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突尼斯的辮子姑娘
突尼斯的辮子姑娘
北非的夏夜蟲鳴如織,燠熱難耐。
一絲風都沒有,土狼翻來覆去睡不着,只覺得周身毛孔都被熱空氣塞住了,肚腹裏好似有一團滾燙的東西四處奔走,總想找個發洩的地方,身下的麥稭稈穿透衣服,更刺得他輾轉反複。
房間裏的另一個人倒是睡得挺熟。
唯一的床上,這個睡相很差的小家夥蹬掉了被單,襯衫卷到小肚子以上,一截雪白細腿垂在床沿外面。她沒有內衣,睡得四仰八叉,大半皮膚就這麽裸/露在空氣裏,幽暗體香在寂靜的夜裏更加令人心動神馳。
土狼望着窗外圓圓的月亮,恨不得對月嚎叫。
再等等,等她的傷勢再好一點……他都等了二十多年了,不過再加兩三個月……伊內喉頭湧動,胸膛起伏,不停催眠自己現在還不是吃掉的時機。
趕緊睡!睡着了就不覺得熱了!他使勁閉上眼睛,像頭饑渴的流浪狗,在牆角的麥稭稈堆上蜷成一團,用數數的古老辦法轉移精力。
一只羊駝跳過去,兩只羊駝跳過去,三只尼克跳過去……
熱得幻覺都出現了,可憐的土狼雙手抱頭,意志終于崩潰了。
尼克睡得很熟,但長久鍛煉的警覺讓她在有人靠近的時候反射性清醒過來。一團黑影掀開紗帳,無聲無息的鑽了進來,月光照耀下,一雙亮得驚人的金色瞳孔直愣愣的盯着她。
尼克眨了眨眼,眼看着影子俯下身,伴随着急促的喘息越靠越近。
覆蓋上來的軀體發高燒一樣滾燙,男人不斷吻下來,灼熱而密集的碰觸不像親吻,倒像被一頭饑渴難耐的動物啃食,尼克幾乎能在這雙金眼睛裏看到火苗在燃燒。伊內雙臂撐在她兩側,忘情的舔舐她細嫩的脖頸和圓潤小巧的肩膀,微涼的皮膚滑滑的,他的燥熱終于有了去處。
啃了良久,伊內喘息着撐起上半身,伸手抓住尼克小小的手掌,在她手心裏撓了撓,無言期盼着。這是他老家的傳統,部落裏的男人偷偷撓一撓喜歡的姑娘的手心,征求對方的意見,如果同意了,晚上兩人就會進入同一頂帳篷。他見過別人這麽幹,一直盼望着自己也能有這樣的機會。
尼克不懂這種習俗,但只憑這充滿渴欲的親吻碰觸,不用猜就知道對方想做什麽。尼克沒有拒絕,也沒什麽反感。她是他的俘虜、奴隸,還受了那麽久的照顧,這點回饋可以說是理所應當的。
她順從将身體攤平,能動的那條腿張開來。
伊內高興的心都要飛起來,黑暗中一口白牙像新月一樣閃現出來,接着消失于尼克的頭發裏。他忘情的親吻着,把手伸進尼克襯衫裏,在欲望支配下摸索探尋……
笨蛋,長這麽大了連個女人也沒搞過。
伊內笨手笨腳,身經百戰的尼克很快發現對方是個新手。
“要不要點燈?”尼克開口提示他把屋裏弄亮點,土狼摸了半天也沒摸出個所以然來,只有溫熱的汗珠不停砸到她臉上。
“不不!就這樣、這樣很好……”雖然沒人看見,但伊內的臉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他沒抱過女人,本能的覺得要做點什麽,可怎麽也不得要領,這時候緊張的要死,既不肯讓對方看見自己笨拙的樣子,更不想身上的刺青暴露出來。
尼克沒法子了,她卧床不能動彈,沒辦法引導,只能盡量張開身體耐心等着對方自學。
擺弄了老半天,伊內好像終于發現了點門道,正要深入探索,尼克擡起膝蓋頂了頂他的肚子,直截了當的揭穿了新手的錯誤:
“喂,摸錯門了。”
可憐的土狼汗珠滾滾而下,挫敗又尴尬。他本來撐在尼克身上,這時候想換個手繼續試試,結果意亂神迷之下,不小心壓到了尼克受傷的肩膀。
尼克只哼了一下,沒出聲抱怨,伊內卻敏感地注意到她咬牙忍痛的聲音,動作立刻停了下來。她完好部位的皮膚涼涼滑滑的,摸起來非常舒服,可畢竟還有半邊身體包滿繃帶。最終,土狼呻吟一聲,弓着背翻身下來。
“還幹不幹了?”尼克疑惑的問。
“……再等幾天吧……等你好一點……”
土狼從地上撿起床單給尼克蓋上肚子,夾着尾巴灰溜溜的爬回自己的麥稭堆上,一邊望着月亮一邊繼續煎熬着數羊。
第二天太陽剛剛冒出地平線,幹燥的熱風還沒開始掃蕩城市,趁着一天裏難得的清涼時光,伊內把他的寶貝抱出去見了見光,想把她燒焦的部分頭發用匕首修理掉。
經過昨天失敗的一役,土狼羞得幾乎沒臉見尼克。但兩個人整天面對面,想找個躲藏的地方恢複一下信心都不容易。
土狼低頭默默修理着,跟他自己的直發不一樣,尼克栗色的頭發帶有天然卷曲,在光線照射下有着不同層次和色澤。伊內很喜歡這把頭發,因此下手特別小心,希望能多留下一些發彎。輕軟的發梢在指間繞來繞去,他的俘虜乖巧地坐在一個空木桶上任他擺弄,伊內快要陶醉在這種和諧的氣氛中了。
“其實你可以白天幹,有光線看得清楚,不會弄錯地方。”他可愛的寶貝揚起頭來,認真的建議。
土狼一下把匕首戳在自己手指頭上。
“可惜我不能動,不然你昨天就成功破處了。”尼克無知無覺,繼續對主人進行毫不留情的打擊。
伊內手足無措全身滾燙,只想拔腿狂奔,或者就近掘個洞把自己活埋了。
她怎麽會知道他沒碰過女人呢?她“那方面”也很厲害了?她會不會因為他什麽也不會瞧不起他?
伊內心裏好生煎熬,又不肯出聲去問,苦思無策,只好假裝昨天的糗事根本沒有發生過,舔了舔手指頭,默不吭聲的繼續理發匠的工作。
劣質匕首的刃比較鈍,修理的過程很漫長,尼克想起了自己的武器:“你見到我的鐮刀了嗎?還有插在靴子裏的匕首。”
“……沒。”土狼轉到她背後,矢口否認:“都掉進海裏了。”
“哦。”即使拿回武器她也用不了,尼克只是心疼寶刀的價值。她掃過土狼胳膊上依然發紅的傷口,問出了一直以來的疑惑:“那為什麽要救我?我當時砍了你不少刀,之後又麻煩的要死。”
伊內低着頭,聲如蚊吶的表白:“喜歡……第一次看見你,就很喜歡……”
“你喜歡男人?我當時穿得好像不是裙子。”
“不。我認得出,你的氣味很好聞。”這一次伊內回答的斬釘截鐵,一頭雄土狼怎麽可能認錯雌土狼?
尼克沒說什麽,她本來也只是因為無聊才跟他搭話。
伊內把她的頭發修整好,用手指梳理了一下,編成兩條短短的麻花辮子。他走到尼克身前觀察一番,對自己可愛的作品滿意非常。可惜沒有合适的衣服,尼克只能穿着他的舊襯衫,肩線垂落,下擺露出兩條細腿,沒纏繃帶的部位白的像品級最高的雪花石。
做傭兵的薪酬還剩下一點,絲帶什麽的貴價貨是沒辦法了,幹脆給她買條裙子穿吧。伊內心裏計算着用這點所剩不多的財産能給小小的俘虜添置什麽東西,冷不防被尼克抓住空擋,伸手撥開他的頭發,将掩蓋的面容露了出來。
只有那麽一兩秒,尼克看清了這張臉,出人意料,土狼居然是個很英俊的青年。雖然輪廓比較淺,但五官線條堅毅,淡棕色皮膚上一雙清澈的金眼睛滿是驚訝惶恐。除了瞳孔,最令人矚目的是一條蛇型紋身,它從衣服裏鑽出來,由脖頸延伸到右臉,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伊內被她看到面孔,羞得臉上滾燙,從耳朵一直紅到脖子根。他倒退一大步,使勁抓弄頭發,又把自己變回毛發淩亂的土狼。
“你怎麽、怎麽可以……我是主人!我命令你,不許……不許看我的臉……”他在慌亂中想起自己的身份,想高聲斥責,又舍不得,結果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倒有了懇求的意思。
“你長得不錯啊,幹嘛遮起來。”
“我、我……長得不一樣……紋身……”伊內極是羞慚,垂着頭不敢看她。混血膚色和奇異外表是他最大的自卑,從生下來就被紋了祛除“白魔鬼”的咒符,無論是在原來的族人中,還是到了外面的白人世界,他一直因為這些被排斥在群體之外。兩方都不承認的存在,他變成夾縫中的多餘。
“那有什麽,船長說還有脖子兩米長的花斑鹿和水桶粗的蛇呢。”尼克想表示土狼距離神奇生物還差得遠,卻下意識引用了故人的話。
土狼立刻不高興了,壓低聲音提醒她:“你是我的了,不許提以前的主人。”
“哦,知道了。”尼克點頭答應着。
伊內見她神色裏并沒流露出厭惡的意思,心靈深處又感到小小的慶幸。他想得簡單,以為尼克以前的主人常常打她,如果自己對她好,那麽她肯定更願意跟自己。
尼克髋骨骨折,不能久坐,這時候疼痛開始從隐約向劇烈發展。她撐着木桶想換換姿勢,腰卻使不上力氣。伊內立刻走過去抱起她,“太陽升高了,我們進屋吧,可不要曬黑了。”
無論怎麽說,他終究傾慕她雪白的膚色,不願意任何事物破壞了這份憧憬。
在伊內的精心照料下,尼克兩個月後已經能自己翻身,也能勉強坐一會兒,但還不能下地行走。月亮很圓心潮澎湃的時候,伊內也偶爾對尼克做些親親摸摸的邊緣行為,但始終沒做到最後一步。
混血兒曾經做傭兵賺的那點積蓄很快就用光了,以前他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現在多養一口,吃穿住用無不用錢,必須考慮接下來的日子怎麽過了。
“我們擺個攤子賣東西吧?”伊內擺弄着他從海裏撈上來的小玩意兒,向尼克提出了這個建議。十月的北非依然酷熱,人畜都懶得動彈,伊內對自己無法獨立養家表示非常慚愧,低眉臊眼的對尼克說:“你只要看看攤子就行,不用幹別的活,這樣我還能在碼頭多打一份工。”
新主人一窮二白,尼克早就知道,再說躺着養傷極其無聊,她馬上爽快點頭答應了。于是土狼東挪西湊,交給市場管理員一點份錢,弄到了擺攤的許可證。過了幾天,趁着太陽還沒升起來的清晨,土狼背着尼克和貨物來到港口集市,開始擺攤的準備。
突尼斯和阿爾及爾同屬北非海岸地帶城市,風貌很相似。伊內弄到的是能在“廉價區”買賣的許可證,這裏是平民市場,像東方香料、瓷器、金銀工藝品等高級物品在這裏是見不到。集市裏塵土與食品氣味混合在一起,內陸的農民牽着馱糧食的騾子結隊走過,廉價的玻璃珠和假首飾在小販們口裏變成上等珠寶,婦女貨比三家購買便宜日用品,小仔子們則吃着手指頭在小吃攤前流連忘返。
擺攤地點背靠一堵舊城牆,左邊是賣布頭針線的,右邊是一家烤點心攤。見到土狼帶了個白人少女出來做生意,附近幾家攤主都把目光聚集到這邊來。伊內悶頭幹活,靠牆支起一塊遮擋陽光的帆布,然後在陰涼裏鋪上一塊小毯子,把尼克擺了上去,他的小寶貝雪花石一樣白皮膚可不能給曬黑了。
市場的規定是看攤位的奴隸必須有标識,伊內從兜裏掏出一個帶鎖的小銅頸圈,這是他從一艘沉船裏撈出來的東西,不知是哪個商人給自己的奴隸訂做的,有着很可愛的風信子花紋,伊內把它擦得黃澄澄的,仔細給尼克戴在脖子裏,再用一根細細的鏈子拴在牆上。
攤開在地的油布上依次擺好各種紐扣、玻璃珠、勺子、杯盤、銅柄門把手等亂七八糟的雜貨,看攤子的小奴隸乖乖坐在後面,這個攤位看起來就很像那麽回事了,左瞧右瞧,土狼心裏美滋滋。
“東西怎麽定價的?”尼克很專業的問。
“你、你看着賣就成……”
水底撈來的東西沒本錢,能賣出去就算賺,伊內瞧尼克低頭分辨扣子材料的樣子,比在床上躺着精神多了,心中歡喜。他把水囊挂在尼克伸手可及的地方,仔細叮囑:
“我已經跟這片市場的大佬傑內打過招呼了,同行不會欺負你的。要是有客人找茬,我就在旁邊碼頭扛包卸貨,你叫一聲名字我馬上趕過來。”
尼克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注意力都集中在貨物定價上,小臉上明顯寫着“這裏沒你什麽事了”。
土狼抓了抓腦袋,不放心的問:“你、你還記得我叫什麽吧?”
“伊內。”尼克不耐煩的擺手打發主人,“別說話,我算賬呢。”
見她記得自己名字,土狼喜笑顏開,搖着尾巴的走到碼頭打工去了。
卸了兩個小時的貨,工頭宣布休息一刻,伊內往頭上澆了半桶涼水,急匆匆往集市跑,還沒瞧見尼克的影子,便聽見一個甘泉般清冽的聲音穿透悶熱的空氣,使他精神一振:
“牛骨扣、羊骨扣、上好的珊瑚象牙扣!黃銅杯、錫鐵碗、東方來的白瓷盤又光又亮!特價處理,扣子買十贈一,假一賠十哦!這位大爺,來瞧瞧吧,這個祖傳的小銀盒子好不好?純銀的哦!”
尼克雙目奕奕有神,熟練吆喝着,不斷用“特價、贈品、大出血”等關鍵詞引誘着行人的注意力,一副十足奸商模樣。除了低頭看貨的一兩個人,小攤子旁邊還擠了一圈閑人,咂舌看熱鬧。
“稀罕啊,戴項圈的白人妞呢。”
“是土狼的女奴,聽說是從海裏撈上來的,沒花半分錢呦。”
“長得還挺嫩的,瞧那臉蛋兒脖子……老天真是瞎眼,為什麽好肉總讓狗叼走?!”
土狼一把推開兩三個人,從圍觀群衆中擠出一條道路來。見他腰間挎着彎刀,周圍聲音便立刻低了下去,這個怪胎說話雖少,可打架卻是行家裏手,沒三五個人別想占他一點便宜,更別說持械鬥毆了。
伊內從出生起就像條落水狗被人嫌棄,這時卻因為擁有了尼克大大出了風頭,他喉頭又發出了那種吃吃的奇怪笑聲,昂首走到攤子後面攬住尼克的肩膀,當衆顯示所有權。圍觀的人臉上含着嫉妒、憤恨、不屑等各種精彩表情散去了,伊內掏出一塊薄棉布,殷勤地擦了擦尼克的額頭,關切問道:
“累不累?坐着難受嗎?”
“還行,我剛剛賣了二十三個扣子、兩把勺子、一個門把手。”尼克舉起裝錢的小皮囊晃晃,裏面幾個銅子叮當作響,油布上還放着以物易物來的三個土雞蛋,這個成績比土狼原來賣兩天都多。
這一動彈,尼克身上過于寬大的領口落了下來,露出一個嫩生生的小圓肩膀,伊內小心給她拉回衣領:“等會兒我那邊結算了工錢,先給你買合身的新衣服。”他頓了頓,想起尼克連內衣都沒有,又加上一句:“買全套的。”
“鞋子就不用買了,反正我也用不着走路。”尼克說。
“啊……哦……”
就在此時,一個裹頭巾的阿拉伯商人走過來,拉着騾子停在攤位前,朝地上掃了一眼:“呦,你又來賣東西啦,還是那些不值錢的破爛貨嘛。”
土狼在外人面前很少開口,只悶悶的點了點頭。
商人用木杖把地上擺好的物品撥來翻去,眼神挑剔苛刻:“這盤子不是好貨,仿瓷做到這麽劣等的地步,跟鐵盤子有什麽區別呢?這樣吧,大個的算你五個錢,小個的三個錢,這四個大的六個小的,一共三十二,再給我一把牛骨扣子。怎麽樣,很厚道了吧。”
尼克精于算賬,腦子沒有全力開動已經得出三十八的結果,況且這盤子雖然是仿中國瓷,但白淨無暇,難得連個缺口都沒有,算是不錯的貨色了,商人給的價格簡直低的離譜。她等着伊內反駁擡價,但兩三分鐘過去了,土狼依然站着不吭聲。
“那就……照你說的吧。”伊內小聲應了一句,轉身去拿包盤子的稻草麻繩。
“不行,這麽賣虧死了!”尼克叫住土狼,擡頭對商人道:“大個的盤子十八,小的十二,”包圓的話送你扣子沒問題。”
“你訛詐嗎?!這種破爛貨色敢要這麽多,不是坑爹嗎!”
“大爺,小本生意全憑自願,您愛買不買。”
商人見占不到便宜,憤憤的抽了騾子屁股一杖,罵罵咧咧的走開了。尼克這才開口問:“這缺德鬼是不是從前就一直買你東西?”她用樹枝在地上劃拉,把幾種貨物的品名和估計價格一排排寫下來,“就算按他出的價,那也是三十八不是三十二啊,你怎麽也不仔細算算賬?”
土狼手足無措的低頭站着,答不上話來。地上那些鬼畫符樣的東西,他一個也不認識。加減乘除法,也沒教給過他。半晌,伊內低聲問:“你識字的?”
尼克點了點頭。
土狼心裏五味雜陳。會算數的人是不少,可市場裏的大貨行才有會寫字的賬房!他為自己擁有的寶貝沾沾自喜,而內心又深深自卑,因為他這個主人目不識丁,因為不想無知當衆出洋相,他才總聽憑客人出價。
整個突尼斯有幾個人擁有會寫字的白皮膚奴隸呢?土狼就像撿到異寶的窮小子,一方面為自己的幸運而快樂,一方面又因為這不屬于自己的財富而隐隐擔憂。
晚霞布滿天空時,土狼把貨物打包放在小推車上,喘了口氣,回頭一看,只見尼克正一瞬不瞬盯着隔壁點心攤出神,嘴巴微張,臉上露出極度癡迷的表情。
集市上的熟食都是廉價貨,所謂的千層酥皮點心也不過是面粉加了些蜂蜜多烤了幾遍,再刷上幾滴橄榄油,黃燦燦亮堂堂的倒是好看,但奶酪、果醬、胡椒、茴香等高級作料是想也別想,接近傍晚的時候也都涼透了。
但即使是這樣便宜的食物,對于土狼來說也頗奢侈了。他想了想,掏出兜裏數出五個銅子,買了一塊涼點心,托在寬草葉上遞給他的小女奴。
尼克吞着口水接了過來:“你不吃?”
“你吃吧,我不喜歡甜東西。”土狼作出一副“不稀罕女孩子吃的玩意兒”的樣子,傲然望向天邊:“趕緊吃,天黑了路不好走。”
尼克也不再讓,低頭一口一口迅速消滅點心,連指縫裏的面渣也一點不漏舔進嘴裏。見尼克吃得像捧着榛果的松鼠一樣可愛,土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心中比自己吃了蜜都甜。
擺攤,打工,吃飯,日子就這麽平靜的溜了過去,對于土狼,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幸福生活。而對于尼克,那些轟轟烈烈的海盜生活,流光飛舞的躍動,驚心動魄的戰鬥,似乎從來沒有發生過。
她已不再是海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