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一整個上午很快過去,朝長陵的收獲約等于沒有。所有人都的确還是“人”,更沒有受妖獸侵蝕。

那妖獸到底會藏在村子的哪裏?

用完午飯之後,到了朝長陵該走的時候。

村長把她送到村口,有些抱歉地道:“小椿菊不知又鬧了什麽別扭,她不來,只好讓元秋送姑娘一程了。”

朝長陵不禁和一旁的元秋對視一眼,後者沖她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說“你看我說的沒錯吧?”,她沒有理他,沖村長拱拱手:“這兩日叨擾了,後會有期。”

翻過村落後面的山,就能到最近的一座郡縣。郡縣往來貿易繁多,出點靈石,可以跟着商隊上路。

“你的腿傷沒好,何不多留兩日再走。”

元秋輕車熟路地走在山道上,朝長陵落在他後面兩步。

沒了真氣護體,傷口的确會隐隐作痛,但這是小傷,她根本沒把元秋挽留的話放在心上。

“留不留我,是村長才能做主的事吧?”

于是,元秋又露出那種擺明了不想接話的表情。

“你是從哪裏來的?”

他換了個話茬。

“很遠的地方。”

朝長陵敷衍着,擡頭看了眼他的表情,果然,他明明沒信,卻還要點頭附和:“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們以後恐怕不會再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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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怎麽可能,朝長陵當然不可能真的要走。

村子的人排查完畢後,剩下的就是一些屋子和角落。這些都可以等到夜裏溜進去再做。

眼下當務之急,她不能讓元秋送自己到郡縣去。

所以看準時機,準備用藏在背上的劍給元秋的後腦勺來上一下。當然,是用劍柄。

雖然誤傷凡人有損門派正道形象,但也沒法,只是讓他暫時昏過去一段時間而已。

她擡手捏緊了衣服下的劍柄。

卻在這時,元秋忽然轉過身來。

他的瞳仁漆黑深暗,朝長陵險些以為自己的動作被察覺,就見他豎起食指,對她“噓”了聲。

“…你聽沒聽見什麽聲音?”

聲音?

朝長陵後知後覺,周遭有點不對勁。

那是什麽聲音?

好像是……

“…妖獸。”

遠處的灌木叢中,三雙猩紅發亮的眼睛正透過黑暗若隐若現,野獸的吐息聲清晰得讓人頭皮發麻。

朝長陵的心沉下去。

不可能。

她告訴元秋自己被妖獸追殺完全是扯謊,早在進入這個村子時她就查過,這附近沒有普通妖獸的氣息。

有仙道門派管轄的地方,妖獸不可能有膽子到凡人居住地這麽近的地方來。

“長藤姑娘……怎麽辦?”元秋抿着唇,給她遞了個眼神:“逃嗎?”

逃嗎?

她在村裏又不能使用靈力,難道眼下還能有不逃的選項?

“你聽好,”她壓低聲音道,“我數三二一,我們一起跑。不要走剛才那條路,從沒有山道的地方下山。”

“好。”元秋點頭。

“三。”

她彎下腰。

“二。”

拾起地上的一塊碎石。

“一!”

猛地朝反方向扔出去。

石頭落地的聲響先一步在林中響起,妖獸被吸引了注意,朝長陵和元秋立時轉身往回跑。

沒有路的林子裏不比山道,植被茂密,下腳之處凹凸不平,一個沒站穩,搞不好就先摔下山去見閻王爺。

但現在顧不得這些了。

幾只妖獸很快追上來,兩條腿的到底跑不過四條腿的,朝長陵猛地按住元秋的腰背,連帶自己和他一起藏進灌木中。

“別出聲。”

二人趴伏在泥土上,朝長陵捂住他的嘴,放在他腰後的手也用上力氣。

元秋整個人被她摁在地上,不禁彎起嘴角笑了。

沒有凡人遇上妖獸還能笑得出來,可從這人身上,她沒有感到緊張的情緒。

“你會保護我的,對吧?”

像是看穿她的想法,他張了張唇,無聲做出口型。

朝長陵:“……”

她面無表情收回手,元秋像是被她逗樂,如果不是妖獸還在附近徘徊,估計能笑出聲來。

……要長着怎樣的腦子才能在這種時刻說笑啊?

幾只妖獸的修為看樣子并不高,僅僅有一些混沌的意識,視野範圍內看不見人後,便重新往山上而去。

等它們徹底走遠,她從草叢中起身。

“看來你是真不怕死。”

這句是對元秋說的。

他正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泥土,眼睑微微下垂的眼型帶着點獨特的冷淡氛圍,不過說的話倒很熱情。

“我覺得你不會讓我死。”

“何出此言?”

“你是個好人。”元秋道:“你很溫柔。”

朝長陵:……

看來他不僅腦子不正常,看人眼光也很差。

去往郡縣唯一的路被堵住,二人只能原路返回村落。

畢竟妖獸已經到了這麽近的地方,有必要回去通知村長。

可她沒想到的是,就連去村落的那條路上都潛伏好了妖獸。

二人被從側面偷襲,朝長陵推了元秋一把,好險才閃開。

應了那句話:“很倒黴的時候,也許還不是最倒黴的”。

他們閃躲時踩到了以前荒廢的枯井,日益瘋漲的雜草蓋住了井口,所以朝長陵沒能看見,當她一只腳踩空的時候,已經晚了。

迅速往下墜落的感覺讓她顧不得那麽多了,拽住元秋的手,抽出背上的長劍,呲呲的火花随着劍刃和枯井的石壁摩擦時迸出,二人下墜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

到了這個關頭,她也還是純靠蠻力。

好在這些年修煉認真,體能不差,她右手攥着劍,左手還抓着一個元秋,都勉強在井壁上維持了平衡。

但是……

“好重。”

元秋噗嗤一聲笑了。

他的手正被她牢牢抓着,身體懸在半空,只要她松手,不死也會受傷。

這麽危機的時刻,居然還笑得出來。

“我畢竟是個男人啊,當然重了。”他收斂了笑,低頭望向腳下的深淵:“只是長藤姑娘,我剛才往下看,似乎沒看見底。我們明明已經掉到很深的地方了才對。”

“這不是口井?”

朝長陵擡頭一望,上方的光線遠得成了一粒光點。

怎麽會這麽深?

“你不知道這地方是用來做什麽的?”

元秋搖搖頭。

上去是不可能了,她要帶元秋一起,勢必要用真氣,只能下到最底部,看看下頭是什麽地方。

“說起來,”元秋忽然道,“這就是你能從妖獸手底下逃走的原因?原來那不是說謊。”

他擡頭望着她手裏的長劍,劍刃恰好卡入了兩塊石頭之間,讓朝長陵能及時在空中懸停。

常人是不可能做到的。她索性道:“我自幼習武,所以比尋常人力氣大點。怎麽,結果你之前根本就沒信我。”

“是我不對。”元秋倒是坦率:“別生氣嘛,我現在相信你了。”

誰生氣了。

朝長陵對他的自說自話略感無語,轉了轉手裏的劍道:“我慢慢放松,順着石頭卡下去。看看最底下有什麽。”

她甫一把注意力從元秋身上挪開,就感覺到他冰冷的手慢慢地回握住了自己——她剛才抓着他,就只是她抓着他,他根本沒用過力。

正常人是不會這樣的,知道自己将死,哪怕只是蛛絲都想去抓住。

元秋……腦子到底正不正常啊?

朝長陵慢慢地落到了井底,周圍一片漆黑,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底下不是水。

劍已經亮出來,沒什麽好藏的了,她把劍鞘也從背上卸下來,重新別回腰間。

元秋抓着她的手冰冰冷冷的,能感覺到他細瘦的手指上的骨節,朝長陵看他一眼:“你可以松開了。現在不會摔下去了。”

“你會怕黑嗎?”他答非所問道。

“不會。”

“那如果和我走散了,你會覺得麻煩嗎?”

這倒挺麻煩的,這口井能這麽深,底下說不定也很大。

“麻煩。”

“那讓我抓着你,不就不用擔心了?”

從安全層面來講,确實不無道理。

“也行,那你抓緊了。”

元秋滿足地笑着點頭,睫毛微微一低,蓋住了眼中一閃而過的嫌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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