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看着床下睡着的人,将枕頭下的種子對準天空。

海面可見太陽的一點光亮,淺藍色的花種在照亮下變得透明,躲藏其中的生命可見冒出的根尖。

迷迷糊糊的大貓輕輕靠近伴侶,半睜的眼睛看向奇跡。

萊迪亞開心道:“她說用心讓花盛開,結果昨晚就夢見花開了。”

“真是奇怪的培育方式,夠校長研究的,但我覺得還不夠用心。帶它去看日出,再來次海域探險?”

叮鈴鈴~定好的鬧鐘忽然響起,玩鬧的人來不及換衣服就坐在艙門邊。

今天的太陽來得有點早,等欣賞日落的人到來,它已升起三分之一。在這旅游的鯨魚群跟他們一樣迷糊,互相碰撞對方的身體。

她瞄見莉莉彌恩說的貝類,它們白皙且光滑,就像鵝卵石。她有些期待地用腳去戳邊上的殼,正準備去撿就被張嘴的生物噴滿臉水,彈跳着要咬沒禮貌的家夥。

不記仇的女孩将貝類踹飛,用袖子擦掉臉上的海水。

塔蘭笑得身體顫動,“裏面要有珍珠怎麽辦?”

“有珍珠我也不要!”萊迪亞舉起濕手往對方臉上抹,“讓你笑。”

“消消氣,換上衣服,準備參加人魚節。”

時之海每年都會有幾日可以下海,當親人的海洋生物出現在海域,就代表節日已經到來。市政府會因此在海灘和相關街道上舉辦市集,人們被允許在深度較淺的海域乘船下水。

不過因為昨天的直播,市民們和遠道而來的兩位客人中間暫時出現無法跨越的溝壑。

月白色的裙擺在微風中起舞,花種被挂在脖子上,花圃購買的草帽剛好遮擋太陽。手上的薄荷檸檬水混合冰塊的清涼,讓人覺得氣溫剛好。

但她仍覺可惜,要是死刑在前天晚上執行,那個小孩就不會哭;塔蘭更加心虛,覺得自己不該吓小孩。直播會打碼,政府也會限制照片和視頻傳播,所以水槍的責任很大。

當萊迪亞站在攤位前購買飲料,塔蘭瞬間相中隔壁的水槍,借過老板手上那把就混入小孩堆裏。總之拿到飲料的人找來,委屈的小男孩開始嚎啕大哭,怎麽都哄不好。

四周看過來的人讓兩人充滿負罪感,配上一杯飲料、一把水槍,逃似的跑到外面。

她說:“都不敢進去了。”

“那就跟船長出海探險吧。”

“我才是船長。”小時候的切磋讓船長的職位歸屬保持到現在。

船長帶領水手乘坐木舟向淺水區進發,清澈的海水讓水下生物無處可躲,也不需要躲。被槳板碰到的海龜向上碰碰客人的手,繼續朝海灘上游;海豚和虎鯨圍着獸人繞圈,想要貼貼和擊掌。

不少人穿上救生衣跳入海中,激動地刨水,看得人心癢難耐。

但萊迪亞的水性比大多數獸人還差,就算有救生衣也會嗆水。她曾努力練過,雙腿卻時常同時彎曲,雙臂也不習慣伸展的動作。課程都快要結束,她也才勉強游出幾米。

“你說虎鯨能同意我坐在背上嗎?”

“與其和它商量,不如我背你。”

說着水手直接跳入水中,化身毛發濕透的老虎。她小心地坐在老虎的背上,冰涼的海水包裹雙腳,有種奇妙的感覺,仿佛找到了歸宿。

這時湊過來的魚群被嗷嗚一聲吓散,膽大點的反應過來就朝兩人吐水。童心未泯的兩人緊接着反擊回去,濺起的水花令人找不着北。玩上瘾的虎鯨幼崽更是一個跳躍,将兩腳獸撞入水中。

變回人形的男人将人撈起放回船上,轉身就朝胖小孩的腦袋拍去,“玩過頭了。”

“嘤嘤~”

“沒關系,就當給種子澆水。好像又長大了點。”

清晨還只冒頭的種子的根部已經抵住邊緣,感覺馬上就要破殼。塔蘭見狀潛入海中,準備帶點沙子上去。雖然深海區的沙子效果可能更好,但那太危險。

萊迪亞趴在船邊,生怕有意外,然而怕什麽就會來什麽。心髒開始失控,遠處有東西朝這過來。

海獸嗎?見海域依然平靜,她立馬打消猜想。

琥珀色的眼睛卻驟然刺痛,眼前的事物恍惚間變成藍色,水下的危險被清晰看見接近海水的顏色,此時成群朝這漂來的臨花水母。

但,還有什麽,在更遠的地方。

望向深海區的陰影,似乎聽到誰在呼喚。

【海的孩子,那是我靈魂沉睡的地方】

萊迪亞忽然回神,不知何時回來的塔蘭正在呼喚自己。黑色的眼睛倒映出她的樣子,藍色的眼睛、眼尾奇怪的黑點。

熟悉的人魚也在此時出現,坐在木舟的船尾,惹來騷動。長有蹼的手輕觸陸地女孩的眼尾,流露出的驚訝仿佛發現不得了的秘密。

“花已在陸地盛開,”人魚回到水中,“陸地的國王,我是祭司瑞內安,請随我前往深海。”

說是請,瑞內安并沒給國王選擇的權力。

虎鯨将木舟推向更深的海域,接着藍鯨浮出水面,馱着木舟前往所望見的陰影,一望無際的深海只剩下他們和人魚。

被塔蘭抱在懷中的人愈發無力,嘴巴控制不住張合,“沉睡之處,花,寬恕······陸地的王請耐心等待,離別,不會太久。”

“萊迪亞,萊迪亞,”塔蘭焦急地呼喚,“喂,你別光坐那不說話!”

瑞內安第一次起碼表面上尊敬對方,解釋:“陸地的王請不要生氣。當混血兒進入你們口中的時之海、人魚和海神的沉睡之地,獸人的基因會被剃去。”

“她才不是,貝伊娜。”

貝伊娜,格裏維的妻子、萊迪亞的母親。

他們只知道神官從海的對面将人帶來,而系統裏沒有領證記錄,連父母都沒參加過格裏維的婚禮。

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将貝伊娜當作神官的妻子。

等人徹底冷靜,人魚獨自述說萬年間的故事。

公元4102年,人魚首領的生命到達盡頭,人魚們來到沉睡之地等待新領袖的誕生。

即将逝去的首領向海神道別,誰料儀式出現問題,海神的聲音自地核傳來,述說自己的困惑。這時人魚們發現海神将剩餘的力量凝結,送入地心。

在他們誕生之前的歲月,海神擁有過豐富的情緒,但同伴的隕落讓孤獨吞沒它們。她不明白自己為何存在,漸漸地,記憶開始被遺忘,她已忘記那些情感所帶來的感覺。

而海神遺留的精神體繼承了疑惑,如果不及時解決,精神體和力量會分離,獸人将從藍海消失。

琉璃花是海神的珍寶,它的先祖卻在陸地誕生,人魚将情感和記憶存入花中送給精神體,可花的先祖在思念陸地。

她們不得不守在深海,又必須前往陸地,直到生物進化使她們看到希望。

作為首領,貝伊娜登上陸地,神官格裏維得到預言前往彼岸迎接。兩人在有限的時間內試遍各種方法,在公元34687年送出寫有時間的信後便從世界上消失。

傳說人魚将右眼換給神官,他的後代從此擁有溝通海洋的能力。

然而人們不知道的是,被海洋接受的獸人可以聽見海的聲音,但想向海洋尋求答案需要付出生命。

人魚和獸人是自然選擇的結果,擁有強健的體魄和漫長又短暫的生命,兩位大人物怎麽會輕易死去?

“老祭司沒有下個二十三年,所以繼任的我踏上陸地,尋找神官的子嗣讓花在陸地上盛開。我想是我搞錯了花朵,獸人怎麽會對海洋這樣好奇。”

塔蘭警惕道:“我為什麽會和她分開。”

“如果精神體接受陛下的記憶,她需要時間恢複。”

“我才告白成功,你讓我怎麽證明我和她的關系!”

“如果你非要談論這個,恕我失禮。”

既然說服不了炸毛的老虎,人魚也不是吃素的。祭司跳入水中,僅将尾巴便掀翻了木舟,把兩人帶到海裏。

萊迪亞掙紮着,空氣從肺部消失,失去意識的她墜入更深地方。

然而當身體适應海水,隐藏在耳後的腮開始發育,後背和眼尾零星幾點的魚鱗正式形成。冰涼的海水撫平身上的燥熱,緩解變化帶來的傷痛。

她睜開眼,好像做了很長的夢,手上的蹼卻讓人認清現實。

黑色的魚尾在水中擺動,瞬間來到溺水的大貓身邊,冰涼的手掌觸碰恒溫的陸地生物,難過和不舍被融入這個不算美好的吻。

她輕吻塔蘭耳後的皮膚,将人交給趕來的虎鯨,“塔蘭,霍格安。”

人魚首領呼喚她的伴侶,轉身去往更深的地方。

瑞內安正等在那裏,遞出從她脖子上拿走的吊墜。破殼的根系纏繞萊迪亞的胳膊,紮入皮膚,儀式正式開始。

瑞內安:“後悔嗎?”

萊迪亞笑道:“一個敢掀翻國王木舟的人魚不會讓我留下遺憾。”

兩人的對話她全聽見了,雖然這對塔蘭而言很離譜,剛到手的女朋友轉頭忘記自己,但人魚基因裏刻下的責任讓她只能這樣選擇。

說來也怪,之前喜歡人魚卻從未想過成為人魚,尤其她還喜歡獸形身上蓬松的毛發,現在竟輕易就接受新的身份。

引路魚蹭了蹭首領的臉頰,示意她随自己走。

它們在前面繞彎轉圈,做出各種奇怪的姿勢,萊迪亞則跟在老師們後面學習,漸漸跟上它們的速度。

光禿禿的峽谷和谷底開始出現琉璃花花海,微弱的光亮驅散無盡的黑暗,像天上的銀河令黑夜不那麽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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