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忍放下(正文完結)

古靈兒的體溫透過交握的手傳遞到柳卿言的身體中,還有那似乎也泛着暖意的靈力源源不斷地向他湧來,女子的面容在這一刻既清晰又模糊,“現在我把絡娘的魂魄用集魂木收集起來了,但是………”古靈兒凝視着柳卿言的眼,一瞬間又被這雙眼睛中的似水柔情所蠱惑,明明是熟悉的丹鳳眼,卻讓自己感覺到了異樣的情緒,“卿言……你還是變回去吧,這樣子………”

“嗯?靈兒不是比較喜歡這張臉嗎?”柳卿言聞言靠近了古靈兒,眸光灼灼,似乎要看進古靈兒的心裏,古靈兒聽了有些心虛,還是小聲說道:“不是臉的問題啦………”

只要是你就好了。

剩下的半句古靈兒沒敢說出口,有一種說不出的羞恥啊!

不過,“我都快忘記你之前的樣子了………”

是的,這也是個十分有力的理由。

“哦?”柳卿言感到十分有趣,他露出了一個難以言喻的笑容,但是說出的話可就不那麽讨人喜歡了,“靈兒換臉不認人,真是無情呢。”

換臉不認人的古靈兒“……………”

為什麽她一瞬間覺得自己又見到了玄夜?

錯覺!一定是錯覺!

古靈兒心裏跳了跳,只見到柳卿言的臉從頃刻間又變成了之前的樣子,由于靈力的輸入柳卿言的臉色已經沒有那麽慘白,但是臉還是一如既往地瘦,青筋可見,倒是透出一股瘦弱美少年的氣質,他的唇色很淡,不是雲子衿那種有些暧昧的淡粉色,而是近乎于無的透明色,像是長期纏綿于病榻的人才會有的唇色,由于太過瘦弱,那臉色細細的絨毛也是清晰可見,一看到這張曾經又愛又恨的臉,古靈兒的第一個反應就是-

伸手捏了一下這張本來就臉色糟糕的臉,然後像是不解氣一樣似的又朝反方向捏了一下,“哼,柳卿言你這個大壞蛋!”

“是我壞,靈兒盡管罰我。”柳卿言說着還輕輕用微涼的手指撓了撓古靈兒的手心,惹得她一顫。

這羞恥的臺詞!古靈兒真是沒眼看了,但是心裏的委屈又是實實在在,“其實之前我就有想過,如果轉生之後的你并不喜歡我,我其實不應該強求的,只要你過得好就行,若是這樣………也許你就不用糾結痛苦了………”

想起柳卿言的過去,臉色蒼白的少年背負着殺父之仇一步步走來,為了提高修為不惜修煉斷情絕愛的無心琴訣,但是卻會為了她,生生地忍下心魔離體之痛,卻從來不曾提過……

這樣的他,她怎麽忍心放下。

柳卿言剛要說話,沒想到古靈兒繼續說道:“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如果覃珍心那樣的女人都可以接近你,我才不會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明明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明明最最喜歡你了,我做不到把你拱手讓人,我做不到………”古靈兒心下好亂,只知道把自己所思所想一股腦全倒了出來,說完才發現自己說了怎樣羞恥的告白之語,情緒和語調更是亂得一塌糊塗。

真的是太丢臉了!

而在柳卿言看來,對面的女子一字一句仿佛都是這世界上最甜蜜的迷魂藥,心下已經被滿滿的回憶和無處安放的愛戀所席卷,但是好像還不夠似的,強烈的情感已經讓自己也要迷了神,失了心智,女子充滿愛意的話語成了壓倒心神的最後一根稻草,最後只能仿佛失去了言語能力,嘆息一般地呢喃:“我知。”

是的,他怎會不知這種洶湧得仿佛要把自己也淹沒的感情,明明是四大宗門大比上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了異樣的感覺,但是卻告訴自己那不過是自以為的新奇;明明是第一次她在自己面前摔倒時,平生才第一次有了開心的情緒,卻不願承認;明明在她看向自己時心裏會不由自主地歡喜,可是卻吝啬一個承諾;明明看到她受了傷才明白原來自己也會有心疼的情緒,可是卻只能壓抑着、隐忍着……

明明,他也最喜歡她了。喜歡她黑白分明眼中只有自己的樣子,喜歡她看向自己時可愛的神情,心疼她生氣時緊張時咬緊的紅唇,可是卻只能踯躅于原地,用回憶來填補心中一再隐忍的欲望。

但是…始終是欲壑難填、心有不甘。

“我的靈兒最好了,”柳卿言的臉色慢慢恢複,他放下了與古靈兒緊貼着的手,抱緊了她的身軀,閉上了情緒洶湧的眼,“一直,想強求的都是我啊,靈兒。”

是他不肯放她離去,因為這一生,亦或是兩世為人,回憶起來,唯一鮮活的人,只有她。

“好了,我們還是說正事吧。”古靈兒有些害羞了,看了眼周圍發現綠渺早就已經不知道跑到了哪裏去,有些心虛,“卿言,我去七弦宗的時候發現覃珅,然後他的元嬰居然還沒有滅,還想奪我的舍-”

古靈兒說了一下,發現柳卿言只是溫柔地凝視着自己,本來想賣個關子的心思也沒有了,“不過他現在肯定打不過我咯,然後我就把他收了!”

柳卿言臉色只是微微一變,語氣卻聽得出他的心情,“靈兒可以交給我,我會好好處理的。”

好好兩個字柳卿言還加重了語氣,一聽就知道不會是什麽好事情。

“不過沒想到卿言這回居然用這麽直接的手段呢,直接拿刀上了,真不像你的作風呢。”古靈兒輕笑。

“因為……想多些時間陪伴靈兒呢。”柳卿言松開了古靈兒的小身軀,輕輕撫摸對方軟軟的臉,古靈兒的臉又無法控制地紅了起來,“壞卿言,不要逗我啦,我還想和你說絡娘的事情呢。”

“嗯,靈兒說,卿言在聽呢。”柳卿言像是沒有注意到古靈兒下意識拉開了一小段距離準備講正事的樣子,而是不動聲色将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拉進,古靈兒斜了他一眼,也假裝面不改色鎮定地說道:“絡娘說現在天玄宗的風楚是千葉飛靈的妹妹千面飛靈所化,聽起來這個玄獸很是狡猾的樣子,我們這一回過去要小心才是。”

見柳卿言神色雖然如常,但是額邊卻有汗珠流淌,古靈兒注意到了不禁問道:“怎麽了?熱嗎?”

柳卿言搖搖頭,但是神色還是透露出一絲蒼白。

古靈兒轉了轉眼珠想了想,突然一把掀開了柳卿言的衣袖,修長勁瘦的手一下子顯露無疑,果不其然,古靈兒看到了其上之前被滅魔水所傷的地方似乎隐隐發黑。

察覺到這個,古靈兒瞪了柳卿言一眼,心裏又是生自己的氣又是生柳卿言的氣,自己剛才只顧着給他輸靈力都忘記了他身上有自己設置的靈氣屏障,一旦感受到熟悉的靈力波動可能會産生回流現象,因為牽動了之前的傷口,這麽大的事柳卿言竟然像個沒事人似的!

“怎麽不說呢………你真的是………”古靈兒本來是想生氣的,可是對着這麽一張臉又說不出重話,“我覺得自己要內傷了…………”

“只是一些小傷,靈兒不必太在意。”

雖然看她擔心自己會不可抑制地感到……滿足,但是他覺得這點還是不要讓她知道吧,不然的話他豈不是看不到靈兒擔心自己時可愛的模樣了?

傷口的痛覺,也能更加提醒他這一切的真實。

她真的在自己面前呢。

“小傷?”古靈兒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眸,“也就只有你會說這是小傷,真是的,我來穩固一下這個靈氣屏障,可能會有些疼,如果覺得疼的話就-”

古靈兒還沒說完,柳卿言就老神在在地接道:“靈兒親親的話,就不疼了呢。”

“你!”古靈兒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讓你不告訴我,疼的話忍着!”

他他他怎麽能面不改色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一樣說出這樣的話呢!

“是是,靈兒說忍着就忍着。”柳卿言只注視着古靈兒,目光像不經意似的滑到了那微微張開的紅唇上,心裏回憶着之前親吻那朱唇的滋味。

似乎是很溫暖、很柔軟、很讓人心迷神醉的觸覺。

柳卿言的心思不免有些飄忽了。

古靈兒專心地為柳卿言修補着手上的靈氣屏障,待完成得差不多了一擡頭發現柳卿言的眼神似乎都有些迷離了,額角的汗珠更多了,還以為他是疼得厲害,不免有些心疼,于是心下掙紮了一下,終于還是低下頭,在那近乎透明色的唇上印下了一個輕柔萬分的吻,柳卿言回過神來才感到女子的臉慢慢放大,溫熱的觸感一如記憶中美好,卻轉瞬即逝,像羽毛一樣随風而去,但是卻在心中留下了難以抑制的騷動。

“這樣就不會那麽疼了吧。”古靈兒轉了頭,有些別扭地說道。

“唔………其實卿言還是有些疼呢。”

“你!”古靈兒不行了,“好了,那抱抱吧,抱抱就不疼了。”

在之前,她一定不敢相信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

果然,愛情是個神奇的東西。

“這可是靈兒說的呢。”柳卿言像是抓住了時機一樣,一把攬過古靈兒的腰,手不輕不重地落在那腰上三寸的位置,将自己瘦削的身軀與女子柔軟的身體相貼。

古靈兒感受到了懷中之人懷抱中帶有的滿足,心裏又是有些難過,又是有些說不出的窩心。

“好了,卿言,現在好一些了嗎?”

“好多了,都是靈兒費心了。”柳卿言說着拿出了懷中的手帕想為古靈兒擦汗,那是一條粉紅色的梅花帕子,古靈兒一看怔住了,這………

這不是之前她給小花的帕子嗎!

沒想到他居然還這樣好好地保存着………

“怎麽了?靈兒可是不喜歡這帕子?”柳卿言一邊細細地擦着一邊關注着古靈兒的神情變化,“沒想到你還留着………”古靈兒小聲嘀咕了一句,不過這自然逃不過近在遲尺的柳卿言的耳朵,他輕笑,“靈兒的東西,自當好好保管。”

說着他拿起了擦完的帕子,臉上露出了一個撩人的微笑,“何況現在上面又有靈兒的味道了呢。”

一臉懵逼的古靈兒“…………”

她錯了,她想要一個正常的柳卿言其實?

“你正經點啦,等下我們還要去辦正事。”古靈兒習慣性地扯了扯柳卿言的袖子,柳卿言順勢收了笑,“好,靈兒說的是。”

“如果對方是千面飛靈的話,卿言倒是有一個主意。”柳卿言挑了挑眉,神色中透露出一絲算計,“聞言千面飛靈最是喜愛美色,那麽我們可以這麽做…………”

古靈兒聽完柳卿言說的也點了點頭,确實是個不錯的主意,只是,“卿言,我們直接布個陣甕中抓鼈就好了,現在我們不怕它!”

柳卿言失笑,他差點忘記了,他的靈兒現在很厲害,這樣一來似乎就不用陰謀詭計也可以呢!

只是………

柳卿言心中一個念頭一閃即逝,很快他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天玄宗。

風楚,也就是千葉飛靈最近有些不安,本來她已經成功打進了天玄宗內部,但是最近發生了一件讓她也措手不及的事-落花宗大弟子覃景行的來訪,雖然自己曾經用搜魂術看過風楚的回憶,還能勉強不露餡,可是這幾次下來,眼看着似乎覃景行已經開始懷疑了,她幾次想要聯系姐姐,可是都聯系不上,她不禁有些不安了。

這一回,她也只好冒着風險回姐姐那兒一趟了。

沒想到,她才走出幾步,前方一陣金光閃過,自己的腳步仿佛被一面巨大的牆擋住了,千面飛靈心下一驚-這這是結界?

難道她的身份已經被發現了?

沒等她多想,只見面前又出現了一朵緩緩升起的蓮花,她只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想逃但是腳就像被定住了一樣,更讓人害怕的是,在蓮花的籠罩下,她發現自己竟然慢慢不受控制地變回了原型。

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一個陌生的人影。

來人正是古靈兒和柳卿言,古靈兒滿意地将千面飛靈也收入了并蒂的空間中,轉身跑向了柳卿言,“卿言!”“如此一來,好像就都解決了呢!”

柳卿言正要回話,正在這時,古靈兒感覺到空中光華閃爍,兩人一起看向了光源,下一刻,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竟然出現了-

長長的道袍和一層不染的靴子,竟然是琅天,“鐘靈姑娘,如今此界的咒怨之力已經被悉數清除,琅天感激不盡。”

說着,他行了一個恭敬的彎腰禮。

古靈兒想了想片刻前發生的事情,似乎有些懂,但又沒懂。

琅天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這些玄獸正是吸食了絡娘身上的咒怨之力才會修為大漲,如今它們都已經被制服,因此之前的詛咒也就不再有效了。”

古靈兒點了點頭,她說呢,原來之前的絡娘居然是被這些玄獸當成了公用的十全大補丸了,想想也是十分心酸……

“如今想想也許當初我的決定是錯的,賜下功法不過是引來了更多的紛争………”

琅天望着前方,語氣中難以掩飾失落與滄桑。

“琅天兄,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也許一切應該順其自然,方為大道。”古靈兒說道。

是的,也許賜下功法的初衷是為了讓大家更好地修煉,可是他卻沒想到人為了這種利益會變成怎樣瘋狂的生物。

古靈兒身後的柳卿言神色淡淡,只是目光仍然停留在古靈兒身上不舍離去,他不曾體會過太多濃烈的情感與愛戀,小時候父親給自己的溫暖支撐着自己的複仇,後來回到了七弦宗母親早已經逝去,心裏說不難過是假的,可是對于母親的印象,卻已經有些模糊了。

也許絕世功法對子世人來說是稀世珍寶,可是于他而言卻是最可悲的東西。

“鐘靈姑娘,此次多有麻煩,琅天此次前來,也是為了送鐘靈姑娘………”

還沒等琅天說完,古靈兒馬上打斷了他,“琅天兄不必着急,鐘靈還沒打算現在就走,我已經決定了………”

說着,古靈兒望了身後的柳卿言一眼,“我心有牽挂,因此決定留下來,如果哪一天我們可以一起走了再說。”

琅天深深看了古靈兒一眼,臨走時的眼神意味深長,“既然鐘靈姑娘已經決定,琅天也不再多言。”

但是兩人不知道的是,琅天手中的一道光悄無聲息地進入了柳卿言的身體中。

等柳卿言明白了琅天所說的意思後,他不贊同地皺起了眉頭,“靈兒,你不該這樣胡鬧。”

被認為是胡鬧的古靈兒,“沒事啦,我又不是回不去,只是你現在的身體根本禁不起折騰啊………”

說了一半她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卿言你怎麽知道?”

柳卿言無奈地嘆了口氣,“是琅天兄臨走前告訴卿言的,他說如果你長時間不回歸主魂,可能會有縮減生命的危險,這是真的對嗎?”

柳卿言目光如炬,古靈兒被看得有些心虛,只好悶悶地點頭,“是這樣………”

“可是比起活得短一些,我還是更不願意見不到你。”古靈兒擡起了清澈的雙眸與柳卿言的對視,眸光盈盈,似乎能讓人融化。

柳卿言頓住了,半響他回過神來,摸了摸古靈兒的頭,輕嘆,“真是敗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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