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胖鳥那個種類的靈獸,在修真界專職送信,雖然它比同類吃得多了點,體型也胖了點,但不耽誤飛行速度。

就算靜心門離得遠,一來一回也就兩三天的事。

這兩三天裏,朝長陵可以靠吸食天地精華為生,元秋卻不得不進食。

朝長陵嘗試問過他想吃什麽,被回以一道輕嗤的鼻音:“你就讓我餓死不行?”

看來在消氣之前,不用指望能和他進行什麽有效溝通——雖然她根本不理解這人生氣的原因。

封石神劍的劍氣還擋在洞口,但朝長陵不受影響,她走出去,上山,随便打了點野兔野鼠回來,扔到元秋面前。

普通獸型的妖獸找不到東西吃的時候一般也會吃這個。

“有食欲嗎?”

元秋沒理她,瞥都懶得瞥一眼。

如今他已經成為類似妖獸的存在,就算把這些東西烤熟做成凡人能吃的模樣,恐怕也不會有半點食欲。

朝長陵和這些東西打了千年的交道,深知這一點。

妖獸主要還是吃比自己低階的同類,吞噬對方的內丹以吸食靈力,不過這就比普通動物難找多了。

朝長陵又出去,捏訣将一些靈力附着在野鼠皮毛裏,随便往草叢裏一扔,自己躍上樹,隐去氣息。

不出半個時辰,一只被靈力吸引而來的妖獸鬼鬼祟祟地現身。

剛好是只結丹期的豬妖,體型不大,朝長陵一劍将它弄死,單手拖着屍體回了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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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妖身上還萦繞着未散去的瘴氣,她拿劍刃給元秋指了指這只妖獸內丹的位置,示意他自己來。

“你的力氣已不同凡人,應該可以輕松撕碎它的皮毛。”

她一個修士,卻在這裏教起妖獸要怎麽進食。

元秋皺眉:“拿遠點,臭死了。”

“臭?”

以修士的感官而言,的确不是什麽好味道,但內丹的氣息對于妖獸應該是無上的美味。

元秋不按常理出牌,朝長陵有通天之術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吃什麽。

“你又何必這麽關心我的死活?”像是看出她皺眉的含義,元秋翹着唇角笑吟吟地諷刺:“反正你救我也不是出于同情,只是‘自我滿足’。”他重重咬了後四個字的音。

“那你已經滿足過了,我現在死不死和你有什麽關系?”

朝長陵倒不反駁,彎腰切開豬妖的血肉,将內丹挖出來,拿帕子擦幹淨後遞到他面前。

她以為元秋還保留着凡人時的習慣,會對未煮熟的血肉感到惡心,殊不知元秋是真的對這些東西湧不出半點食欲。

“啪”

她的手被他打開,元秋擰起的眉,眯起的眼,往下緊抿的唇角,無一不透露着冰冷和厭惡。

“我說過了吧,看見你就想吐,離我遠點。”

內丹被掀飛在地,朝長陵無聲嘆氣,将它撿起收入懷中,因為有真氣護體,被打的地方倒是沒有痛感。

“行吧。”

她把豬妖的屍體扔到一邊,幹脆重新坐回原來的位置。

妖獸說到底還是畜生,畜生無法反抗饑餓感。她給元秋找食物是怕等不到師兄的來信,他就會餓死,但食物就在眼前還會被活活餓死的人,真的存在嗎。

洞內寂靜,等到日落天黑都再沒人說一句話。

她入定打坐,吸取天地靈氣,而元秋一直仰着腦袋靠在石壁上,從那時不時顫一顫的喉結中不難看出他正在忍受痛苦。

但就算開口問他,多半也不會有所回應。

索性就當沒看見了。

沉浸的入定之中,時間的流逝變得不清晰,當對面元秋的喘息聲漸漸大起來時,朝長陵睜開一只眼。

他咬着唇,胸口起伏,冷汗順着額角劃到下颌,又落到鎖骨,最後墜入衣襟,在白的袍子上浸出一小塊深色的水漬。

但即便如此,還是一聲不吭,連朝她搭話的跡象也無。

要是以前,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早就已經沖這邊看過來了。

朝長陵想着,再次阖上眼。

折磨元秋的痛起初還只是體內那股無法承受的瘴氣,到後來,他的咽喉生出一股灼燒感,燒得他口幹舌燥,只想要什麽冰涼的東西來滅掉這股火。

他睜開沉重的眼皮,隐隐約約可以看見對面坐着的人,但因為視野發花,人像很快又開始割裂變色,仿佛天地颠倒。

那沙啞的喘息開始變調,夾雜着一點壓不住的嗚咽聲,朝長陵這才有所感應地睜開眼。

她肩膀處的衣料突然被人抓住,另一只手順勢勾住她的脖子,元秋幾乎是撲上來,緊靠着她,整個人都跨坐在她身上。

“痛……嗚……好痛……”

聲音沒了尖銳的敵意,貼在她耳邊,顯得又熱又迷迷糊糊的。

“這就是你硬要不吃東西的後果。”她挑眉,料到最後肯定會發展成這樣,不過比想象中來得着實慢了一點。看來他真的忍了很久。

朝長陵沒推開元秋,只伸手将那顆內丹取出來,元秋卻搖了搖頭,臉埋在她肩膀裏,聲音也顯得悶悶的難受。

“不要……我不要這個。”

“那你想吃什麽?”

“要、你……”

擡頭,他那近在咫尺的眼眸明明昏暗渾濁,定定凝視着這邊時卻又像帶着光,就這麽望進她眼中。

“你身上,有好香的味道……”他喃喃道。

朝長陵這下沉默了。

她不說話的間隙,元秋的意識也在反反複複,明明是身體先擅自靠近的,可嗅到那股甘甜氣息後,痛感消減,炙熱感更加鮮明,回過神來就已經變成了這樣的姿勢,他的意識也就更加清晰地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又在乞求,又在可憐地望着她。

而對方,依舊的面不改色、無動于衷。

元秋攥了攥手指,可惜因為太難受,沒能嘲笑得出來。

果然啊……沒用的。

他想要站起來,可四肢不聽使喚,手指尖仍舊抓着她的衣服,身體往前,只想和她越粘越緊,似乎都已經鑽進她懷裏。

“好熱……好痛……”他無意識地沖她說。

“我知道。”

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朝長陵用神識控制着腰間的封石神劍出鞘。

嗖的一下,食指上多出一道口子。

血珠如柱地從傷口中溢出,甘甜的氣息瞬間充斥洞內,元秋背脊一僵,喘息聲都顫抖起來。

朝長陵知道自己沒有猜錯。

“往後退點,張嘴。”

“你……”

“張嘴。”

元秋望着她,試探性地微微張唇,從她這個角度,可以窺見裏邊一小截殷紅的舌尖。

朝長陵的食指伸進去,頓時感覺到元秋嘴裏的觸感溫熱又柔軟。

“不準咬我。”她道。

元秋含糊不清地“嗚嗯”了一聲,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想要進食的本能讓他只能仰着頭去吮吸她的食指,只為了得到那麽一點可以化解這股熾熱的濕潤。

“這樣傷口很快會止住血的。”朝長陵俯視着他道:“張嘴。”

得到食物後的妖獸可不會有空聽她說話,見元秋沒動,另一只手伸上去掐住他的下颌。

他剛才只顧着進食,此刻被她強迫地掰開嘴,下意識大口喘氣,甘甜的血液充盈了他的饑餓感,他眯起眼,瞳孔有點霧蒙蒙的,晶瑩的唾液直直劃到下巴尖,朝長陵擡手幫他擦掉。

“別動,安分點。”

說完,她拔劍,又在食指和中指上又劃了一道口子,兩指伸進元秋的唇齒間,唾液混着血液被咽下去,朝長陵的兩指夾着他的舌尖猛地捏了一下。

元秋下意識吃痛,有霧氣不受控地從眼眶裏冒出來,他擰緊眉梢。

“聽見我剛才說的話了嗎?”

見人點頭,她這才放開手,催動體內靈力加速将血逼出。

但一滴一滴的進食,到底太少,被她掐過一次,元秋只敢用舌尖來舔舐她的手指,企圖能得到更多,但還是不夠,體內躁動的炙熱感沒有熄滅的意思。

當朝長陵打算收回手的時候,他揪住她的袖子,聲音又沙啞又含糊不清:“還要,我還要……”

“已經差不多夠了。”

朝長陵的修為極高,血液裏當然也混雜着靈力,雖然不知道元秋屬于什麽階級的妖獸,但吃多了依舊有爆體而亡的可能性,她是不想讓他餓死才給他吃東西,要是最後撐死了可就得不償失。

她抽回手指施了個治愈訣,傷口轉瞬不見,這才低頭幫元秋擦了擦垂在他睫毛眼尾上的眼淚,看他的反應,痛苦好歹是減輕了。

“看來你需要修士的血才能維持生命。”

說是血,不如說是靈力。

雖然妖獸的食譜千奇百怪,但這種類型的,朝長陵的确第一次見。

她記在心裏,打算等有機會再告訴師兄,元秋頓了一會兒,突然松開她的衣服,往後一退和她拉遠距離。

因為垂着腦袋,所以看不見臉上的表情。

“你知道自己是什麽妖獸嗎?”她已經沒事人似地開始問道。

本以為元秋不會搭理她,過了一會,有些細弱的聲音傳來:“不知道。”

“你在縣令府裏突然不受控地冒出瘴氣,在那之前,有過這種事嗎?”

“……”元秋擡了擡臉,還有些泛紅的漂亮眸子就露出來,瞥她一眼又移開:“沒有。”

果然啊。

朝長陵默念一句,倒是想到一個可以确認他本體的辦法。

“現在吃也吃飽了,你可以試着變回原形。”

“我不能。”

“為什麽?”

“……”元秋抿唇,細長的眉也擰起來,嘴角卻扯出個笑來:“你在這殺了我,不就什麽都可以知道了嗎?”

“我不會殺你。”朝長陵不喜歡改變已經做下的決定,見他多半又是因為生氣才不說,只好問起最根本的問題:“你到底為什麽這麽生氣?”

“你不明白就算了。”

“你說出來我會明白的。”

“要我說你才明白?”明明剛才才哭過,眼下又是一副滿帶攻擊性的樣子:“那好,我告訴你,因為我讨厭你。”

“何出此言?”

元秋被這話氣到,根本不打算再搭理她,她疲憊漸生,換了個問法:“那你要怎樣才不讨厭我?”

“朝長陵,不是所有問題都有解決的辦法的。”他轉回眸子看她,是一副譏诮的口吻:“就像我永遠沒法取悅你一樣,你也永遠沒法讓我不讨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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