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将錯就錯

第24章将錯就錯

尹寒镝眼睜睜看着鮮血從尹脈的五竅中流出來，之前上藥還不曾顫抖的手愣是将尹脈臉上擦成了花貓。

尹脈失了意識，軟軟的倒在他懷裏。外面有人失聲喊到走水了。

尹寒镝沖到窗邊去看，遠處的藥鋪被人放了火，那人也不逃逸，只瘋癫地喊着。

“沒有藥，怎麽可能沒有藥？！那些達官貴人不用散盡錢財就能把藥買走，我們呢？我們怎麽辦？我們拼上身家性命也沒有人家一個零頭！”

“快救火，藥鋪老板一家子還在裏面！還有宋游醫！”

“混賬東西你活不成還要拉別人下水！賤東西，你怎麽不把自己一起燒了？”

“就是，活該的疫病的是你。”

“把他扔火裏！”

“把他扔火裏！”

“把他扔火裏！”

尹寒镝看着漸漸包圍的人群不再救火，放火的人被壓制着推進烈火之中，又沖出來。挂在身上的火焰被胡亂引到他人身上，逃散的人群将火焰引向四面八方。

驚叫，哀嚎。嬰兒的啼哭最是響亮，被人們怨恨的咒罵聲壓着，崛起，又壓下去。

尹寒镝怕火勢引到邸店只能将尹脈帶出去。

尹脈中途醒了片刻，看着披着火焰四處逃竄的人。那些人有意避開他們，尹寒镝并不覺得這是好事，他緊緊抱着尹脈，想要吸引尹脈的注意。尹脈卻道，“你說明日的藥鋪還要傷藥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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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叔，你還會陪着我嗎？”

“我會，雅兒別怕。”

尹脈笑了笑，那笑容實在有點凄慘。他重新閉上眼昏睡過去，對于尹寒镝的回答，他竟然難得不那麽在意真假了。

就算我沒有實習，我的記憶也有可能有一部分是假的。當我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尹寒镝的時候，人家只是在忙着洗清自己。後來或許是因為我的火上澆油，他徹底洗不清了，就直接反了。

我這樣弄巧成拙了這麽多年都不自知，也活該是這個下場。

因為失火尹寒镝帶我在外面呆了一夜，我醒來時有點低燒，好在精神還不錯，就準備趁早去藥鋪買藥。

尹寒镝可能是昨天被我吓到了，寶貝我寶貝的很，還特意給我買了喜歡吃的零嘴。

昨夜縱火得人已經死了，屍體不知道被弄到了哪裏，但托他的福，有八九個人和他一起去了陰曹地府，也包括對這次瘟疫有了眉目的宋神醫。

我不知道如果沒有這場大火疫病會不會就此打住，醒來的時候街道兩側的店鋪明顯破敗了許多，施粥的貴人沒了蹤影，看病的人也少的可憐。只是街道裏擁有一股若即若離的臭味，我想着或許是因為昨夜的失控讓這個幻境又加速了。

我還是不知道解開這個幻境的辦法是什麽，藥鋪已經沒有上藥了。我去了城裏所有的商鋪，甚至想要殺了守城門的士兵沖出去，最後被尹寒镝攔回去了。

我知道我的情緒極不穩定，尹寒镝手臂上潰爛的傷口血水已經弄髒了衣袖。我腦中不斷浮現出那個放火人的身影，如果我也去藥鋪綁架老板，我不放火，我只是要上藥，我不相信他們不會私藏。王姨還可以私藏鹽，他們怎麽可能不藏？

不，我現在的身體可能做不到綁架。我可以用別的辦法。

尹寒镝已經看出了我的神經質，我總會在屋中踱步，湊到窗邊看外面哪家藥鋪又進了人買藥。

他知道我要幹什麽，起初還有能力攔住我，後來的幾天漸漸還是昏睡不醒。

我開始在夜裏出去投藥，藥鋪沒有就去人家裏偷，普通人家沒有就去官府偷，每一次我都成功了，可偷出來的藥永遠不夠用。

尹寒镝開始發高燒，我不得不找更多的藥來。

每次忙到天空泛起魚肚白，我總能從人家裏找到一點剩餘的藥，哪怕哪家裏的人已經橫屍家中。

我知道不正常，從我可以從官府來去自如開始就已經不正常。

可我已經停不下來了。

我分不清什麽是真的，什麽又是假的。除了到手的藥，我什麽都不需要。

走在街上，行人總是神色怨毒地看着我。

我裝作沒有發現，就算被攻擊也會僥幸逃脫。

這幾天我不斷的想起過去，想起在學宮讀書時被衆星捧月的樣子，尹寒镝為了遮掩總拿畫本子來看，一次意外下人粗心給他買了春宮圖，活生生将太傅氣厥過去。

我不知道這些記憶是真是假。

每次從夢中醒來，我都心滿意足。

我知道我瘋了。

那些記憶越來越劣質，平苦寺的意外成了尹寒镝對我一見鐘情，甚至頂着冒犯先皇的罪名日日來東宮陪我玩。

我看着這些越來越虛無的夢，明知自己對尹寒镝的感情并非純粹的男女之情，卻也無聲默許了。

既然我無論是哪一個都得不到，又何必抗拒那些假的呢？

城中的藥被我偷盜一空，我後知後覺的發現城裏已經沒有藥的時候我沒有慌，我偷偷傳了信給官員告訴他們誰家有藥。已經走投無路的人帶着士兵進去抄家，我只冷眼看着，看着人被活活打死。

可還是沒有藥。

我不相信。

一定是這些賤民把藥藏到我不知道的地方了。

我不斷的傳信給官府讓他們去搜，每一次都無功而返，越來越越多的人死于非命，散落在院中的錢財與人理會，精美的飾品布匹碎在地上。

當我有一天拿起火把點燃藥鋪的時候，城中已經沒有活人了。

我看着街上躺在的腐爛的屍體，被砸得稀碎的藥鋪被一把火點燃。城中已經沒有活人，城門卻依舊打不開。

我看着面前熊熊燃燒的火焰，躍動的紅色和記憶中宮闕上火焰的輪廓重合。我走向火海，腳腕卻突然被死屍握住。

屍體支撐着用青灰色的臉看着我，手上的力氣大到可以捏斷我的腳踝。

我拖着他前行，又被更多的屍體拉住，撕扯，尖銳的指甲透過衣服抓破皮膚。我終于無力再向前。

我擡起頭看着火焰中人的輪廓，不知不覺中，火海中竟然有了人。手中還拿着我幾十兩銀子買的扇子。

尹寒镝身上被我束縛，我不知道他是否清醒，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我殺了滿城的人救他一個，從未問過他想不想。是我的錯。

我對他的錯愛，也是我的錯。

可是我已經停不下來了。

我低下頭，包圍我的死屍不知道什麽時候只剩下一個，與我一樣的臉，與我一樣的衣着，趴在地上死死地盯着我，一只手還抓着我的腳腕。

我現在難得清醒，清醒到已經認定自己無法再走入火海，也清醒的認識到這個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