

李霁的确是打算明日一早就回去,可眼下相處時間着實難得,他哪裏允許就這麽睡過去:“今晚上外面有祈福游街,我們一道去看。”

“不行。”雲微皺眉,“睡覺。”

李霁抿嘴,他總不能反駁心上人的話,可又實在不甘心:“那明年,明年我們一道去看好嗎?”心機的要下一個承諾,他們說待心上人臉皮總要厚一點。

明年,雲微想自己大概也沒有其他事做吧。于是點點頭:“那行安快回去休息吧。”

回去。李霁眼皮一跳,那麽遠回來總要替自己争取些甜頭,這樣在梓潼處置雪患之餘還能拿出來回憶。一時,李霁更想知道雲微明白自己心意後的反應,只是想到四月的春闱又生生忍住:“雲微不知,我回來的匆忙,我屋子裏還未燒地龍。”

話點到即止,雲微會意:“那行安就住在水雲居。”反正這也是行安的家。

“好。”李霁如偷腥成功的貓,滿意地笑起來。

水雲居本就是準備給王府主母的住處,樣樣布置精巧。玄十一從李霁的院子拿來換洗衣服,不過他十分識趣,把衣服放下就走了。

想到李霁換下的髒衣服,雲微只好把衣服送進去。屏風後霧氣蒙蒙,雲微将衣服搭在屏風旁的架子上就欲離開,可沒想到李霁突然開口:“勞煩雲微幫我把澡豆拿過來。”

那澡豆放在離浴桶一米開外的桌子上,在浴桶裏面拿的确不方便。看到雲微進來,李霁心頭難免生起絲絲愧疚,自己心思龌龊,簡直污了雲微那麽幹淨的人。

“這是什麽時候受的傷是戰場上嗎?”剛把澡豆放下,雲微就看到李霁後肩的一道傷疤,幾乎橫跨了整個背部就可見當時兇險。

李霁無所謂笑笑,可當看到雲微眼裏的痛色才明白過來,雲微是心疼自己。看來那些殺自己的人也不是沒有用處,至少在這個時候博了心上人的注意:“都過去了,沒事。”

自己反倒被安慰,雲微滿心複雜不知道該怎麽說好:“我去鋪床。”尋了個理由快步離開。

看到雲微出去,李霁抓起澡豆随意糊弄了幾下,剛才他好像看到雲微眼角發紅,是哭了嗎?自己怎麽能把人惹哭,得趕緊哄好才是。

耳房是宋南宋北他們住,雲微只好将自己住的主屋收拾一番。等到李霁出來雲微已經将床榻換了新的被褥,自己的東西則搬到旁邊小榻上去。

“我睡小榻就行。”李霁皺眉,他本意只為和雲微多相處,但若因此讓雲微受了委屈也太得不償失。

雲微拍拍小榻,眉眼在燭火映照下越發柔和:“那怎麽行。”開玩笑,行安人高腿長,這小榻怕是容不下他,再說一早行安還要趕路,沒有休息好怎麽行。

李霁抿唇,正欲說什麽。雲微就滅了屋子裏幾盞燈,只餘外頭一盞勉強照亮:“快些睡吧。”

雲微踢掉鞋子爬上小榻,少年單薄的身體掩在被褥下,李霁眸光閃了閃,徑直過去。

只露出兩個眼睛的雲微看着李霁走近,還沒有想明白李霁要做什麽就一聲驚呼:“行安!”

天旋地轉間,雲微被李霁放到床上,李霁居高臨下的站在床邊,背對着那盞燭火,眸光隐在暗處肆不忌憚地盯着雲微的臉:“回頭讓他們把小榻換一下,這個睡着不舒服。”

“我覺得挺好的。”雲微從被子裏鑽出來,那小榻簡直比自個家裏的床好太多,白日自己靠在上面看書可舒服呢。

見人要跑,李霁喉頭動了動把人摁回去,聲音帶着微不可查的啞:“我去睡小榻”說完逃也似的扯了一床被子在小榻上躺下,只是他個子比雲微高上許多,縮手縮腳的樣子看起來着實滑稽了些。

雲微看着李霁的方向,擁擁被子,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一絲笑,然後閉上眼沉沉睡去。

次日,天未亮。

雲微猛然睜開眼,昨夜留的那盞燭火已經燃盡,屋裏一片黑暗。摸索着下床,地上鋪了厚厚的毯子,哪怕不穿鞋也不冷腳。小榻上已經沒有人,被子也疊得整整齊齊看樣子已經離開了有些時候。

“真是的,那麽遠又冷,趕回來做什麽。”雲微嘀咕道,身後就傳來一聲悶笑,燭火也亮了起來,“行安!”

回頭,雲微的眼睛映着光,李霁心裏好似有什麽翻湧起來,最後幾乎将他整個人淹沒,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人攬進了懷裏。

“行安”雲微羽睫輕顫,擔心地問:“可是出了什麽事?”

李霁笑,低低地笑得肆意,他想他真的愛極了。

“行安”雲微也不敢動,他知道李霁生母早逝又不得父親疼愛,一個人在那吃人的宮裏艱難度日。這會這個情況大概是想到了什麽不開心的往事,手輕輕拍拍他的背,“沒事了。”

李霁這才止住笑,低頭剛好可以将下巴擱雲微發頂:“嗯。”再等等,等雲微參加了春闱,那時候雲微也快弱冠了吧。

“行安你什麽時候離開”猶豫了片刻,雲微還是忍不住問。

李霁将人放開退後一步,從袖中取出一個紅包放到雲微手裏:“新年快樂。”然後久久看着雲微不肯移開視線。

自己完全忘了這回事,雲微一時間只覺手中的紅包千斤重:“我,行安等等我。”着急忙慌地跑走,從随身帶的包裹裏取出一個小木盒。

李霁走過去,輕聲道:“我給雲微,雲微不必有負擔也不必想着回報什麽,一切都是我自願。”

木盒裏裝的是一條腕繩,雲微道:“這個給行安,這個是阿娘給我編的。還送到靈臺寺開過光,說是可以保佑平安。今天我送給你希望也能保佑你。”

聽到是雲微阿娘編的,李霁連忙将手背到背後:“那怎麽行,這是你娘給你的。”

雲微眼裏閃過一絲赧然:“行安別嫌棄,其實這個是我幼時戴的,我只是一時間想不到送你什麽,最後只覺得這個能保佑平安的可以送給你。等以後我尋到合适的再送給行安,這個行安就當我保管可好?”

看着雲微的眼中的薄光,李霁心一軟:“好。”

“謝謝行安。”

李霁伸出手讓雲微給他戴上腕繩,雖說是雲微幼時戴的,可解開活扣重新系在李霁手腕上也剛剛好:“這個我挺喜歡的,不用再送其他的。”

“行安喜歡就好。”

外頭梆子聲響起,過後接着又是綿延不絕的鞭炮聲,天快亮了。

李霁重重吐出一口氣,不舍道:“我走了,争取十五元宵節回來,陪你一道去看燈會。”

“不急,正事要緊。”早知道就晚些時候來京城也免得如此麻煩行安。

李霁忍不住又揉了揉雲微的頭,起的匆忙雲微還未束發,李霁突然又冒出個念頭:“雲微,到時候讓我幫你加冠可好?”

雲微擡頭:“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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