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李曉玫進的店面是一家什麽都做的店面，因為天氣熱，他們一家人要的幾乎都是冷面。

冷面應該是店家應對高峰期早就做好的，上的特別快。

說實話，這東西做的并不好吃。随便的吃了兩口後，李曉玫就特別認真看向自己的母親。

“你這孩子胡亂說什麽呢？我哪能開一個店面呢，我沒那個本事，我不行的。”

沒想到這個孩子竟然當真了，剛剛拿起筷子的李媽媽立馬不好意思的擺起手。

“可媽你做的冷面涼皮這些，就是比外面店面做的還好吃啊。至于開店的事情，你多跟爺爺說說，他肯定會支持你的。”

不是李曉玫惦記她爺爺那點養老錢，而是未來通貨膨脹，錢會迅速不值錢。當時她爸爸也是拿到他爺爺的養老錢，迅速就在北京買房後，他們的生活才大大改善的。

他爺爺現在攢下的兩萬多，在現在看來特別值錢。但如果再過幾年，其實就會迅速的貶值。唯一能阻止那筆錢迅速變少的最有效方式，其實還是立馬買房。

但他們家已經在工人村有房子了，按照他爺爺奶奶的性格，他們肯定不會再買了。就算要買房，他們也不會立馬買，肯定想着再等幾年，等他們完全長大了，等他哥哥幾乎從部隊出來在說。但到那個時候，房價肯定漲了，他們的錢也已經嚴重縮水了，一切明顯有一點點晚了。

李曉玫讓他們買房，他們肯定是不願意的。但讓他們自己女兒的去磨，說要買個鋪面做生意呢？說自己沒辦法在工人村待下去，一定要出去呢？

只要他們現在能拿出錢，給她媽媽在市中心買個小鋪面，或者開個小鋪面，那這錢其實也是變相的保住了。

最關鍵的是，只要店面真的開在繁華區。未來就算他爺爺真的失業了，有了那個店面，他們也有事情的幹，也能維持基本開銷，不可能過的太差的。

那幾年，社會是變得特別不好。

但不管再好，大家還是要正常吃飯，該消費的人還是正常消費。

那個年代有很多的國企失業人員和窮人，但也有很多人依舊特別有錢，也有很多私企大量起來了。也有那種日子過的越來越好，一點都不受全國失業潮影響，反而越過越順的人，這也是不争的事實。

他們在鐵西區的房子會越來越破，越來越不值錢。

但像沈河區和和平區的房子，就會越來越貴。那兩個區域住平房的人，就會遇到特別不錯的拆遷政策。連做生意也能在政府的政策扶持下，越做越順的。

就是現在他們沈陽，最有錢的區域其實是他們鐵西區。但到後面的日子，政府重點扶持和打造的區域，其實是沈河區和和平區。

所以趁機讓母親現在早早的離開注定會沒落的鐵西區，趁現在房價只有四五百時，人人工資只有五十一百塊時。讓她在和平和去沈河區早早賣下一套房子或者一個鋪面，也是一個能改命的辦法。

反正因為上輩子最後一直是靠着餐飲吃飯的，此刻在李曉玫看來買一個鋪面和小店，暫時就是最好的選擇。

只要真的有這麽一個店面了，到時只要店裏需要。不管他爺爺有多不好意思，最後只要女兒需要，他還是會過去幫忙的。這樣他就不會突然的鑽牛角尖，突然的在找工作屢次受挫後，産生自己死了，就能給家裏節省口糧節省錢財的恐怖想法了。

“對啊，媽媽做的面和餅，比外面買的強多了。媽媽，你跟爺爺說，讓他給你開個店吧。”

十歲的小向陽其實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知道母親最近天天在學校門口等自己，天天帶自己去新開的少年宮，就是不想在家裏和小區裏待着。他思考了一下，就跟着自己姐姐，脆生生的說了起來。

“你們啊，把開店想的太容易了。”

想到自己如果真的這麽辦了，可能會把自己父母手上的兩萬多全部都榨幹，李翠花無奈的笑了起來。

“唉，我的意思其實想趁着這個機會，讓爺爺奶奶趕快拿出錢再買一個房子的意思。媽，眼瞅着我哥哥都那麽大了，我們總要給他準備婚房吧。而且我們沈陽的房價，現在可是一天一個價。以前是幾十一平，後來是一兩百一平，現在都變成四五百一平米了。現在如果不買，未來肯定會花費更多的錢。但給哥哥買房現在如果空着好像也不好，所以我的建議就是賣一個臨街的或者靠近高校的一樓。

到時那種房子，哥哥嫂子以後可以做生意，也可以住人。在他們真正搬進來真正做結婚裝修前，你也可以做做生意，在那個房子裏早早開店賺個錢，那不是一舉多得嘛。而且媽你沒有發現，現在錢越來不值錢。以前五毛能買下的東西，現在都需要一塊了嘛。就我們吃的這個涼面，我記得以前都三四毛的，但現在也變成一塊了。”

“好像是這麽一回事，好了，不說了趕快吃吧，吃完我們趕快回去。”

李翠花夾着冷面的手微微一頓，但很快她就微笑着趕快催李曉玫和李曉陽趕快吃飯了。

這天是給李曉玫補過生日的日子，大人們其實也存着利用這個機會，大家好好吃一頓，好好聊一下的想法。

所以這晚上，311李家的五口人，313王奶奶家的六口人，外加312的宋家的兩口人。

一行十三人，你家拿西瓜，我家抱飲料，大家就是在李曉玫家裏開開心心的吃了一頓。

甚至連生日蛋糕，李爺爺都奢侈的準備了。

“希望我家能一直平平安安，整整齊齊的。希望我的鄰居親朋，這次都能過的平安順遂。”

在許願時，李曉玫對着并不大，但對他們來說絕對算奢侈的生日蛋糕，默默許願着。

等吹完蠟燭，看着大家全部都圍着蛋糕高高興興送祝福的畫面。李曉玫也露出了這陣子以來，最最好看和真誠的笑容。

“小小，你之前跟我說的話，你跟你爺爺他們說過嗎？”

其實所謂給李曉玫過生日，也只是意思意思的過一下下。後面的時間，幾乎都是大人們聊天吃飯的時間。

吃了一會，見大人們聊的正火熱，吃飽喝足了的李曉玫就懂事去吃飯忙活收拾廚房了。

她忙活時，宋懷言端來幾個吃完的空盤子走了過來了。然後在幫忙規整收拾時，他就輕輕問了起來。

“新中國成立都快三十八年了，我爺爺他們在工廠的時間也快三十八年了。你覺得我現在說這種，他們能信嗎？我說的倒閉和失業、國家政策這些，也就像我們這樣的年輕人能相信一點。唉，說起這些，我再給你說一點其他的。到時你相信就相信，不相信就拉倒了。”

洗碗的李曉玫把身子往宋懷言那邊輕輕的挪動了一下，宋懷言聞言也立馬下意識的低頭把耳朵湊了過去。

“我們政治老師前幾天講通貨膨脹，他說我們現在其實就在經歷通貨膨脹。他說以前幾毛的面條，現在變成一塊。以前的兩毛一斤的大米，現在變成□□毛一斤，其實就是很嚴重的通貨膨脹。他還說現在錢越來越不值錢了，未來就算我們的工資持續上漲，也肯定跟不上物價的上漲。

說就從房價來看，以前是幾十一平，現在已經變成四五百了，有的地方都突破一平米一千了。說如果一直這樣，我們平頭老百姓很快就買不上房子了。他還說按照我們的城市規劃，未來我們沈陽肯定是優先發展沈河區，和平區那些地方。說像我們鐵西已經逐漸發展到頭了，未來肯定不會再有太大的發展機會了。”

這個年頭，給李曉玫他們上課其實都是大學生和中專生，這個年代的大學生中專生其實是非常難得的，大家也普遍非常羨慕和佩服大學生。

反正老師就是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反正趁着這個機會，李曉玫就是把白天她跟自己媽媽說的那些，再次說給了的宋懷言。

“這些話，也是秦老師說的嗎？”

果然李曉玫這次說的話，還是再次鎮住了看着很尊師重道的宋懷言，他立馬認真說了出來。

“不是，我剛才都說了，這些都是我們政治老師講的啊。啊，也不對。物價飛漲、通貨膨脹那些，是政治老師講的。房價城市規劃這些，其實是歷史老師講的。這兩個老師講這些時，都說讓我們随便聽聽就好，我最初也是随便聽聽的。但這次我爸媽離婚，我多了解了一下我們廠子的情況。

知道了我們廠子開始按照秦老師講的，真的開始招收合同工。工資福利确實發的困難越來越晚後，我就忍不住一點點的把他們說的話全部都想了起來。等多想幾次後，我的感覺他們說的那些內容其實挺了不起的，好像也全部都對了。當然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反正之前這些老師講的那些讓我們随便聽聽的話，我現在就是忍不住一次一次的多想了。但這些我又不能對別人說，說了別人也不信，最後也就只能告訴你了。”

其實像通貨膨脹通貨緊縮這些東西，老師們真的經常講的。

其實像城市發展規劃，有的老師在講課時，也會發表一下自己的态度。

甚至像物價房價這些東西，老師甚至身邊的大家，有時間都會講。

但大部分講了就講了，聽了也就聽了。真的沒有幾個人，真的有勇氣深究，真的按照別人說的提前買房或者提前規劃安排的。

反正此刻，李曉玫就是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都下意識的說給身邊的人。

她沒有那種，她一說別人就相信的想法。

但她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距離未來那股真正的失業潮來臨還有好幾年。只要在中間的時候他們相信了一點點，那一切在李曉玫看來就都是不晚。

這一晚在睡覺時，李曉玫還想着好好學習，然後多花點時間給她媽媽和外公外婆洗腦的事情。

這一晚，睡在她旁邊主卧的李媽媽，也難得的沒有睡着。平時晚上的時候，她總會想起自己的婚姻和自己的丈夫。但這一晚，她卻第一次想起自己女兒說的，提早給她兒子買個婚房，然後在房子大裝修之前，她先用房子自己做做小生意的事情。

她從小到大一直待在家裏，後面等生了孩子後，幾乎天天都在忙做飯和縫補的事情。對于別的，她确實不太有自信心。但對于做飯，她真的感覺自己挺有天賦的，她做的大餅也特別的好吃。她女兒感覺她可以做個燒烤店，但李翠花感覺，她其實可以開個早餐店或者大餅店。

她在這裏胡亂思想着，在她家的隔壁，這一陣子都在上白班宋懷言也躺在床上睡不着了。

在床上反反複複了好幾天，最後他終于起床，終于拿起他床頭的那本維修大全，小心翼翼出了自己的卧室。

等到了小客廳後，他輕輕的打開旁邊的小臺燈。随後就坐在小沙發上，摸着上面的秦素兩個字，慢慢的深思起來。

同一個夜晚，最近一直住在旅館江衛林也早早把自己所有東西都收拾好了。

明天早上，他就要坐火車去哈爾濱了。

這次過去，他要去新單位準時報道，還要重新去收拾新單位提供的單人宿舍。

想到日後如果朱月娥帶着兩個孩子過來了，他可能要搬出單位免費提供的單人宿舍。在外面另外花錢租房子，他心裏就有一種壓力很大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對他來說實在有些陌生。

他剛剛結婚時，其實是住在李家在郊區的老房子裏。後來他們又住到了，單位給他們分的一室一廳筒子樓小宿舍裏。

在到後面單位分房，他們又搬到了面積特別大的工人村三室一廳的真正樓房裏。

對于房子什麽，他以前真的沒有壓力的。

以前掙得多的時候，一個月給朱月娥租十五塊的房子，他也沒有任何感覺。

但現在他的工資，一下子從一百多壓到七十塊了，他莫名其妙的有壓力了。

在收拾好所有的東西，進浴室洗澡時。

洗着洗着，江衛林突然就明白為什麽他現在心态都改變了。

因為以前的時候，他是賺多少錢就花多少。家裏有房子，有別人家家戶戶都想買的電視機收音機，連大家都騎的自行車，其實他家也有一輛的。那個時候，因為有岳父母，那個家裏具體少什麽了需要什麽了，他其實一點都不用操心的。甚至連孩子的學費，他每次都會忘記，後面幾乎都是他岳父母自己給了。

就是那個時候，除了偶爾給妻子一點點錢，意思意思一下外。其他大部分的錢，他都是自己一個人花，一個支配的。因為每個月賺的多，他也沒有那種很明顯的儲蓄習慣。

但現在呢，他突然沒有家沒有房子了。

所以從這個時候起，他其實已經再次有了買房的壓力。甚至養孩子養老婆的壓力，現在也重新真正落到他頭上了。盡管朱月娥的兩個孩子都不是他的親生孩子，但如果他跟對方在一起了，肯定是好好養他們一段時間的。

他和朱月娥的情況，又注定沒有那種，見他不掏錢，別人就把錢補貼給他們的那種父母和助力。

所以從這個時候起，他其實才真正的有了養家和買房的壓力，才有了想攢錢省錢的意識。

以前他們這些單位的正式工，都是幹到一定年限，單位就給他們免費分房子的。

但從今年開始，他們單位在取消固定工的同時，福利分房的政策也改變了一些。

最最關鍵的是，他其實已經算分過一次房子了。李家房子當時被分的那麽大，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那按照他們單位的分房政策，短時間內肯定不會再輪到他了。

“靠！”

直到這個時候，江衛林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跟李翠花離婚意味着什麽。

才明白因為一次婚內出軌，他究竟失去了什麽。

在心裏強烈的後悔着，但想到從今天開始他确實已經不是人人看不起的上門女婿了。想到自己的高中生學歷文憑，想到自己在單位這些年鍛煉出來的一身銷售本事。

很快江衛林就甩着頭發從浴室走出來了，就不允許自己再後悔和多想了。

在真正睡覺前，想到自己損失的那個房子，想到自己短時間肯定分不到房子的事實。他坐在酒店窗戶前，突然就想到了李翠花父母手上可能存着的那兩三萬錢。

他那個前岳父工齡都快達到四十年了，這些年他的工資一直都在漲的。即便他在廠子因為沒有學歷，一直都是一個小領導，但因為他在工廠待的足夠久，他領的工資就是跟他差不多持平的。他的那個前岳母，之前也在不同的廠子幹過零活，是最近幾年才真正不出去的。

最關鍵的是，他們一直很摳門。他們家看着好像電視劇收音機自行車那些都有。但他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包括他的前妻，他們在家時至今都還穿着打補丁的衣服。家裏扇子用壞了，他們自己修上。家裏拖把壞了，他們自己重新訂上。家裏的鍋和碗爛了，他們都能找人補上。甚至連他家幾個孩子小時候需要的小搖床，都是他那個老丈人自己親手做的。

他們舍得吃肉也喜歡吃肉，但大部分的時候都是買回來自己做，出去下館子的次數明顯比別人家少。連買烤雞烤鴨那些，也是這些年家庭條件明顯好了，他們才逐漸放開了買的。

反正他那個老丈人一家，一直都有拼命存錢以防萬一的習慣。

江衛林感覺，他們的存款應該至少有兩三萬。

如果他能想辦法，把那筆錢要回來。那他現在壓力，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