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好像是再尋常不過的告別, 直到溫聿秋回到家因着升溫的天氣解開襯衫扣子時,眼前再浮現出她那雙眼,心裏突然多了幾分從前沒有的情緒。

期待。

那樣陌生的感覺, 從心口的縫隙鑽出來, 出現得太過突然消失得也快,以至于他并沒有察覺到哪兒有什麽不對。

赴約前, 溫聿秋推了一個朋友間的聚會,陳妄時同他抱怨:“多久沒見着你人了, 是工作太忙了, 還是像書宜說的陷在溫柔鄉裏了?”

溫聿秋都沒否認。

沒得到回應, 陳妄時輕笑一聲:“也是稀罕事, 從前別人上趕着也不見你多看一眼, 那時候大家都傳你性/冷淡。”

溫聿秋點了根煙,平淡的語氣裏帶着點兒洞悉:“你傳的?”

“我是那種人嗎?我同旁人說的是你生性/冷淡, 不知道最後怎麽着變成了性/冷淡。”

“……”

通話到此結束, 溫聿秋走到衣帽間挑選衣服, 西裝挑得很正式,還配了條香槟色的領帶,看上去像是要參加晚宴。

南夏見着他時有些錯愕, 她穿得十分休閑,休閑套裝和運動鞋, 跟溫聿秋在一起,好像是兩個次元的人。

溫聿秋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和往日裏清新淡雅不同,多了肉桂的暖調, 但聞起來又不是那樣地甜膩。

“換香水了?”

“嗯。”南夏問他,“好聞嗎?”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 她翻出自己的香水沾在指尖摸在他的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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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柔的觸感在皮膚上蔓延開來,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現在的姿勢有多暧昧。

溫聿秋見她出神:“摸夠了?”

“我是在給你塗香水。”她解釋。

他寬大的手掌拿過她手裏的香水,另一手撩開她的長發,輕聲說:“你身上的味道好像也淡了,我幫你。”

南夏敏銳地察覺出來他想動手動腳,于是擡手拒絕他,兩人推着推着互相笑了起來,差點沒抱在一起。

還是她還記得約會的正事,叫他開車去了商城。

女孩子喜歡逛街也很正常,溫聿秋沒覺得哪兒不對。直到她帶他去了男裝店,認真地站在他跟前幫他挑着衣服。

最後南夏挑了一套休閑裝,讓他進去換上,導購熱情地同南夏說:“你男朋友長得真帥,個子又高,感覺這店裏沒有他駕馭不住的衣服。”

這倒是實話,溫聿秋向來不靠衣服襯他,只需要站在那兒就能讓人感覺得到他與生俱來的氣質。

她在外面等了會兒,看見溫聿秋換的衣服也很不錯,多了幾分少年氣,便讓導購幫忙把他之前穿的那套收起來。

溫聿秋去結賬,南夏拒絕了,遞出自己的信用卡,她說:“你委屈一下。”

他指尖微微頓住,雖說這家店價格比不上他那些私人定制,但對于普通消費水平的人來說也已經很高了。明明花錢的是她,反過來倒叫他委屈一下。

将衣服拿上車,溫聿秋問她:“剛剛就不心疼?”

哪兒就不心疼呢,她剛剛花了她一個月的工資。感情這事兒得有來有回,可她即使付出再多也趕不上溫聿秋輕飄飄給出的東西,這是他們之間的差距。更何況溫聿秋也不缺錢,他從來不會在乎別人給他的這些。

假設她和他家室相當,她不需要付出什麽他們也是平等的。可假設她像現在這樣,即使給出再多,其實他們之間還是有物質上的差距。

她都知道……她只是不想一味地接受付出。

溫聿秋原以為還在想她會說不心疼,誰知道她誠實地看着自己:“心疼。”

但是倒也沒那樣計較,她很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指着自己的臉頰:“要不你親我一下吧。”

哪兒會有她這樣的女孩兒呢?

溫聿秋想。

他在她臉頰上鄭重地印下一吻,卻到底沒忍住深入。南夏笑着推他:“怎麽耍賴?”

“哪兒耍賴了?難道就不允許有附加獎勵。”

說不過他。

南夏讓溫聿秋尋了個地兒停車,和他并排走在路上。他換了身衣服好上了許多,看上去沒那樣顯眼,只是氣質仍舊出衆。

“南南。”他嗓音溫柔。

南夏聽到後偏頭看他,聽見溫聿秋說:“感情的事兒不是交易,從來都不需要有來有回。”

她停住腳步。

好像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父母對她的教育是不要輕易接受別人的東西,人情這東西是一定要還的。

南夏回想,她從來将旁人的好記在心裏,想着如何歸還,卻正因為如此她和誰都容易有距離感。

“我只希望你開心。”

路邊傳來鳴笛聲,溫聿秋下意識牽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另一側。

那雙手牽着就沒再松開,溫聿秋問:“帶我去哪兒?”

她沒說話,拉着他趕上了附近的一班公交。溫聿秋自然不懂,好好的車不坐,為什麽非要坐擁擠的公交。

他向來不喜歡喧嚣的場合,卻記起南夏先前說過的話,忍了下來。

前排坐着兩個聒噪的高中生,滿臉都帶着朝氣,開心地聊着追星的事情。

那是離溫聿秋的世界很遙遠的事,他高中時代都是車接車送,雖說衆星捧月但大家都不過是為了利益,也沒幾個知心朋友。

公交越開越偏僻,周圍也就安靜了不少。他順着南夏的目光看向窗外,兩行綠色的樹木往遠處延伸,看上去幽靜而美好,夏天生機勃勃的氣息幾乎要溢出來。

所以這就是她曾經習以為常看見的風景嗎?

那天他們其實約會內容很平凡,沒有那麽多浪漫驚喜,有的只是像高中生周末娛樂一樣到處亂逛。

南夏買了爆米花和可樂帶他去看電影,她仔細看着上面的排片,選了一個看起來很輕松的片子。

溫聿秋很少來這種地方,家裏有家庭電影院,他自然不需要和別人一起。

電影屏幕上開始播放最近剛上映的一部青春片,看着越來越無聊,幾乎令人睡過去。

屏幕上的內容十分地無厘頭,讓人摸不着頭腦,等散場後南夏就像刑滿釋放一樣:“終于結束了。”

“嗯?”

“太難看了。”

溫聿秋不理解她在想什麽:“那剛剛怎麽不走?”

“本來就騙了我五十塊錢票價,我提前走豈不是更虧本?”南夏振振有詞。

“不走浪費時間就不虧本?”

她笑:“時間值錢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溫聿秋無奈又好笑。

她去看了一眼這電影的票房,十分認真地問:“為什麽這種爛片都能有幾個億的票房?到底是誰在看。”

溫聿秋視線落在她身上,他沒說一個字,但是答案卻很顯然。

你說呢。

好吧,她也貢獻了。

南夏一想到資本方拍這種爛片還能賺錢,有一種我上我也行的錯覺:“你考不考慮去投資一個電影,感覺騙錢很簡單。”

她說的詞語是騙錢不是賺錢,弄得溫聿秋有些好笑,他半認真半玩笑地點頭:“投資了的話到時候選你做女主角。”

聽到溫聿秋這樣說,南夏第一反應是他覺得自己有電影女主角的美貌,她問他為什麽,眼睫上下顫動,等他誇贊自己。

誰知道溫聿秋說:“平日裏在辦公室演技很好,感覺能拿個影後。”

“……”

說說笑笑間過了半天,之後南夏帶他去電玩城。周圍滿是音樂聲和小孩子的聲音,這大概是溫聿秋過得最吵鬧的一個周末了。

她站在裝滿粉色玩偶的娃娃機前認真地抓着娃娃,每次都能夾到最後卻偏偏中途掉落。明明知道是商家的套路,仍舊玩得不亦樂乎。

抓了好些次也沒能成功,南夏讓溫聿秋試試,她彎着腰投幣讓他操縱,看到他和自己一樣失敗,雖然沒說什麽,眼裏卻含着笑意。

果然不是自己的技術問題。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旁邊站了個小男孩,他看起來很漂亮,像是精致的布娃娃一樣,只是一開口說的話卻不太友善:“叔叔,姐姐,你們這都抓不上來嗎?”

看他們的眼神,像是在看愚蠢的人類。

“……”溫聿秋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和南夏有代溝,認真地問他,“為什麽我是叔叔?”

南夏忍着笑,看見小男孩認真地叉着腰解釋:“媽媽說跟她差不多大年紀的要叫叔叔阿姨,難道你覺得你是哥哥嗎?”

這句反問聽起來殺傷力很強,這下她終于沒忍住笑了出來。

南夏彎下腰,摸了摸小孩兒毛茸茸的腦袋:“那我為什麽是姐姐?”

男孩振振有詞:“因為做人要講禮貌,像你這樣的漂亮女孩子都得叫姐姐,年長很多的才要叫阿姨和奶奶。”

這小孩兒嘴怎麽這麽甜?也不知道是誰教的。

小孩仰着頭看向他們,很認真地問:“叔叔姐姐,你們還玩不玩,不玩的話我想要玩了。”

南夏也不是非那個玩偶不可,于是就給小孩讓了位置,順便站在一旁觀摩他水平如何。

沒想到他随便操作就拿到了她想要的玩偶。

南夏有些驚訝地看向溫聿秋,後者口吻淡淡:“這是概率游戲。”

意思是不是他的實力。

小孩若是聽懂了溫聿秋在說什麽,一定會去反駁。但是他沒有聽懂,抓到了娃娃後表情也沒有多驚喜,明擺着覺得這是常規操作。

想了想,小孩将那個熊遞給了南夏:“姐姐,你想要這個的話就送給你吧。”

“這怎麽行?我怎麽能要小孩子的東西?”

“姐姐你收下吧,我們家有很多。”

小孩語氣平淡,看上去有些傲嬌,說完将玩偶遞到她手裏後就立馬跑遠了。

南夏顯然沒想到送自己玩偶的會是一個連自己腰部都不到的小男孩,她越想越覺得好笑:“叔叔,有沒有覺得剛剛那個小男孩挺可愛的?”

她這話帶着點兒損人的意思,溫聿秋也不介意占她個便宜:“有點像溫辭讓,阿讓小時候哪怕是路上的母貓都要挑逗。”

“……”

一句話罵兩個人,有些高級。

南夏去買了一筐游戲幣,找到小男孩之後将游戲幣送給了他。

做完後看見溫聿秋站在不遠處看她,手裏還拿着她的那只熊。

她走回來,看了他一眼:“你生氣了?”

南夏想了想,能因為什麽不開心?總不能是因為一個小男孩送了他東西,他也不至于因為一個這麽小還不知道情愛為何物的小孩吃醋。

那就是因為剛剛小男孩那句叔叔?

南夏摟住他往另一個地方走,輕聲哄着他:“哥哥,你別跟小孩子計較。”

溫聿秋并非心情不好,只是被吵得有些難受,想離開這兒,沒想到聽她叫了哥哥,倒是頭一次。

“剛剛不是還叫叔叔嗎?”他平靜地問她,看上去正經,眼底卻帶着戲谑。

南夏沒想到他很享受占自己便宜,松開他的手,拿起熊不輕不重地砸了他一下。

電玩城裏什麽樣年紀的人都有,跳舞機上圍了一群人,南夏去湊熱鬧的時候看到一個初中生在上面跳動,動作靈活流暢。

等那人結束後南夏也想試一試,卻沒能堅持多久,就好像自己的身體是剛長出來的,不受自己控制。

她回頭看見溫聿秋正站在遠處不動聲色地望着自己,好像每個動作都沒放過,她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地笑着朝他走過去。

很奇怪的是,那樣平平無奇的畫面他在腦海裏記了很多年。興許是覺得,她平日裏很少會這樣,會叫他忘記了其實她也只不過是剛畢業的女孩兒。

她離她的青春時代也并不遙遠。

只有在他面前,她柔弱又堅韌,清冷又溫柔,生氣的時候總是會用那雙漂亮的眼睛看他,好像在撒嬌,害羞的時候喜歡叫他的名字。

那樣的南夏不像任何人,也再無人能像她一樣,生動得像是要在他心上刻上一道抹不去的痕跡。

逛了一整天,她沒帶他去什麽特殊的地方,跟他過的只不過很普通的一天。

溫聿秋其實很難忍受那樣的環境,可因為南夏,也沒覺得有什麽。

南夏最後帶他去了便利店,靠窗子的桌子上擺着飲料、關東煮,還有加了年糕的火雞面,以及飯團。

溫聿秋顯然沒想到她要吃這麽多高熱量的東西:“你要吃這個?”

“嗯,很好吃,你要不要試試?”

有時候工作或者學習很晚的時候,都會想着下來便利店買點速食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調料包加多了,南夏覺得有些過分辣了,她看着窗外的燈紅酒綠,突然想,他們哪兒是一個世界的人呢。

他住在富人區的別墅裏,旁人買不起的奢侈品是用來損耗的,車庫的車每天換着開不重樣。而她如果不是因為工作的關系,連那樣陌生的世界都不會窺探到。

今天的約會,對于她來說再普通不過的日常,卻沒怎麽見過他笑過。

他們之間,何止是雲泥之別。

南夏原本不該想以後的,誰也沒有許諾過以後,可是有一瞬間,神明窺探到了她的貪心。

她拿起旁邊的飲料喝了一口,看見溫聿秋在吃她點的飯團:“确實還不錯,不過你點的那份火雞面就算了。”

她被辣得眼睛都有點紅了,看着他還是溫柔地朝他笑着。只是那份笑意,有些像開得過了頭落到地上的茉莉花。

到了分別的時間,南夏問他今天開心嗎?

他只是說:“下次的話,玩偶讓我來送吧。”

南夏站在車前,看着那張斯文貴氣的臉,突然有些舍不得他離開,猶豫了半晌還是發出邀約:“要上去坐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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