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綠色絲帶捆起長發，簡單打了個結便垂在身後，襯着女孩的白皙肌膚。

食指輕輕滑過她偏英氣的五官，眼神裏的溫柔滿得都要溢出來。塔蘭戳戳萊迪亞失去嬰兒肥的臉頰，有些懷念以前的“小胖妞”。

不清楚高塔的神官怎麽養的孩子，賦命儀式上聖女肥嘟嘟的模樣像個瓷娃娃，臉蛋看起來比饅頭還好捏，一掐立馬能彈回來。他那時以為她永遠是微胖的體型，誰想每次見面都能給人眼前一亮。

瘋長的身高、敏捷的身手、超乎想象的力量，比起成為高塔的主人，萊迪亞更适合當軍人。溫柔親和的形象下是無畏的心，堅定的語氣仿佛勝利永遠屬于藍海。

就算不是皇後，你也是優秀的領導者。

幫女孩蓋好被子，尋思陪她眯會兒，然而持續發來的消息無情拉回沉溺幻想的家夥。

巴克羅汀：【出門在外注意形象，起飛失敗.jpg】

塔蘭：【？滾.jpg】

兩人三足的糗照被網友做成表情包，在首相精加工後傳到當事人這邊，而國王不甘示弱地回贈首相的表情包。鬥圖大賽由此開始，在人醒時落下帷幕。

入夜的春季帶有涼意，萊迪亞套上棕色襯衫，再戴上喬裝耳釘，瞥見光幕裏的表情包時眼中泛光。

塔蘭猶豫道：“只能給他的。”

“好吧。”我可以找巴克羅汀要。

藏着小心思的漂亮女士挽住紳士的手臂，開始今晚的旅程。

夜晚的芬格多華燈初上，衣着華麗的行人在燈光下格外耀眼自信。

商場內的甜點香味從四面八方傳來；剪裁利落的服裝搭配飾品，展示于櫥窗內；璀璨的珠寶永不過時，輕易抓住別人的目光。

明亮的眸子盯着珠寶邊的珊瑚裝飾移不開眼，被帽子遮擋容貌的男人無奈地幫對方轉過臉，小聲說：“真的在拍賣會上呢。”

巴克羅汀已确認消息真僞，他們所在的商場今晚确實将拍賣來自淺海的罕見珊瑚。為了這塊珊瑚來的人不少，多數是看個熱鬧，可商場沒有因此降低價格。

瞧兩根豎在眼前的手指，萊迪亞猜道：“二十萬，兩百萬？兩千萬！好貴。”

塔蘭低笑，“沒辦法，物以稀為貴。哎，你這不要，那不買，現在這個總想要了吧？”

“謝謝，要不起。”

盡管在節約預算，但省下來的錢用在拍賣上剛好跟沒省似的。這難道就是強留下的錢終将以另一種方式花出去嗎，那她帶的錢也要搭進去了。

得想辦法省錢才行······

他們嘗着新口味營養劑，融入排隊進拍賣會的人群。

據說今天的人特別多，有很多出現在新聞上的富商前來。萊迪亞無聊地觀察周圍的人，卻在隊伍裏看見眼熟的身影，也讓一個絕佳的主意就此誕生。

“柯達維奇校長、莉莉，”萊迪亞小聲呼喚前面的人，“這裏。”

本·柯達維奇倒插到萊迪亞前面，“聽莉莉提過殿，你，沒想在這遇到。”

兩人簡單地寒暄後，叫人過來的聖女說明目的：她願意和荼蘼尼娅大學校長合作競拍，條件是三分之一的珊瑚所有權歸自己所有。

校長欣喜地答應，不禁感嘆這是絕佳方案！

學校勉強才湊夠兩千萬，完全沒競拍資格，用沒有依據的論文向國家要錢也不可能。他都做好白跑的打算了，沒想到有人也相信假說。

另一邊的氛圍就沒這好了。

同在休假的兩位高官剛用表情包打過一架，現在敵人見面分外眼紅。

塔蘭誰都不服的樣子，“你來幹什麽？”

巴克羅汀說：“我陪老丈人和你有什麽關系。作為同事，你才是最煩的那個，所以确定關系沒有問題。”

“冷靜，要入場了。”

莉莉彌恩和萊迪亞适時阻止戰争，用隔着十萬八千裏的位置換來短暫的安寧。

随着燈光暗下，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拍品上。各式各樣的罕見孤品被炒到天價，大到別墅，小到耳釘，在木槌一次次落下後找到買家。

輪到最後的拍品時，拍賣師壓抑激動的心情，生怕影響東西的質量。萊迪亞和校長瞬間提起精神，挺直腰板望着被掀開黑布的拍品。

就見燈光下的浴缸中正躺着乒乓球大小的紅色珊瑚，而那根水下探頭讓躲藏在其中的珊瑚蟲在屏幕上無限放大。

活的，還能生長的珊瑚。

拍賣會上安靜得可以聽見心跳聲，從未見過的生物此時就在眼前，向他們述說深海的秘密。

然而苦澀的信息素讓萊迪亞察覺異常，順着塔蘭冰冷的目光再次細看，右眼奇怪地開始不适。

那是時之海的珊瑚，是不會被海浪拍上岸和出現在淺海的品種，顯然有人違法偷盜海洋生物，破壞墓地。

這和宣傳冊上的信息不一樣！

深海的規矩，只有被潮汐送到陸地的東西才是可以販賣的商品。

“你們這是違法的，是違背海洋與陸地共生的行為！”

本·柯達維奇驟然站起，斥責他們的行為，但這裏是拍賣會，只有商人沒有學者。衆人不會在意一名大學校長的話，在拍賣師說出價格後不想競拍的人也加入其中。

“在首相面前拍賣禁品，有點意思。”

撤下僞裝的四人讓拍賣會陷入死寂，無人料到皇帝、聖女、首相和法律顧問會同時出現在不起眼的拍賣會。這也意味着芬格多的拍賣行同時向皇室、內閣和高塔宣戰，參與者都将受到懲罰。

“不長記性，”塔蘭冰冷的眼神透着不耐，“看來海嘯往你們腦子裏灌海水了。首相，派遣衛兵包圍芬格多，踏線者處以死刑，以國王的名義。”

“海浪，要來了，”萊迪亞捂住刺痛的右眼，克制不住地說出預言，“海洋在生氣。”

高塔的主人能預見海洋的一切，無人有權質疑預言的真實。

拍賣場內哄亂起來，剛還洋洋得意的買家此時狼狽地朝各處出口湧去，動作慢的人被踩在腳下，動作快的卻堵在門口，出不去進不來。

安保和老板在極力呼喊：“這是地下，守好門，海水就進不來！”

然而貪心的商人低估了海洋。

頃刻間，隔兩個市才看見海洋的芬格多從下水道湧出海水，來自深海的生物撐開井蓋，奮力向外擠。路上的行人開始逃竄，但不多時他們發現海水和海獸在有目的地朝商場方向去。

地底防水的牆壁滲出海水，逐漸讓拍賣行變成三米深的室內泳池。

“萊迪亞！”塔蘭極力呼喊被沖散的女孩，可失去理智的獸人光顧着逃跑，女孩離她越來越遠。

水位越來越高，從一層噴湧下來的海水将違背誓言的獸人按入海水中。

突如其來的海浪讓萊迪亞喝下好幾口海水，碰到天花板的手掌被泡在水中，再無空隙使人呼吸。近在咫尺的大門被海水關閉，沒有打開的可能。

最後的氧氣即将耗盡，水母卻在四處漂游，纏繞周圍人的脖子。

【獸人祖先渴望陸地，向海神祈求擁有在陸地上生活的能力，代價是失去在水中呼吸的本領。】

發懵的大腦失去求生意識，感覺自己就要付出去往陸地的代價，萊迪亞無力沉入水底，等待最終的命運。可是她好不甘心，明明旅行還沒結束，還沒有聽到正式的告白。

好像有東西在蹭自己的臉，啊，是剛才的珊瑚。

萊迪亞忽然睜開眼睛，渡進肺部的空氣使人愣住。夢幻的紫色魚尾從視野中閃過，帶蹼的冰涼手掌觸碰她的臉頰，手上的魚鱗無意剮蹭她的臉頰。

深邃的眼睛凝視着自己，缥缈的聲音再次傳入耳中，“要用心讓花在陸地上盛開。”

別走。

短發自眼前閃過，人魚無視了神官的請求；數米長的蟒蛇緊接着游來，将快失去意識的人往敞開的入口；渾身濕透的國王從人群中沖出，緊緊抱住失而複得的人，轉頭對陌生的女人道謝。

衣物幹燥的女人在災難現場非常顯眼，但她只是無所謂地點頭，“小心點，陸地上的國王，海洋親切又危險。”

她消失在人群中，仿佛沒來過般，連監控都查不到她去了哪裏。

仍在往外溢的海水追殺每位從拍賣室內逃出來的人，每種危險的海洋生物都水中狩獵。海蛇和水母在下毒；鯊魚在撕咬；海星和章魚捂住罪犯的口鼻，剝奪他們的空氣，直到它們盡興。

沒人能救他們，連神官都不行。

淡淡地瞥了眼下面的慘狀，萊迪亞縮了縮脖子，“有點冷。”

塔蘭對巴克羅汀道：“你們飛行器停哪了？”

首相先生擰掉女伴頭發上的水，“18號。”

得，比他還遠。

塔蘭将萊迪亞抱起，準備回到13號停靠點，誰知聞着味兒就來的記者将五人包圍。

“陛下對封鎖芬格多的指令有何看法？首相先生對國王的獨裁行為有何想法？”

“對違反海洋法的罪犯處以死刑是否過于殘忍，是否想過更改法律？”

“聖女殿下對獸人的态度過于冰冷，是否存在心理疾病，請做正面回答。”

離譜的問題一個又一個，沒有多餘表情的幾人使記者以為自己占據上風，但忘記了比起抓到賣點，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毛毯下的人露出冰冷的眼神，聒噪的記者們仿佛快成為死人，對趕來的軍隊命令道：“海洋讨厭他。”

代表災難沒有結束的右眼死死盯着身後一片黑暗的記者，收到指令的士兵眨眼間便将他指着的記者铐住。

現在起懲罰剛剛開始。

“芬格多地下還有很多。深海将淹沒陸地，海雨所到之處将成為海洋的領地。海洋，要公平。”

要加班了。

巴克羅汀站在啞巴們面前，自然地拿走話筒，直面攝像頭，“海洋給予獸人生存空間三萬一千零八年。其間某些犯罪分子試圖盜竊海洋資源牟利，被海洋處以酷刑，因此，海洋法的設立保護的永遠是藍海公民。如果你們現在都對此持懷疑，歡迎移居其他星球，政府從未對知法違法的公民有過挽留。”

“在場所有記者請接受警方檢查，政府有權懷疑有人煽動群衆以诋毀國家。此外，關于如此規模的海洋資源盜竊案無任何媒體發布消息，我可以懷疑有人買通媒體，我們将對各行業提前進行摸底核查。”

再也沒有人敢站出來，後面被救上來的人全都瑟瑟發抖，生怕出現更大的麻煩。

下班的官員們又開啓線上會議，簡單的流程和極高的效率，短短一個小時，稽查人員就對所有企業進行線上及線下的排查。

芬格多的警衛和軍隊全部出動，将整個城市翻得底朝天，繳獲許多海洋生物，涉事拍賣行全沒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