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照鼠妖所說的,離開縣令府,穿過三條街,朝長陵來到了一條人流不多的城街。

因為荒廢了許多年,具體地頭沒那麽好找,她停下來問了問路邊的行人,專門挑那種年紀大些的。

這些人都是郡縣本地的,就算過去許多年,她一提藏花樓,又都有些印象。

“只知道是縣令老爺開的,挂的他夫人的名義,別的就不清楚了。”

“這樓以前也不知道到底幹嘛用的,雖然白日和夜裏都點燈,但門一直關着,說是做生意吧……也不像。”

“是縣令老爺拿來金屋藏嬌用的吧?不然為啥明明是個商鋪卻從未開過業,還起了個什麽‘藏花’……”

“呸呸,你可別瞎猜了,縣令老爺愛妻如命,一房妾都沒納過,還金屋藏嬌?真敢想。”

朝長陵走走停停,問了好多人,大抵跟上面那些人的說辭差不太多,沒人具體知道個所以然。

藏花樓就在這條街巷的最尾端,紅瓦黑頂,因為荒廢已久,顯得格外肅穆寂寥,的确不像是做生意用的商鋪。

朝長陵不急着進去,圍着樓轉悠了一圈,每扇窗都關得很嚴實,一點光都照不進去,瓦片上、牆上滿是灰塵。

她又轉回到大門,果然落了鎖。反正這裏人煙稀少,她幹脆抽劍把鎖劈開。

門扉被她推開的那一瞬間,陰濕發黴的空氣撲面而來,暗得和外頭簡直不像同一個世界。

她走進去将一旁的窗掀開一半,亮光透進來,終于看得清屋內的情況。

進門後有一個大廳一樣的寬闊空間,兩邊都擺放着桌椅,正中央是連接着二樓的木梯,蜿蜒而上,一踩上去會有木頭嘎吱作響的聲音。

這地方雖然落滿灰塵,蜘蛛網結了不知幾張,但從布局來看,不難想象曾經的氣派亮堂。

Advertisement

如果那些百姓說的是真的,這裏從未對外開過門,那只有可能是縣令夫婦在這裏頭搞了什麽鬼。

朝長陵又登上二樓,感覺到了和一樓截然不同的氣息。

這裏的空氣依舊潮濕沉悶,但隐隐夾雜着一股瘴氣。

有瘴氣就代表有不幹淨的東西。不止是妖獸會散發這種味道,那些死人的怨念結合體,也會。

如果不是妖獸,那這裏想來曾經死過人,看樣子……還不是一個兩個。

朝長陵的面色嚴肅了些。

她依次推開二樓的房門,裏邊就是普通的卧房,但無一例外,每一間裏都殘留着些許瘴氣。

到了三樓,瘴氣越發強烈,幾乎要攀着她的身體直接竄入鼻腔。

這裏不再是那種一排排列過去的房間,樓梯盡頭,只有一間很大、無比寬敞的卧房,正門就對着她,只要走上樓梯,手就能夠到那扇門扉。

朝長陵按住劍柄,砰的一下将其踹開,那一剎那,一股漆黑色的怨念體迎面襲來,她眼前如走馬燈般,驟然出現一幕畫面。

美麗的女人将鈴铛系在少年雪白的脖頸上。

“乖啊,你等會兒要乖……是阿娘重要的客人,這一年裏阿娘教給你的……現在該派上用場……”

“阿娘會在外面等……要是鈴铛聲停下……可是會罰你……”

少年背對着這邊,看不見臉,只看得見他從衣袍裏露出來的手脖子白得似乎會發光。

“其他人……為什麽……我……阿娘明明有其他孩子……”

“但你是阿娘最最重要的……你、難道要不聽話……”

“……”

走馬燈很快,朝長陵幾乎還沒能看出什麽名堂,畫面便轉瞬即逝,回過神,外頭的天竟然已經黑了。

望着室內那張寬敞但已經破舊的大床,她緩緩皺起了眉。

最終,她在這座樓裏逛了整整一夜,本以為能找到一兩個死人的魂魄,或者再看看剛才那樣的瘴氣走馬燈,但是直到天亮,她什麽都沒有再看見。

越來越謎點重重了。

而且……多半和元秋脫不了關系。

朝長陵的直覺在這麽說。

等到天色大亮,她才走出藏花樓,把鎖随便挂上去,回頭重新看了眼這座寂寥敗落的庭樓。藏花,藏花,這名字還真不算取錯。

她昨日出縣令府時走的大門,回來時也同樣,不巧,剛到門前就和一輛馬車險些撞上。

她往後退開一步,便見馬車簾子一掀,眼熟的侍女跳下車,回頭沖車內的人笑道:“尊者,快裏邊請。”

一只腳先邁出來,青色的袍子,修袍,然後才是整個人。

朝長陵的視線随之往上,那修士也像有所感應一般,扭過頭,正好與她目光相對。

“我還道是誰……”

笑着的女聲,聲音偏低,擡手沖她行了個禮,語氣卻不怎麽敬佩:“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日持真君。”

朝長陵面無表情,也沒回禮,只道:“原來是豐馨你啊,我還不知道玄一宗已經管起凡人的瑣事了。”

她顯然和女修都認識彼此。

女修搖頭:“反正擂臺那邊有師兄們在,而且這侍女說她們老爺跪着千求萬求,就為了請我來看一眼,我也不是那等冷酷之人,有什麽不好答應的?”

站在一旁的侍女霎時有些尴尬。

畢竟第一個尊者,也是她去請來的。老爺明明前腳才說把這事全權交給人家,後腳卻馬不停蹄地又讓自己去請了第二個人來。

這不擺明了壓根不信任人家的能力麽。

老爺不尴尬,她都要尴尬死了。

“那、那個……尊者。”她沖朝長陵笑道:“別誤會,我們老爺只是為了雙重保險罷了,畢竟您再怎麽說也是一個人,有些地方難免顧及不過來,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嘛。”

好在朝長陵沒有怪責的意思,盯着女修看了一會,轉身先進了府。

女修見她對自己如此視而不見,嘴角一緊,拔腿追上去。

“朝長陵,你到底來這窮鄉僻壤幹什麽?”她不再假惺惺地叫真君,是一副很了解她的口吻:“之前聽說你渡劫天雷将至,還以為你肯定正求爹爹告奶奶地想辦法,沒想到卻在這裏……”

她一頓,恍然大悟道:“你該不會就是來這裏找渡劫的法子的吧?哈,看來你開始自暴自棄了,這裏什麽都沒有,你能找到什麽?”

朝長陵沒理她,頭都沒回。

越是這樣,她追得越起勁。

“醒醒吧,就算真的渡劫升了境界,你以為自己就能為你弟弟報仇了?山塵真君可不是那麽——”

“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這個名字。”朝長陵轉過頭,一如既往沒什麽表情,女修卻莫名能感覺到她話中的冷意。

朝長陵向來不會外露情緒,所以要是一旦變成像這樣,就說明她離生氣已經不遠了。

“你、你幹什麽,你還想在凡人家裏對我動手?”女修咽了口唾沫,有些忿然:“我倒不知道長陵師姐如此的念舊情……這都多少年了,你不惜離開玄一宗,辜負師尊師伯對你的恩情,也要為你那個什麽弟弟報仇,他不過就是只誕生于山野的精怪,算哪門子……”

“唰”

是長劍出鞘,劍刃劃破空氣,直指她鼻尖的聲音。

女修怎麽也沒料到她竟然真的會拔劍,立時啞口無言。

“不要叫我師姐,我和玄一宗早就沒有瓜葛了。而且總有一天,我會殺了山塵。他逼死了他,那就讓他用千年修為來償還。”

說罷,朝長陵收劍入鞘,轉身離去。

在一旁圍觀了全程的侍女已經吓得坐在地上,險些以為自家老爺的府邸會被這兩位神仙給掀了。

*

胖鳥是不願意從暖和的被窩裏起來的,它不情不願扇着翅膀趴在元秋肩膀上,沖他發洩一早就被他拽起來的不滿。

“來幫我個忙。”元秋一邊穿着衣袍,一邊懶洋洋地站起來。

桌上就有一面銅鏡,毫無顧忌地映照着他雪白如玉的上身,如果沒有瑕疵,或許會更加漂亮,可惜上面遍布鞭痕,比起美,猙獰更甚。

“嘎嘎……”胖鳥有氣無力地表示自己堅決拒絕。

元秋一挑眉,抓住它的身子,手摁在翅膀上,笑吟吟道:“聽說把鳥的飛羽拔了,它就飛不起來了,你猜是真是假?”

“嘎?!”胖鳥一蹦而起,瞌睡瞬間沒了。

它望着元秋那雙閃爍着惡意的眼睛,之前那些溫順柔軟像個笑話,魔鬼,這人就是個魔鬼!

朝長陵!你快來接我呀!

最終,胖鳥被元秋塞進包袱,強行帶出了門。就算隔着一層布料,也能感到刺骨的冷,它吸吸并不存在的鼻涕,“嘎嘎”問他到底要自己幹什麽。

便聽頭頂傳來元秋淡淡的嗓音:“我一會把包袱放在門口,你看見那個縣令過來了,想辦法知會我一聲。”

“嘎??”想辦法?想什麽辦法?

“随便,只要能讓我聽見。”

“嘎……”好、好吧,我就勉為其難幫你這一次……

元秋和鄭夫人約定今天再來給她看病,他來得并沒有特別早,可還是在門口等了一會。

聽侍女說,鄭夫人昨夜又做了噩夢,一連驚醒了三四次,說什麽都不肯再睡,愣是睜着眼,熬到了天蒙蒙亮才又去睡了一會。

“要不公子今天先回去吧,”侍女有些為難,“夫人現在實在是不方便……”

“讓他進來!”

屋內驟然響起鄭夫人的吼叫,侍女皺皺眉,還是覺得元秋該回去,反正夫人現在的神智不太清醒,說什麽話都是不過腦的。

“無妨。”元秋沖她微笑:“我是大夫,現在不正需要我的時候嗎?”

侍女沒法,只好放行。

元秋進去前,用眼尾餘光瞥了眼旁邊的灌木,胖鳥連忙在裏頭沖他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他這才點頭,擡腳進去。

--------------------

(本書出處:龍鳳互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