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展會接近尾聲,壓軸珍品在衆目葵葵之下也現出了身影,是“迎風挽月”衛君侯的玉蕭,寧栖有些詞窮無法形容出它的美,只能是想到了皚如山上雪,姣若雲間月。
這次的物品并沒有進行拍賣,只是向衆人介紹一番後就再次被收了起來,然後在衆人的見證下贈予了國家博物館,這一舉動引起一衆之人的惋惜,不過更多的是敬佩,寧栖也在此中隐約的猜到了葛文鈞的用意,離去時還有不少人在小聲議論着這一舉動。
“沒想到葛文鈞竟是你的舅舅,傳聞他已經沒有親人了”陳落落感嘆,這大千世界萬物所言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是,傳言聽聽罷了”寧栖不想多說關于他的事情就簡單的結束了話題。
展會結束兩人告辭,陳落落邀請寧栖去家裏吃飯被寧栖推辭了,他依舊不是很愛走動,一上午下來也已經疲乏了,只想回去呆在沒人的卧室好好躺着 ,就什麽都不想好好躺着,而且再晚些回去王媽肯定又會給他打電話催促了。
無奈笑笑寧栖上了張叔的車,張叔是當年寧家的老人,寧家出事後寧栖被接到宋家宋老爺子怕寧栖不習慣就将張叔也留了下來,直到現在也一直跟着寧栖。
“張叔,繞個道從城南走吧”
人間煙火氣最撫人心。
城南是江沅最大的鬧市區,這裏不同于繁華如潮的市中心,而是熙熙攘攘。一水的商鋪,清一色的小販不管是清晨還是夜晚都在這叫喊販賣着自己手中的商品,有自家種的菜有自家養的牲畜,有手工創作的小物件,有海淘的商品,價格低廉新鮮的物品總是層出不窮,這裏也是城管們最常來的地方,因為都是自家的東西甚至于連販賣許可證都沒有。
寧栖讓張叔停在一旁的攤位上,人們砍價與交談的聲音此起彼伏,他喜歡聽他們講話,是這些聲音陪伴了寧栖度過了那段黑暗的歲月,這裏仿佛能夠将一個人拉回人世間。
他們雖然收入不高,可是卻都在拼盡全力更好的生活着,他們如同火紅的太陽般灼熱而燦爛。
“張叔,下去買條魚吧,王媽可是說過等我好了給我做魚吃的,這邊有新鮮的正好買回去讓她不能賴賬”
“哈哈好,那您在這邊等我,我去去就回”張叔爽朗一笑,眼角的皺紋細細眯起滿是歲月殘留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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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王媽苦婆心的勸着寧栖“小先生啊,老爺子又打電話催您回去看看他了,您都四年沒回去過了,老爺子也挂念的厲害,上次丁姨還說老爺子今年身體不如往年康健,這人老了是一年不如一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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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碧波連映天,這才十一月初天就寒了。
寧栖帶好手套将自己裹成粽子出了大廳,花園內那棵有成年人手臂粗的柿子樹已經紅彤彤的了,幾只鳥兒不怕人飛去枝頭覓食,滿庭院都叽叽喳喳的。
随手摘了個低垂下來的柿子擦了擦就咬了上去,澀意讓寧栖說不出話。
他不敢去回應。
他又怎麽能夠不知道呢,老爺子對他的挂念對他的呵護他又怎麽能夠不懂呢。
這四年來他連過年都沒有回去過,可那個老人卻什麽也沒有說,甚至是在第一年寧栖還躺在icu裏時親自從亥亞飛到江沅只為了探望這生死不明的孩子。
那時寧栖已經沒了什麽生存的意志,是老爺子親自握着他的手守在窗前讓他再也忍不住有了反應,老爺子對寧栖的恩情他又怎麽能忘卻。
淚不知不覺爬了滿臉,寧栖胸口發漲,眼前模糊一片,恍惚中像是多年前剛到宋家時。
老爺子一身黑衣胸戴白花牽着他的手穿過烏壓壓的人群,然後讓他雙手合十跪地叩拜在靈堂之上的靈柩。
那裏面是他的至親,是他的父親他的母親以及他的爺爺,而另一個靈柩則是一個青年男人,寧栖沒有見過。
吳江大橋事件他的至親葬身于連串的車禍裏,像是要保住什麽秘密一樣沖天的火海如同火龍般将當時所有的人都吞噬了進去。
那次事件只有宋楚南一個人活了下來,也就是宋老爺子,而當時他的親子宋康也被火舌席卷最後什麽也沒剩。
寧栖不知道宋老爺子是怎麽死裏逃生的,只是知道他的半個手臂都被燒傷,直到如今依舊擡起艱難。
寧栖得知消息那年才小學六年級,那是個春日的午後.
第一節課還未曾上完就被班主任急匆匆帶到了辦公室,而一路上他都一臉嚴肅,好幾次拉着寧栖的手都欲言又止,直到到達辦公室後見到了等在辦公室的張叔。
那時張叔還很年輕,額角也還沒有後來的那道疤。
記憶中通往警局的路很長,張叔的車速很快,沿途街道上的楓葉還只是抽條。
明明已經春天了可寧栖卻覺得很冷,冷的徹骨,他抱着書包蹲在後座上表情茫然,眼神空洞。
明明早上媽媽還親手給他下了一碗面條,因為周考滿分爸爸還獎勵了他一把木槍,爺爺還在部隊裏沒有回來,怎麽就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樣了呢?
那是第一次見宋楚南,他的左臂還包裹着厚厚的紗布,隐約中還能看出猩紅的血在一點點往外滲出。
他伸出手将寧栖從警局位子上拉了起來,然後就被人換好了衣服帶着來了宋家靈堂。
多年過去細節已經記不清了,只是記得宋楚南說以後他就是他的監護人,是寧栖的父母救了他,将他從那場大火裏推開的,從今往後他就是寧栖的爺爺。
那段時間寧栖渾渾噩噩的,所有人都被一把火燒了個幹淨,吳江大橋也沉了海什麽都沒有了,連當年的警察立案都是以意外結的尾。
宋楚南真的如他所說,将寧栖從15歲一直扶養到了成年,直到他與宋枳年結婚後連宋氏集團的股份都轉讓了百分之三十給了寧栖,這是什麽樣的恩情才能夠做到如此。
初入宋家怕宋枳年欺負寧栖寧老爺子還哄騙宋枳年寧栖是他的小童養媳,寧栖記得當時宋枳年還很是稚嫩的臉上騰的紅了起來,整個人就像是煮熟的蝦。
也許宋枳年對寧栖的占有欲就是從那時開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